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米亞
為了讓她更熟悉,午餐時間,他從獨自在休息室進餐變成到醫院附屬餐廳點菜。
方澄雨身邊坐著一個護士,他記得她叫江家頤,兩不知在說些什麼,笑得十分開心。
嚴降昊正要過去,沒想到有個穿著白外套的男人搶先了一步。
他笑了笑,無妨。
端著盤子,他走過去,指著四人桌的另個空位。「這裡有人坐嗎?」
「嚴醫師。」方澄雨和江家頤同時輕喊了一聲。
方澄雨是意外,江家頤則是一臉喜色——這種眼神他並不陌生,鄭少纂第一次見到他就露出相同的表情。
「沒有。」江家頤很快地回答。「嚴醫師請坐。」
他坐下,正好將方澄雨生澀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而比他早先一步坐下的男子,外套上繡著:曾遇捷。
根據鄭少纂跟他說過的小道消息,曾遇捷因為朝夕相處而對方澄雨日久生情,全醫院包括清潔婦在內都知道,但方澄雨卻沒有察覺。
「念了十幾年的尼姑學校,怎麼可能有感情直覺呢?」鄭少纂如是說。
現在,他第一次面對曾遇捷,三十歲上下,有種成熟男人的神采,是一帆風順的類型。
就在他打量曾遇捷的同時,後都也正估視著他。
他就是年僅二十五歲就已在美國市立醫院取得主治醫師頭銜的嚴降昊?
護士們都說他開朗、風趣,而且比英國男人更具紳士風度。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他,曾遇捷發現他比自己想像中的年輕,眼光也十分深沉。
他在笑,但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成分在內。
那些護士只看到他俊逸挺拔的外型,而沒真正看清他的情緒……
沉默的注視中,嚴降昊首先打破僵局。
他泛起一抹好看的笑。「我臉上有什麼嗎?」
曾遇捷答道:「這也是我想問的話。」
江家頤一臉奇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二人異口同聲:「沒什麼。」
一陣什麼來,什麼去,把兩個女生逗笑了,氣氛霎時輕鬆起來。
四人同桌吃飯,頓時熱鬧許多,何況其中還包括聖瑪麗的兩個黃金單身漢,引得其他護士們頻頻觀望。
江家頤是話多型的女生,曾遇捷也還算健談,方澄雨偶爾會說上一些,而嚴降昊則是敘述一些在美國時的趣珈——雖無法讓人聽了捧腹大笑,但會心一笑的效果還是有的。
待四人吃得差不多了,江家頤突然又冒出一句:「嚴醫師,你怎麼老是這樣看澄雨?」
嚴降昊故作不懂。「哪樣?」
「就是,嗯……就是很專心的樣子嘛!」
「是嗎?」他臉上還是一抹費解的笑。「我不覺得。」
第四章
如果不是在醫院工作,一定沒人會想到科別之間也有季節性。
皮膚科與腸胃科最忙的時候是夏季,產得的少女患者在寒暑假過後急速上升,內科和家醫科則是要忙整個冬天。
十二月了,隨著寒流強力來襲,不要說止咳止鼻水的藥一批一批開出去,就連好些抵抗力較差的醫護人員也紛紛掛病號。江家頤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很背的出現所有的感冒症狀,其中又以咳嗽最為激烈。
午餐時,澄雨看她實在咳得不像話,建議說:「你要不要先跟我換班?我明天休假。」
「不用了、咳咳,我已經換了一種更台力的止咳藥,應該、咳咳,應該可以壓下去。」
「可是你在充滿細菌的地方工作。」
「不要緊啦。」江家頤喝了一些湯。「不過,你真的很特別耶,一副林黛玉投胎的樣子,咳咳,說你三、四年沒生過病,誰會相信。」
這點,連方澄雨自己都覺得奇怪。
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用手指就可以數出來,尤其到了中學後,一年一度的全班大傳染中,往往只有她沒事。
進了醫院工作後也是這樣,就連夏季鬧肚子,冬季感冒等幾乎每個人都會生的病也與她絕緣。
「我還算好。」江家頤吸吸鼻子,用一種可笑的鼻音說:「嚴醫師已經三天沒來了。」
是啊,都三天沒見到他了。
他與她們同桌進午餐已經快兩個月,從第一次的意外到現在已成習慣,不管是誰先到,總是找四人桌,然後在談笑間度過愉快的時光。他第一天沒來時,澄雨以為隔日就可以見到他,沒想到假一請就是三天;他一個人住,朋友又在美國,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他……
