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猶未盡

第16頁 文 / 茉曦

    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溫柔。

    依言地上了車、繫上安全帶,車子發動後,一路上沒有人開口。

    沉重的空氣壓得夏依喘不氣來,她深吸口氣,緩緩說道:「你不要再來了。」

    車子連晃動都不會,始終維持著平穩的速度飛馳。

    這就是他的回應嗎?她窺不見他的心思,只能猜測。

    這位子該是屬於那女子的吧?她何其有幸能登車入坐,該滿足了,自卑這道心魔又佔據了她的心。***

    錯,錯,錯。

    從一大早上班開始,夏依就不斷地犯錯,小至將茶杯摔碎、大至絞碎了廠商的資料,讓李經理臉黑了一半。

    連穆美都不時投以關懷的目光,頻頻追問她怎麼了?

    她能說嗎?說自己心不在焉、說她叫他不要再來後,其實心裡後悔地想哭?

    她覺得自己矛盾又彆扭,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敢看他的眼,是怕看到他眼裡的溫柔,那會讓她想哭、讓她無法思考,直想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宣洩心中的委屈。

    從若無其事地避開他,到擺明了逃開,她快被心裡的魔障給折磨死了,他說的對,她心裡確實有魔障,只是她壓根兒沒有能力對抗,只有豎起白旗投降的分。

    「鈴……」

    她躲著他,逃避會和他相遇的每個可能。「夏依,電話!」鄰座的同事提醒她。

    她猛然驚醒,手上的筆劃過整張紙,顧不得被毀的文件,她趕緊接起響個不停的電話。

    「我是夏依。」

    「將這個月的營運狀況報表準備一下,送上三十八樓。」李經理的聲音聽起來很緊繃,彷彿盛載著巨大的壓力。

    「我已經準備好了啊,就在給您的卷宗內。」

    停了兩秒,夏依好似聽到了一道幾不可聞的歎氣聲。

    「那是上個月的。」

    夏依一驚,隨即懊惱地想給自己一拳。「對不起,我馬上送上去。」她怎麼會犯下這種不可原諒的錯誤!李經理肯定被上頭的人刮了一頓。

    掛上電話後,夏依迅速列印出報表,火速地趕往三十八樓。

    這回,會議室外並無秘書等著,她望著緊閉的大門,心中忐忑不安,猶豫著該不該敲門。

    唉!她豁出去了,她夏依要做個有情有義的部屬,硬著頭皮將報表送進去吧,反正被罵也不會少一塊肉。

    「叩叩!」

    不一會兒有人開了門,是李經理。她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卷宗交給他,準備退場離開。

    「李經理,請那位小姐進來。」一道冷淡而威嚴的聲音同時傳入兩人的耳內。

    兩人對望了一下,交換了一道納悶的眸光後,李經理將門推開,讓夏依進入。

    圍著橢圓形的會議桌開會的人,皆回頭望向她,夏依不自在地低著頭。

    「你叫什麼名字?」

    熟悉的聲音讓她抬起了頭,她莫名地望著發言的男人。他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她,甚至還問她的名字?

    「她叫夏依。」一旁的李經理見她悶不作聲地盯著副總瞧,趕緊幫她回答。

    「李經理,請不要再縱容部下了。」杜蘊棠冷斥,銳利的眸光掃向她。

    夏依的心抖了一下,他冷厲的目光讓她掉進了冰的世界,陣陣的冷風毫不客氣地刮向她。

    「夏小姐,請問你知不知道公司開經策會的重要性?」

    她緊緊地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還會提供『舊』資料?萬一公司的決策錯誤,不僅損失慘重,甚至會影響到公司未來的營運,你明白嗎?」杜蘊棠的視線掃向坐在會議桌旁鴉雀無聲的眾人。

    她點點頭,牙齒緊咬著唇,已微微滲出了血。

    「台灣的經濟正面臨著二十六年來最嚴重的挑戰與衰退,優勢不再,若公司的所有同仁再不圖思振作,苟且偷安,故步自封的投資策略只會讓公司競爭力全失,淹沒在這股橫流中。」他嚴厲的黑眼在看見她滲血的下唇時,閃過一絲情緒。

    「經營公司,最高的執行目標不再是追求最大的市場,市場佔有率擴大,但利潤不提升,能對公司有任何幫助嗎?」

    沒有人敢開口回答,連那一幫持反對意見的大老也閉口不言。

    「追求利潤提升,才是公司最大的策略目標……」

    李經理悄悄地帶著夏依走出會議室。「別想太多,他不是罵你,他是在罵我們。」除了小聲地安撫她,他真的愛莫能助。

    關上會議室的門,夏依頭也不回地奔向逃生門,她推開門,背靠在厚重的鐵門上。她頹坐在地上,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似的難受,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不堪一擊,她無力地慘笑……好慘的她,一敗塗地;好惡劣的他,用這種方式羞辱她,夠狠、夠絕。

