第10頁 文 / 茉曦
言曦使勁撐起他的身子,好幾次都差點被他給壓得跌倒。
「閃開,我自己走!」他擰著眉,因身上的痛楚而扭曲了臉龐。
她恍若未聞,只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扶著他走向內室。
好不容易扶他上了床,她已經是汗流浹背。「你躺著,我去找王爺。」
「站住!」他冷喝一聲,左肩上的傷口撕裂了開,讓他痛得連聲咒罵。
「你需要大夫。」言曦心疼地用手帕擦著他不斷冒出的冷汗。
「我們遭亂黨伏擊,他也受了傷……」官剎深吸了口氣,才忍著痛繼續往下說。「我是屬於黑暗的殺手,不能曝光。」
言曦望著他,沉默地點點頭,淚如雨下。他都是這樣一個人獨自舔著傷口嗎?一個人忍受著傷口的痛楚,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照料,要是他死了,也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想到官剎一直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她突然胸口一陣心痛。
「不會了,從今以後,你不會再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痛苦了。」她抹去了臉上的淚。「告訴我,我該如何幫你?」
按照他的指示,她的手顫抖卻堅毅地慢慢剝開他身上的衣服,傷口上的皮跟著衣服被扯下,左肩的傷口處血肉模糊,又湧出了大量的血液。
官剎抖著手,連點幾處週身大穴,止住了血液的潺流,他虛弱得幾乎睜不開眼。「竹櫃裡有酒,淋在傷口上。」說完,他半昏了過去。
言曦依言取了酒,不忍地閉上眼,將酒淋在他的傷口上。
「啊!」官剎疼得睜開了眼,發紅的目光射向她,凶狠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襟。
但這不過一瞬間,他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
三天了,她不眠不休地守著他已三天了,白天還得趁著淑姊兒不注意時才能跑來這兒,只有夜間,才可以全神貫注地看護著他。
愈是夜深人靜,她愈是不敢閉目,深怕他……她咬著下唇,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看著他平靜的眉眼,她哽著聲說道:「只要你醒來,無論你要怎麼凶我都可以。」她靠近他,心裡頭堆著滿滿的話不斷地在他耳邊輕訴。
「好吵!」低沈嘎啞,又不耐的一句抱怨。
她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見他睜開了眼。「你醒了!」她揉了揉眼,再次確定這不是自己的想像。
「你終於醒了!」說著說著,她的唇角竟嘗到了鹹味,一顆顆的淚珠迫不及待地奔出,迎接他的醒來。
「水。」
言曦點了點頭,趕緊回身倒了杯水,並吃力地扶起他沉重的身軀,讓他緩緩飲下。
「還要不要?」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官剎搖頭,只顧著極力伸展四肢,他小心地避開了受傷的左肩,盡情舒暢酸痛的筋骨。
忽地他注意到了言曦淚濕的臉龐。「妳哭什麼?我又還沒死。」她的淚水總讓他無法正常思考。
言曦臉一皺,她抹乾了淚,氣得上前狠狠咬了他一口。「不要嚇我,不准嚇我……」話還沒說完,淚先流出來了。
官剎瞪著臂上的齒痕,不敢相信她竟敢咬他,手臂上的那抹刺痛直通到了他的心臟,他的心像也給咬了一口般。
一股貼著臉龐的熱意,讓他突地回過了神,他伸手扯下了臉上的熱毛巾。「做什麼?」
「幫你洗臉。」言曦將毛巾放回臉盆裡,再重新擰過。
官剎瞪著她手上的毛巾。「不必!」他習慣用冷泉和雪水,她手上那熱熱的東西讓他不自在,就像她手上的溫度,熱熱的,令他想逃開。
「來不及了,這幾天,我都是用熱毛巾幫你擦臉的。」她抿起了笑,笑得像只得逞的貓兒一樣。
緩緩地,夜裡的淡薄回憶流回心間,她的細語,她的輕泣,挑動著他胸膛間最細的那根神經,望著她的眼,笑得兩顆黑眼燃著小小的火焰,官剎一陣震顫,心房劇烈跳動。
他終於清醒了,可見他身上的傷大概也不礙事了。言曦用熱水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因為這陣欣喜,言曦感覺自己的精神也比昨日好上許多。
「你能移動嗎?」她試探地問道。
官剎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道道不熟悉的熱意滑過他的心。
見他不語,言曦只好自己猜測。「應該不行,你才剛醒,還沒什麼氣力。」說完,她的手已經扯下了綁著他頭髮的繩子。