見澄雨不語,江家頤自然誤解了她的沉默。「你該不會不知道嚴醫師到底幾天沒來了吧?」
在她眼中,她最好的朋友澄雨是個怪人,在工作上細心無比,對於生活卻永遠少一根筋。
猶記得她們還在聖瑪麗附屬護校讀書時,有個大沉重老在校門口站崗,眼明人都知道他在看澄雨,但澄雨卻提醒同進同出的她說:「家頤,小心一點,那個人看起來怪怪的。」
澄雨,她最呆,也最要好的朋友。
現在整個醫院的單身護士都為嚴降昊的年輕俊帥著迷的時候,只有她的態度一如平常。
「你到底是心如止水還是同性戀?這麼棒的男人,咳咳,都不放在心上。」江家頤一臉被打敗的表情。「我是聽鄭少纂說的,嚴醫師打電話請假,一直咳嗽,連聲音都變得很沙啞。你知道她一直對嚴醫師虎視眈眈,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不利用呢,於是她馬上就說要去看他、咳咳,他說不用,她不死心,跑去人事處問資料,可是她沒想到嚴醫師的地下寫的是紐約市,聯絡方式則是E-mail,哈、咳咳,這下她沒轍,只好算了。」
***************
方澄雨站在這棟標示著「美麗公寓」的大樓前已猶豫快十分鐘,天色很黑,冬風強烈,吹得人臉頰隱隱生疼。
從中午時知道嚴醫師因染上感冒而請假休息時,她就一直很擔心,因為他一個人住,在台灣也因為工作忙碌還沒交到朋友,而且醫護人士普遍有「生病時不吃藥」的怪癖。於是她在打電話報備會晚點回家後,直接走到上次他指給她看的那棟大樓。
她在風中又站了十分鐘,終於決定了,就算他覺得她不禮貌也沒關係,她只要確定他沒問題就好。
她在警衛室前的小窗口停下。「對不起,我想找十七樓的住戶。」
警衛頭也不抬。「十七樓之幾?」
「嗯,我、我——」他只告訴過她樓層。「我、我忘了,不過他姓嚴,嚴厲的嚴。」
回答得有些古怪,警衛不禁抬起頭來,兩人對看了十幾秒後,他才拿起對講機。
一陣壓低的交談聲後,警衛扯著嗓子問:「叫什麼名字?」
「方澄雨。」
又是一陣她聽不見的瑣碎交談,然後警衛跟她要了證件後,並給她一塊有點類似識別證的東西。「十七樓之四。」
澄雨道了謝,穿過花木扶疏的大中庭,進入電梯。
她一直很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到男生家裡。
電梯在十七樓停住,她按了門牌上寫著「十七之四」的電鈴,然後聽到一陣啾啾啾的電子鳥叫聲。
門開了,她看到穿著休閒的嚴降昊。
「對,對不起,沒有先打電話就跑來。」她不自覺的結巴起來。「你、你的感冒好點了沒?」
他還是一派優雅的笑。「進來再說。」
「那……」
他將門開大了點。「進來吧。」
站在玄關,屋裡的空間一目瞭然。
他的家是由深藍、淺藍及白色交錯而成的空間,觸目所及,幾乎都不脫這幾個顏色。
被漆成天空模樣的牆壁很空曠,沒有照片,也沒有飾畫,簡單中有種清爽的感覺。
嚴降昊指了指深藍色的沙發。「坐,喝點什麼?」
她搖搖頭,緊張稍減,但不安的情緒卻隨之高昇——他看起來很好,根本不像生病的樣子。
「嚴醫師沒事就好,我該回去了。」
「等等。」他一把拉住她,力氣很大,握得她的手腕隱隱生疼。
澄雨看著他沒有笑容的臉,表情有些驚訝。「嚴醫師?」
共事五個多月,他在她心中一直是紳士的代名詞,永遠不慍不火,不疾不徐,這樣面無表情又帶著些許狂亂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的不安在此刻具體成形。
「我要回家……」
「回家?」他將她拉過來,一把圈住她的身子,臉上有抹冷凝的笑。「快半年,我好不容易等你掉入陷阱,怎麼可能讓你全身而退?」
陷阱?
還來不及解讀他話中意味,他已低頭封住她柔軟的唇瓣。
那絕對不是一個溫柔的告白,而是略帶懲罰性質的吻。
她死命掙扎,但她越是掙扎,就發現自己被圈得更緊,慌亂之下,她咬了他,趁他略微分神的時候,往玄關的地方移動了幾步,但很快的又被他抓了回來。
唇角的血跡讓他的笑容更顯殘酷。「你逃不掉的。」
「你、你、你放開我,不然我叫了。」
「叫吧!」他一把扯開她的前扣,在她的鎖骨上輕輕咬嚙。「我做了最好的隔音設備,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