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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茉曦

    陵金廳上,一身金色錦衣的砌九霄威風凜凜地坐在主位上,總管李延及一些較高輩分的奴工分做兩行,恭敬地站立著。

    金陵殿堂上一片肅穆,眾人無不低頭,無人敢喧嘩失禮。

    「我,新任曲雲山莊主人,正值用人之秋,幸賴諸位願輔佐本人,請各位放心,我必不負眾望。」砌九霄碩長的身形挺立於台上,金麗的錦袍更襯出他無與倫比的尊貴氣勢,他端起酒杯把酒潑灑於階前,昭告眾人並對天地立誓。

    眾人皆臣服於他不怒而威的氣勢中,李延雖不贊同,可仍不得不承認砌九霄的過人之處。

    「謝莊主。」

    砌九霄滿意地俯睨眾人,尊做的霸氣籠罩在陵金廳上。

    曲琉衣憤憤不平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班奴才對爹也未曾如此乖順,為何對砌九霄竟恭敬有加?

    「旗工何在?」

    「在。」旗工迅速出列。

    「我要你三天之內撤下曲雲山莊境內所有的『雲旗』,換上砌風山莊的『風旗』。」砌九霄語畢,左衛迅速將早已備妥的一面偌大的「風旗」交到旗工手中。「屬下領命。」旗工退回列中,開始盤算要糾集山莊內的裁縫師,在三天之內縫製數百匹旗幟。

    曲琉衣聞言不覺扯裂了手中的簾幕,她悚然一驚,敏捷地跳上樑柱。

    砌九霄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瞥向側門,露出一抹瞭然的笑意。

    右護的手放在佩刀上,詢問地看著他。「爺?」

    砌九霄隨意地一揮手,右護鬆開手退後,警備的眼仍盯向側門。

    「李延?」

    「在。」李延走上前。

    「午時前,將所有的稅賦形文呈上,我要廢嚴苛,體恤農民。」砌九霄的黑眼有意無意地瞟向梁間。

    「是。」

    「至於開倉濟貧這檔事,有誰肯替本王效勞?」砌九霄笑容可掬地望著眾人。

    「畢竟,在昏庸的前曲雲莊主統治下,若再不開倉,恐怕曲雲山莊內的百姓將要活活餓死了。」砌九霄嘲笑道。

    曲琉衣聽見砌九霄侮辱的話,氣急敗壞地自樑上俯衝而下,手中的利劍閃著凌厲的劍芒。

    「有刺客,快保護莊主。」廳內新換上的護衛,瞥見刀光劍影,立即一擁而上,團團地圍在砌九霄身前。

    「別傷她。」砌九霄淡淡一笑,黑眸鎖住那抹紅麗的身影,他托起腮,嘴角戲謔地揚起。

    右護頷首,迅速拔起腰際的佩劍,躍向來人,兩把利劍橫在身前,銳利的白芒閃進眾人的眼裡。

    眾人嚇得手足無措,全退到手持尖矛的侍衛背後。

    曲琉衣每一招無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砍落,在和右護過了二十招後,漸感體力不支,劍鋒逐漸失了準頭,只能維持勉強的守勢。

    反觀右護的劍法仍揮落得游刃有餘,他虛晃一招,一個挑勢,曲琉衣的劍被他挑起,直插入旁的紅木柱子裡。

    曲琉衣震驚地望著麻裂紅痛的虎口,挫敗地坐在地上。

    廳內護衛一擁而上,尖銳的矛頭刺向曲琉衣的頸邊。

    眾人屏住呼吸,瞬也不瞬地迎接即將來到的鮮血淋漓,他們怨懲已久的心早就想用曲琉衣的鮮血來祭拜了。

    突然,「噹」一聲,清脆的聲響在曲琉衣頭上迸發,眾人期待的目光在石破天驚的瞬間,被突如其來的紫晶玉珮給擊得粉碎。

    一枝尖矛被紫晶玉珮強勁的力道給嵌在紅木柱子內,和曲琉衣的長劍並插在一塊,受到震盪的矛身仍兀自搖擺不定。

    右護將劍還鞘,小心地拾起地上紫晶玉珮,恭敬地送到砌九霄面前。

    眾目睽睽之下,砌九霄將紫晶玉珮系回腰帶,慢條斯理的動作似乎是刻意逗弄眾人猜測的心思。

    「諸位何以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砌九霄抖過身上的長袍,朗如星子的眸子好整以暇地掃過底下的眾人。

    雖然砌九霄臉龐上滿是笑意,但眾人仍由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他們低下頭,閉口不語,即使他們心中對此事有著迫切的疑問,也隱伏著不敢出聲。

    押著曲琉衣的侍衛突地手中的利矛一顫,劃過了曲琉衣的頸項。

    撫著頸上濡濕的血液,曲琉衣絲毫未感疼痛,她迷惑的心思被砌九霄救她的舉動給推離了正常的軌道。

    砌九霄抬起眉睫瞟向她,不意,恣黑的眸子竟染上層血色的紅艷,呼吸頓時收緊。

    廳堂之上,鴉雀無聲,低垂的頸項上,唯有曲琉衣雖坐於地上,卻直挺挺地拉直腰桿與他舉目相對。

    輕柔的笑意忽地充塞了他的黑眼,柔化了他緊抿的唇線。

    曲琉衣懷疑自己是否真眼花了,為何砌九霄如狂風侵襲的黑眼轉瞬間竟如和風微薰。

    「都下去。」

    砌九霄長袖一揮,眾人立即退出陵金廳外。

    「撤。」砌九霄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迴盪,押著曲琉衣的侍衛迅速地撤回兵器,退出殿外。

