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米橘
靈兒可是她惟一的骨肉啊,跟著這個人,靈兒就能因此因禍得福嗎?還是會更糟糕呢?她又捨得下靈兒嗎?翎羽夫人思緒相當紊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觀靈兒,她才不管自己是好命還是賤命,她想知道的是何為天道?天理真有一定的循環嗎?四季為何會通移?每顆星兒都代表了一個人的心嗎?颳風、下雨,花開花落,都是上天的旨意嗎?善惡到頭終有報是真的嗎?地獄又是長得何種模樣呢?
她的小腦袋瓜裡,轉著滿滿的問題,卻從來沒獲得合理的解答。看這老頭說的這麼玄的樣子,好像懂得不少,跟著他,他能帶領她找到答案嗎?也許可以、也許不行,但總算會帶她到處去走走。這天地是如此的寬闊,她想飛了!
但是……娘,怎麼辦?
靈兒的目光移向幻揚,雙瞳中流轉著求助的波光。
幻揚微微一笑。「這事急不得,我看道長先在我們這兒住個幾天,我們再慢慢商量,你意下如何?」
幻揚不慍不火的語氣,卻是說服力十足,玉離子性子雖急躁,聞言卻也難以拒絕這具有絕世容顏之人。
「先生請跟我來,我先帶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幻揚做了個請的手勢,領著玉離子走出門,木道生則隨後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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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迴廊,溫暖的冬陽融化了雪,滴滴答答地從屋簷上滴落下來。
進到西廂房裡,幻揚和木道生利落地收拾房間,鋪床、疊被,還端來了洗臉水,準備讓玉離子梳洗之用。
玉離子有些古怪地看著他兩人,那眼神的傳遞、溫柔的笑容,這兩個人感情還真好!
只是……他仔細端詳幻揚,這個人整臉泛桃花,尤其是那翦水的雙眸肯定會替他招惹來不少麻煩,古來紅顏皆禍水,長得太好看不是福,反而是禍!雖是個男子,但此等長相,嘖嘖!現在世風開放,除非他很會保護自己,否則最後恐怕也難逃他人垂涎之手。
他可得找個機會跟木頭兒說說,讓他離這個人遠一點,否則恐怕會有許多的飛來橫禍。但看著這兩人看著彼此的眼神,隱隱流轉的情意,讓玉離子感覺到一點不尋常,他不禁暗自祈禱,希望可別太遲。
兩人動作默契十足,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將房間整理的光潔整齊。
木道生提著水桶,跟玉離子說:「大師伯,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再通知一聲,我會幫你準備的。」
「你等一等,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幻揚接過木道生的抹布、水桶,識趣的先告退了。
等了半晌,玉離子才清了清喉嚨,準備開始說教:「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你有聽過吧?」
待木道生點了點頭,玉離子才繼續說。
「這自然之道,皆分陰陽。天失陰陽則亂其道,地失陰陽則亂其財,人失陰陽則絕其後,五行四時失陰陽則為災,你明白嗎?」
「師侄明白,但不明白大師伯為何說此?」木道生隱隱覺得玉離子言猶未盡。
「唉!你天生命格即是無妻無子,注定要求道一生,千萬不能有情慾纏身。撇開這不說,天道運行,必有其一定的規律,萬物皆是不能違反的,違反者必遭天譴。地為母、天為父,水為陰、火為陽,女為陰、男為陽;這陰陽交合自有其道,你也不能違背啊,」玉離子苦口婆心地說著。他雖與師弟不合,卻也不希望玄陽子惟一的傳人誤入歧途。
木道生微蹙著眉,他明白他大師怕要說什麼了,但早在三年前,不,十多年前那一夜開始,就注定他們兩人這一生剪不斷的緣分了。走到今天,他們已不可能再做回朋友了,若他們其中一人放棄,面臨的就是決裂,沒什麼可說的了。
想到此,木道生不禁打了個冷顫,他難以想像沒有幻揚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子。也許在別人的眼中,這是段孽緣,但卻是他最珍惜的情緣。
遭天譴?木道生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
那又如何?