「你這帶子已經髒得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言曦一副趁人之危的模樣,打算欺負沒有抵抗能力的病人。
她轉過身,在水盆裡輕輕搓洗,眉間則得意地輕揚。
「嘖嘖,原來是藍色的。」她拿起已洗乾淨的布繩,在官剎面前揚了揚後,晾在窗台上。
官剎的黑髮散了開,更顯狂野的氣息,他野性的紅眼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哇!你的頭髮也好亂。」言曦拿起木梳,坐到床邊幫他梳頭,真將他當成毫無抵抗能力的娃兒了。
他瞪著她,然而她卻有恃無恐地朝他眨了眨眼,手上的動作未停,仍是細心地梳著他的發。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阻止她的行為,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但她的笑,卻讓他下不了手。
「妳真的把我當成一隻病貓了。」他笑了,笑得高深莫測。
「你笑了!」言曦呆愣地看著官剎笑,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手無意識地撫向他的臉龐。「你應該常笑的,你的五官很深很漂亮,如果不要冷冰冰的,會讓天上的星月都黯然失色。」她不知道自己竟將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官剎的臉龐閃過一抹狼狽的暗紅,他忘了身上的傷,倏地壓向她,迫使她的身子平貼在床板上。
「你?」她驚愕得連手中的木梳都掉了地。「你怎麼會有力氣?!」鼻間嗅到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甚自在地想掙開,但他牢牢地壓著她,讓她無法翻身。
不想和她多費唇舌地解釋練武之人與平常人的分別,官剎只是彎起笑,眼灼灼地鎖著她。他承認,她是特別的,由她身上一點一點傳來的溫熱,每每在他心口狂猛流竄,他心底的某個部分正不知不覺地為她所影響……
「你的傷口會壓到。」她忽然想起了他的傷口,情急地想推開他,但卻一點也撼動不了他巨大的身軀。
「我要妳。」他俯下身,狂亂的發散在她臉龐的兩邊,將她罩進一個黑暗而迷離的世界。
他的動作雖輕柔,但對初次體驗男女情事的她而言,卻似大軍壓境,在親密中有著十足的壓迫感。
他的情慾怎會因她的膽怯而熄滅?他固定住她的臉,要她也嘗嘗那焚身的烈焰,他的唇舌在她細緻的頸間輾轉吸吮,大手在她柔軟的身上肆虐。
言曦突然咬住唇,克制著唇內的輕吟,他愈來愈激烈的舉動,讓她無法再思考,渾身的熱氣不斷遊走。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吹滅了茶几上的燭火,黑暗的室內,只剩薄薄月光落在貼合得再無隙縫的二人身上……
突然,外室的門被人推了開,耳尖的官剎臉色一凜,掀起了被子覆住身下赤裸的言曦。「穿上衣服。」他跳下床,警戒地護在她身前。
「官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雖讓他緩了臉色,但卻讓言曦漲紅了臉。
她還在和衣裙間的帶子糾纏不清,官剎不發一語地迅速幫她一一繫上。「先委屈妳了。」說完,他抱著她放到窗戶外頭。
「官剎,我要進來了。」十四王爺戲謔的聲音由遠而近。
他走進內室,官剎恰好躺回到床上。
「你的傷口癒合了嗎?」他的眼在窗台轉了一圈,才回到床上的男人身上。
「嗯!」官剎面無表情的冷冽,不想讓外人窺見真正的情緒。
十四王爺的眼驀地一沈,看來,他還是無法讓官剎真正信任啊!他還像只未被馴服的野獸,埋在血液裡的野性總會不時地顯露出來。
「我來看看你,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先走了。」他走向門口,忽然停住腳步。「要我喚花妍過來嗎?」他勾起了笑。
兩個男人的眼再度對上,是在試探他嗎?官剎的眼眸一轉,胸膛內的怒濤在醞釀。
「有何不可?」官剎冷道。
「那我明日喚她過來服侍你。」說完,他便走出了門外,身形與夜色融成一體。
他走後,官剎奔至窗邊,但窗外已空無一人,他閉了閉眼,濃密的黑髮狂肆地佔據了他的臉側,隨風遮住了眉眼,而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慄,像千年不滅的寒風冷雪。
又來了!尖銳的回憶像一把把小火燒著官剎的身體,他不斷地向前跑,在烈日當空下,在那些人惡毒的攻擊下,赤裸的腳底像被火燒,但他不能停,後頭有著鬼魅追著他,嘶吼著要撕裂他。
這就是昔日的官剎,一個只會逃命的弱者!
此刻已烙在骨子裡的凶殘再次吞噬了初冒出頭的良心,回憶過後,如今眼底裡那股凶殘卻教人打心底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