    「你為何不殺我?」曲琉衣由地上跳起,便要開始質問砌九霄。

    「過來。」不理她的詰問,砌九霄逕自把玩著腰際的紫晶玉珮。

    「你先回答我。」曲琉衣頑強地站在原地,更是不肯移動半分。

    「想知道我為何不殺你,就乖乖過來。」砌九霄的身軀閒散地靠回椅背上,一派無害的模樣。

    「別耍任何把戲,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曲琉衣不信任地瞇起眼,她才不相信砌九霄是頭素食的猛獸,愈是佯裝,其利爪銳牙愈是駭人。

    她擰起拳頭,全身戒備地豎起防衛,一步一步地走向前,然後停在台階下。

    砌九霄望著站在階下,再也不肯前進的曲琉衣搖搖頭道:「耳聞曲琉衣膽識過人,今日一試,實在是見面不如聞名,真教本王失望。」他可惜萬分地歎了口氣。

    經不起砌九霄的諷激,她左足一蹬,窈窕的身形飄上台前。「我來了!」

    「很好。」砌九霄話才說完,長臂一帶,曲琉衣立即跌坐在他的身上。

    砌九霄攬過她如雲的秀髮,指尖伸向那優美的凝脂。

    曲琉衣紅了雙頰,斥喝聲正欲響起之際,一道舒沁的涼意撫上她的頸項。

    砌九霄的指尖沾了一層透明的油膏,仔細地在她的傷口上來回擦拭。須臾,他又撕下內袖裡的柔細裡布,密密地圈在她的脖子上。

    一圈一圈繞住的布條,恍若一層一層的籐蔓纏住她堅硬如石的心,堅持地尋找著頑石中的隙縫,只要稍不注意,便會鑽進縫中,一點一滴地侵蝕。

    「再不合上嘴巴,我要吻你了。」砌九霄邪笑地點了點她的唇。

    曲琉衣一怔,想從滿身的籐蔓中掙脫,奮力地想突破他密實的懷抱。

    「別急。」他扶正她,大掌輕輕地拂去她衣服上的灰塵。

    被她斬斷的籐蔓,重獲新生,再次密密地纏繞她,她頹倒於他突來的溫柔中。

    「你這回可是心甘情願了吧,女奴!」砌九霄早已收回手,謔笑地看著她一臉的迷醉。

    「你可惡。」滿身的籐蔓被熊熊的怒火燃燒殆盡,曲琉衣右臂抬起,便朝他臉上揮去。

    「嘖,你還是沒收好你的爪子。」砌九霄輕而易舉地擒住她的手腕。

    她怒吼一聲,空餘的一手猛力拉扯著頸子上的布條,去他的布條,她不想欠他任何恩情。

    糾結在一起的布條,勒住她的呼息,她愈使勁,布條愈是緊縮。

    砌九霄沒料到她如此激烈的反應,等到他制住她狂亂的動作,她妍麗的臉龐早已血色盡失。

    「住手!你瘋了,難道你忘記了還在我手上的曲豐山?」砌九霄晃動她的螓首,逼出她求生的意志。

    曲琉衣虛弱地睜開微顫的長睫,眼中滿是恨意。「你到底要逼我到何種卑微的程度才罷休,一次次地凌辱耍弄,刻意踐踏我的自尊,砌九霄,你如果夠狠,就一刀殺了我!」

    「如果連這一關你都過不了,那往後更多更殘酷的折磨你豈不更生不如死!」砌九霄輕蔑地冷哼。

    「你放手,我再怎麼生不如死,也不會在你的跟前搖尾乞憐。」她推開他的手,顫巍巍地站起。

    「是嗎?我拭目以待。」砌九霄托起腮,閒散地安躺在椅上,半合的星眸內閃著異常的光熾。

    ☆☆☆

    天剛亮,曲雲山莊的奴僕恭立在莊門外,莊外十名騎在馬上的黑衣人讓他們原就膽怯的心益加不敢造次。

    三天前,砌九霄如一陣狂風襲進曲雲山莊,攪亂了一切,山莊內的舊奴只得棄舊主迎新主、而寧死也不願屈服的亦大有人在,這些人只得收拾簡單的包袱,抑鬱地離開曲雲山莊,另謀高就。

    才三天,砌九霄廣納群議,廢嚴苛,制新法,曲雲山莊又呈現自應君崴走後便不曾有過的繁榮,莊內的佃農從苦不堪言的生活中抬頭,滿足的微笑再度降臨每一人的臉上。

    他償清了所有上門催討的債務,加上了曲豐山的前欠,共計十五萬兩白銀,並要曲豐山畫押存證。

    而後,砌九霄僅留下右護及一批訓練有素的護衛,便班師回砌風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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