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茉曦
下了捷運站,走在回家的路上,夏依愈想愈氣,氣得想踹馬路旁的路燈。
他愛對誰笑,關她什麼事?幹麼把她的腦袋弄得一團亂?他的笑又不值錢,她幹麼那麼在意?在意得好像她的錢被偷了般。
「氣死我了!」她抬起頭,對著天上的月亮大叫。
明晃晃的路燈刺得她眨了眨眼。「可惡!這兩排路燈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亮?」要死不活的模樣全沒了,像是吃了大補丸似的,盞盞都站得揚眉吐氣,甚至比天上的月亮還亮。
愣了下,夏依才想起昨夜回家時看見幾名台電的工人在施工,原來是在整修路燈。
看來她的被搶終於喚醒了政府的良心,特地派人來整修,還加裝了好幾盞路燈。咦?!夏依瞪大眼看著馬路旁捆成一疊疊的草堆,先前好像隨時會跳出人或鬼的草叢被剷平了,變成光禿禿的小和尚。
「夏小姐,你回來了?」住在她對門的江大媽,騎著摩托車迎面而來。
夏依點點頭。「你單獨一個人出來?」她疑惑地問道。
「是啊,幫小孩去買點文具。」她將摩托車停下來。
「你不怕被搶?」
江大媽搖搖頭,手指向路燈。「瞧見沒,那幾架著一台小型的監視器,而且路燈這麼亮,不會再被搶了。」
燈光太過刺眼,夏依根本看不到監視器,她眨了眨眼調回眼睛的焦距。「這些事應該早就要做了,每次都非得要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出了事,政府才會當一回事,再來亡羊補牢一番。」
「才不是,政府老說沒錢,里長說這架監視器和多出來的路燈,都是民間捐助的。」
「原來還是得靠咱們小老百姓自己。」夏依撇撇嘴。
「是啊,不跟你多說,我要去買文具了。」江大媽發動摩托車,絕塵而去。
夏依繼續向前走,總覺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卻說不上來。
這下不用擔心被搶了,那她還學不學防身術?她皺起眉,又想起了那張老是笑著的臉龐。
氣又上來了。學!她當然學,反正是花他的錢。
可惡的傢伙,詛咒他笑到嘴巴合不攏!***
早上八點二十分,大樓的電梯處陸續聚集了人群。
一樓共有五座電梯,每當電梯門開啟時,蜂擁而上的卻只有固定四部,最右邊的那部電梯生意乏人問津。
即使快遲到了,也沒有人敢搭那部電梯。
自從某些協理「習慣」性的使用這部電梯後,曾有職員誤闖進去,一路上受盡了長官們的關愛眼神,至此之後,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這部電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協理級以上的高級幹部所專屬使用的。
可惡,又被擠出來了!夏依瞪著當著她面關閉的電梯門,恨恨地踢了一腳。
「這些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沒看到我這位傷殘人士嗎?」昨晚熬夜做手工,火氣已夠大的她頭上快冒出火來了。
她的目光不滿的投向最右邊的電梯,一個協理正悠閒地踱了進去,臉上一派從容。她暗罵了聲,這些特權階級個個像是大老爺似的,悠哉地搭著一人電梯,完全無視下屬們為了爭一個位置搶得大眼瞪小眼。
「噹!」又一台電梯來了。
夏依嘴裡還在嘀嘀咕咕,雙腳已經拚命地奔向人群,努力要擠出一條生路。
可江湖血路寸步難行,她還未進入又被了出來。
「夏依。夏依擰著眉,瞄了一眼手上的表,下一班電梯要再搭不上,她鐵定會遲到,領不到全勤獎金了。
「夏依。」一隻大掌拍上她的肩。
夏依抬起頭,對上一張勾著笑的男性臉龐,她的眼瞇了起來,他的笑,愈看愈不順眼!