    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窗外的陽光在她眼前晃動,她眨了眨眼,鐵色發青,神色慌亂,因為她忽然發現了一件很嚴重的事。

    她好像愛上了他。

    第九章

    躺在床上,夏依病懨懨地瞪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就是不肯看窗外又圓又大的月亮。

    中秋佳節合該是大團圓的一個節日,但今年的中秋,她卻孤零零地躺在台北的小公寓內,活像個無人閒問的獨居老人。

    因為感冒,她臨時告訴家人想留在台北休息,不想舟車勞頓,加重病情;但她忽略了,孤單單的一個人,也許會讓自己的感冒更加嚴重。

    尤其屋外還有個又圓又大的月亮,彷彿在笑她的孤單。她咬著唇,翻過身,即使心中百般後悔,也只讓自己知道。

    以前,總覺得父母親大人老是催著她嫁人很煩,一個人自由自在過日子不也很好,為什麼要急著走進婚姻的不歸路?她習慣了一個人過活,呼吸著只有她一個人的空氣,不論是寂寞還是快樂,至少那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不用背負任何的情感,不用考慮別人的感受,她不要生活被別人闖入……但不知何時,他開始進入了她的生活,慢慢的,一點一滴的,等到她發現時,已經陷得太深了。

    真是遲鈍!她敲了自己一記。連自己何時愛上他,都不知道。

    之前那一段彆扭的情緒,此刻都獲得了充分的解釋,就像一道困擾她很久的數學題,終於解了出來,除了豁然開朗的喜悅,卻也多了份失落。

    嗚……她失去了她的心。

    她閉上眼,想起自己曾對他的任性,毫無道理可言的任性,她笑了起來,覺得心裡頭舒坦了些,再想他對自己的好,想他對自己的溫柔,小小的甜意煨暖著她的心。

    管他什麼自卑,她愛他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任他擦肩而過,她要勇敢追愛,去得回他的心!

    不過,她的追愛舉動,還是先等她感冒好再說吧……好睏,也許是服了感冒藥的關係,她的眼皮愈來愈沉重……

    「夏依。」

    好熱,全身都是汗,她不適地翻了個身。

    「醒醒。」又輕又低的嗓音瓢進她的夢裡,催她醒來。

    一隻大手拭乾了她臉上的汗後,不一會兒,屋內的小燈被點亮了。

    她用手背掩住眼睛,非常不歡迎這刺目的光線。

    見她依舊不肯醒來,他歎了口氣。「再不醒,我就要吻你了。」事實上,他的唇早就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起來。

    聞言,夏依的眼睛倏地一睜,會說這話的沒有別人。「是你!」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個人是前幾天將她罵得狗血淋頭的人嗎?為什麼一臉坦蕩蕩,連一絲面對受害者的愧疚都沒有?

    「你好像很歡迎我。」杜蘊棠微微一笑,心裡感到安慰許多。「你怎麼會在這裡?」聞言,她板起了臉,她雖然承認愛上他,可還是記仇得很。

    「你還敢說!」他的眉兇惡地擰了起來。「我本來想按門鈴,可卻看到你的門只是虛掩著,根本沒關上!」「你小聲點。」她摀住耳朵,受不了他突然放大的嗓門。「我是病人,哪注意得了那麼多?」

    「你忘了曾經被搶嗎!」他惡狠狠地盯著她,直想把她抓起來痛打一頓。

    「不會啦,我們這裡的治安已經好很多了。」自從加裝了監視器和路燈後,她半夜出門也不怕。

    「而且我又練了防身術,更加不怕。」

    「你的防身術,只能騙騙小貓。」

    「你火氣很大哦!」她納悶地看著他的臉。

    「我從台北開車到台南,聽到你感冒沒回家過節,又從台南飛車到台北,你說我火氣大不大?」他抹了抹臉,俊雅的臉顯得疲憊。

    「你為什麼要回我老家!」她挑起眉。

    「怕你這隻小狐狸一氣之下不肯回台北。」他鬆開了領帶,活動疲累的筋骨。

    「氣什麼!」喔,談到重點了。

    「裝傻。」他敲了她一記。

    「你欺負病人!」她捂著頭,指控他的暴力。

    「你則欺負一個快累垮的男人。」他脫下鞋子,半擁著她,躺回床鋪上。

    「喂,你不可以躺在我的床上。」她又羞又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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