看著木道生不斷改變的神色,玉離子也不確定自己說的他究竟聽進去多少,他深深歎了一口氣,他已盡了人事,一切就只能聽天命了。
「大師伯,師父教我人只要行的正、存善心,自會得天憐佑,又何來天譴之說?況且所謂的『道』虛無縹緲,完全視乎個人的領悟,而有不同的形貌,求道之途,非只一路。況且絕情斷欲,非人之本性,若勉強為之,豈非更違反天理?」木道生誠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在玉離子聽來卻是離經叛道之說,他真不知道玄陽子是怎麼教徒弟的,滿腦子怪異的想法。此時,窗外站著一個人影,眼神憂鬱——
幻揚本是來請他們吃飯的,卻聽到那段話。他怔了一會兒,仍是將門推開,笑臉盈盈的說:「可以用午膳了。」眼睛卻沒看向木道生。
木道生不疑有它,仍開心的嚷著:「哎呀!今天覺得肚子特別餓,走走!趕緊吃飯去。」
等玉離子跨出門檻,木道生要上前跟在幻揚身後,但不知怎地,幻揚身形一移,恰巧讓玉離子擋在他倆中間,由幻揚領路向飯廳走去。
原本木道生皆是坐幻揚的左手邊,幻揚的右手邊則是坐著翎羽夫人,今天,幻揚硬是把位置讓給了玉離子,到翎羽夫人的另一邊坐下了。
木道生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也說不上哪裡怪,一切都很合禮數,只是……幻揚就是很巧的避開了自己。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木道生不能直接問他,但是心中的疑雲卻越來越深。
席間,幻揚的話甚少,只是低頭猛扒飯。木道生則乾脆飯也不吃了,只是盯著他瞧。
突然,幻揚碗筷一擺。「我吃飽了。」說完就出去了。
「我也吃飽了。」木道生也放下整碗的飯,跟著出去了。
玉離子深深歎了一口氣,他只希望他這個師侄能早日清醒,千萬不要執迷不悟、越陷越深。
翎羽夫人則疑惑地看著這一切,也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眼下她還要操心靈兒的事,實在沒精力再去推敲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想到靈兒,她的頭不禁又大了起來。這丫頭從小腦袋瓜裡就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事,這次這個怪人出現,這丫頭八成真的會跟著走了。
她轉而開始向玉離子話家常起來。若靈兒真要跟著他,她得先探好這個人的底細才可以,否則她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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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樹林裡,木道生縱身一躍,在幻揚的身前輕輕落下,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幹嘛?」幻揚沒好氣的說。
「我才要問你幹嘛咧?」
「你剛才吃飯不吃飯,幹嘛一直看我?」幻揚想起剛才木道生那放肆的眼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害他有些坐立不安,連忙逃了出來。
「那你幹嘛一直不看我?」木道生說的理直氣壯,他至少應該給自己一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的眼神。
「你不怕被別人看出來啊?」幻揚對這段感情仍有些介意,他倒不擔心自己被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待,他真正害怕的是木道生會介意,他不知道木道生是不是會跟自己一樣堅定,是不是能忍受這些蜚短流長?
「看出來又怎樣?」木道生不解的說著。他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真正關心他們的人是不會因此而離開或傷害他們的。
「跟我在一起,會遭天譴!」幻揚蹙著眉憂慮的說著。
木道生聞言卻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哎呀!原來是為了這個呀,你……你很傻耶!」他愛憐的摟著幻揚。「這種話你也要相信,不是自己無聊嗎?」接著他頓了一頓,深情的望著幻揚。「我們是真心的,不是嗎?老天爺只會祝福我們,不會處罰我們的。」
「你不介意別人怎麼看我們嗎?」他還是擔心木道生會受到傷害,尤其他大師伯都說的那麼明白了,他想知道木道生是怎麼想的。
「我介意的是你的想法!」木道生心頭有些沉重。「你的包袱比我多太多了,我現在是天涯無依,自由自在,別人怎麼想我根本不在乎,我很勇敢!我可以不顧一切地為你。但是你不同,除了擔心我,你還顧慮著別人,照顧著所有人的情緒,凡事都希望面面俱到。」
幻揚低頭不語。是啊,如果不是他顧慮太多的話,他們或許會早一點在一起。
「如果我跟這舞團只能擇其一,只怕你……」木道生也不曉得該怎麼說了,他並不希望真有那一天,他覺得自己會被捨棄!
幻揚抬起頭看著朗朗晴天,朵朵白雲飄過,他開始妄想,不知躺臥其上、遨遊天際的滋味是如何?應是十分的自由自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