「怎不搭那台電梯?」杜蘊棠指著最右邊的電梯。
你新來的啊?她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噹!」一聲,電梯又來了,夏依立刻摩拳擦掌要衝進電梯內——
「噢!你幹麼拉住我的手?」她驚呼一聲,手被杜蘊棠抓得緊緊的,怎麼甩都甩不開。
「搭那台,那台沒人。」杜蘊棠拉著她的手走向「特權電梯。」
「你不要害我,那台電梯不是尋常百姓搭得起的。」她一邊掙扎。一邊求救地望向其餘等電梯的人,可換來的卻是又妒又驚的目光。
兩人進了電梯,夏依用力地拔出自己的手。「你到底拉我進來作什麼?」眉頭打著結,她揉著自己的右手。
杜蘊棠按下二十一樓和三十九樓的鍵後,沉黑如墨的眼眸落在她發紅的手臂上。「照你這種粗魯的揉法,只會讓手臂更紅。」他從她粗魯的魔掌下搶救出被跆躪的右手,輕柔地上下按推。
「還不是你害的!」她嘟囔地看著他揉著自己的手,明知道該把手抽回來,但心口上卻莫名地湧起一層怪異的感受,甜甜的……熱熱的……教她捨不得抽回手。
他的濃眉輕擰,目光在她手臂上的舊傷口來回巡看,每看一處,黑色的眸子就愈是黑慍。
「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夠怵目驚心了?沒想到你還想帶著一身傷和人去擠電梯?!」杜蘊棠額旁的青筋不斷地暴動,原本笑容可掬的俊臉變成鐵青的慍色。
夏依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嚇了一跳,胸口上的甜意全被嚇跑了,她忿忿不平地抽回自己的手。「你以為我喜歡和人擠電梯啊?這都得怪你們這些坐擁特權的特殊階級,明明只有極少數的人,卻霸佔了一部電梯,害我們這些可憐、廣大的小員工只能拚命地擠、擠、擠!」
凶什麼凶?她已經不怕他了,自從上次吃完德國大餐後,她發現他其實是只紙老虎,只會虛張聲勢根本不會咬人,在沒有咬的壓力之下,她當然是有話大聲說。
而且……他幹麼對她這麼凶,擺副臭臉給她看?對那個美女就笑瞇瞇的,一臉邪氣流口水樣,愈想她的心頭就愈火,連呼吸都摻雜著火藥味。
電梯門在這時開啟。「對了,再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真的愈來愈討厭你的笑了!」氣呼呼地撂下話後,夏依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趕在最後一分鐘打卡,全力挽救自己的全勤獎金。
電梯門慢慢關上,門內一片冷清,和杜蘊棠若有所思的冷峻神情融成一片。
第五章
相親,相親,這兩個字就像一道可怕的魔咒,讓夏依的腦袋發昏,每隔一段期間,這道魔咒在母親大人的「作法」之下就會發作一次,讓她頭痛欲裂。
誰教她是家中碩果僅存、尚未出嫁的女兒呢!
可恨的是,原本和她處在同一陣線的兩個姊姊,在嫁作人婦之後,竟也變節地投入母親大人的麾下,當起說客,遊說她早日出嫁。
昨兒個被母親大人和兩位姊姊輪流用電話轟炸了一夜,逼她回南部相親,她夾著電話的頸子都快斷了。隨著她年齡的增長,她們的攻勢是愈來愈凌厲了。
所以,她故意語意模糊的讓母親大人以為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可沒想到,她精明的母親大人竟然指派二姊夏珍北上一趟,鑒定一下未來的妹婿。搬磚頭砸自己腳的夏依只好硬著頭皮說好,口氣熱烈地竭誠歡迎姊姊的來到,心裡頭卻苦惱啊……
「夏依,你幹麼一臉苦瓜樣?」穆美見她苦著臉發呆,已持續了好久。
「昨天晚上我媽對我發佈相親通緝令了。」夏依沒好氣的歎道。
「今年比較早喔,才快要七夕就提前發佈了。我記得去年發佈的時間是你回南部過中秋時,若依此類推下去,明年可能會是端午、大後年就可能是春假了。」穆美扳著手指,開始幫她算相親的日子。
夏依額際的青筋微微抽動。「你數夠了嗎?需不需要我用拳頭幫你數?」
瞄了瞄夏依握得緊緊的拳頭,識時務者為俊傑的穆美馬上搖頭。「不用了。」
「我問你,你覺得怎樣的女婿最能讓家人接受?」夏依正擔心自己該要上哪去找一個符合標準的男人來讓二姊鑒定。
「你真的想嫁人了?」穆美喜出望外。「對象是誰?千萬不要告訴我是那個呆子章醫生。」她的喜悅保留了幾分。
夏依眼睛一亮,對喔!她怎麼熊熊忘記了這號人物,像這樣的男人最符合老實女婿的形象了,也很符合她致富的擇偶條件,再加上任她欺負的好脾氣……識貨的她不是早將章子沂視為終極目標了嗎?
她霍地站起身,急沖沖地走向醫務室,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穆美乾瞪著她的背影。
「章子沂,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她放柔了聲音,柔情似水地凝視著他,彷彿蘊藏著無限的情意。
章子沂起了一身疙瘩,整理櫃子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像怕踩中地雷般。「有事嗎?」
夏依點點頭。「請你吃飯。」只不過人數會再多一個。
「不用了。」她的笑讓他背脊竄起一股冷意。
「你不能拒絕,有恩報恩一向是我的座右銘。」她的座右銘一向隨情況不同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