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茉曦
向力麒閉上眼睛,仍阻擋不住奔湧而出的熱淚。他知道,他知道她愛他的心,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她那麼地愛他了。
醒過來!不要丟下我一人,沒有了你,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她有狹心症,這麼多年了,我找遍了國內外的名醫,還是無法徹底治癒她。所以,我找上了你,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她,甚至還派人跟著你們,因為我怕她隨時會發病……我很自私,將自己的負擔加諸在你的身上,但請原諒我,我是個遲暮的老人了,無法一輩子都陪著輕雨。」柯士光無力地說道,將找上向力麒的始末整個攤開,兩個男人之間的誤解,也算是冰釋了。
「狹心症?」他疑惑不解地詢問柯士光,轉念想起了他踩碎的藥錠。
「她脖子上掛著的項鏈,裡頭就放著治療她症狀發作時的藥片。」
「你該打我的,我害她受了很多苦。」他後悔莫及。
「我不打你,我要你好好體會一下心痛的滋味,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這是柯士光對他唯一的懲罰,如此一來,每當輕雨心痛時,他的心也會跟著痛。
「我會永遠記得這滋味的!」一顆心緩緩揪緊、再揪緊,直到無法呼吸。
這時,急救室門外的紅燈熄滅,醫生走了出來。
「她怎麼樣了?醒了嗎?」向力麒憂心沖沖問著。
「還沒醒,不過情況已經穩定,幸虧沒誘發其它的病症……」向力麒迫不急待要衝進急救室,一隻手臂硬生生地拽住他,是柯士光。
「等等,先聽我把話說完。」他嚴肅地看著向力麒。
「你這一進去,就得一輩子活在輕雨隨時會死亡的陰影中,你願意嗎?」生命無常,什麼時候要帶走一個人,沒個定數。
「我願意,即使她只能為我活一天,我也無怨無悔。」
柯士光欣慰地點頭,笑中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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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防菌衣,向力麒來到柯輕雨的床邊,如獲至寶地握住她的手。
「輕雨,是我,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他溫柔地想要喚醒沉睡的愛人。
她面容平靜,像聖潔的天使。
「我是用這六張紙條回報你給我的愛嗎?」他攤開掌心,看著捏得發芻的紙條。「現在我才發現,我對你的付出,真是少得可憐。」他痛心疾首地自責。
「醒來好嗎?你雖然在我面前,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好遠好遠。」他將紙條放入她的掌心,曲起手指,讓她握著。
淚水不停地從他眼裡渲瀉,滴落在她的手上。他從來不知道,流淚也是一種解脫、一種釋放。
柯輕雨的手微微動了幾下,隨後,她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了。」向力麒屏住呼吸,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柯輕雨環顧陌生的四周,聞著刺人的消毒水味,看了一眼神情憔悴的向力麒,趕緊撇開臉,昨夜的記憶瞬間湧進了腦海。她無法面對向力麒,怕自己會再次沉溺在他短暫的溫柔裡,她不能再執迷不悟了,她的愛對他來說,是種負擔。
「你能幫我叫爸爸進來嗎?」她像一隻傷痕纍纍的小獸,捲曲著身子,尋求親人的慰籍。
「你不是說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你聽見了嗎?」他的手輕撫著秀髮,再次回味那柔軟的觸感、那熟悉的香味……他差一點就失去了呀!
她聽著他的告白,瞪大的眼睛盈滿了不可思議,抬起手習慣地摀住心口,才發現裡握著他的紙條。
「或許,我一開始就愛上了你,只是我不敢承認,不願面對自己的心,一味的逃避……」
柯輕雨細細地碰觸著一張又一張,想起了在夏威夷的海邊、午夜雨後的大樹下、誤解後的甜蜜釋懷、及在香港時他的憂心。愛,依然在;心,又死灰復燃了。
「到後來,你愈來愈堅強,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回到你父親的身邊,於是我倉皇地逃開……」
柯輕雨悄悄轉過身,全神貫注地凝視他,唉,永遠也看不夠他。才分開幾個小時,她又這麼地想他,縱然心死了,愛卻依然頑強,她真是不可救藥了。
「我害怕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其實你並不愛我,對我只是孩子氣的迷戀,所以……」
「我愛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動了心,是不是一時的迷戀,我自己很清楚。」她的手覆上他的,在他不確定的時候,給了他無比的勇氣和信心。
「真的嗎?」他心潮澎湃。
「你將會有個幫手,幫你確定我的愛。」柯輕雨神秘兮兮。
向力麒不解地看著他。「誰?」是她的父親嗎?
「我肚子裡有一個小生命了。」她脹紅了臉,小小聲地說。
向力麒呆愣了好幾秒鐘,才欣喜若狂地再次確定,「你是說我要當爸爸了?」
柯輕雨點點頭,和他一起沉浸在遲來的快樂中。但,不小心的一個抽痛,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你——明白我的病嗎?」
「明白。」向力麒肯定地回答。
「那你還願意——」她止住了話,猶豫地望著他。他願意陪伴一個病魔隨時會召喚的靈魂嗎?
「我願意。」向力麒抑揚頓挫的回答不容置疑,「這輩子,我只要你一人,你能為我多活一天,我都無怨無悔。」
柯輕雨如願以償,她知道,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會好幸福、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