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米橘
三人相視一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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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村裡來了個道長,名叫玉離子,聽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觀星象、斷生死,鐵口直斷,神准無比。村人們皆去求教,希望能算一算運勢,趨吉避凶。但這位先生並非來者不拒,立下了三個規矩,無緣人不算—無相者不算,而且一天一個,絕無例外。
這消息在翎羽舞團所住的大雜院裡也引起話題,大家都想去看看這位神算。
靈兒閃坐在門前石階上,小樹一出門差點被她給絆倒,驚呼了一聲:「你傻在這兒幹嘛呀!」
靈兒抬頭看著小樹,神情由原先的無奈轉為驚喜。
總算有個人了!
靈兒扯扯小樹的衣袖,興奮地說:「走!走!我們去街上看人算命好不好?聽說很準哦!」
「不行,我要練舞,你找阿丹陪你去吧。」小樹堅定地說。
靈兒雖然是翎羽夫人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但她對舞蹈卻是一點興趣也無,總愛研究神仙鬼怪之說,過了練舞的黃金時期,骨頭也硬了,亦不再適合,所以也沒人會再逼她了。
但小樹卻不同,骨架嬌小,腰肢又軟,天生該吃這行飯的,再加上她十分感激幻揚和翎羽夫人的收留養育之情,總是十分認真地練舞,一天之中大半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頭,較少跟阿丹、靈兒他們去玩耍。
「不要他啦!你陪我,好不好?」靈兒開始撒嬌,心想,她才不要那個色鬼陪她咧!第一次碰到她嘴唇也許是意外,那第二次呢?又該怎麼說?她暗自決定不再跟這小色狼玩了。
小樹狐疑地看著她。奇怪了!她跟阿丹平常不是挺要好的嗎?怎麼今日是哪條腸子不對勁啦?還是吵架啦?
小樹依舊不為所動,但靈兒纏人的功夫可是一流,鬧得小樹不同意陪她去也不行了。
兩人一走到街上,早已見許多鄉親父老在那排隊了,但是那位白髮道長卻雙目輕合,獨自擊掌,甚是陶醉地唱起歌來了。
「聞赤松之清塵兮,願承風乎遺則。貴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奇博說之托長星兮……食六氣而飲沆溪兮,漱正揚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蜃穢除。」
週遭的人面面相觀,不曉得這位道長在唱些什麼鬼東西。
小樹和靈兒也擠進人群中看熱鬧。靈兒三鑽四鑽才讓她佔到一個比較好的位置一睹神算之尊容。
這一瞧可把她嚇了一跳,這哪裡是個老先生,根本是個小孩嘛!除了一頭的白髮、白鬍鬚外,臉上紅潤光華,一點皺紋也沒有,再加上身材矮小,根本就是個頑童嘛!還硬要穿上青色袍衫,故意擺個老氣橫秋的表情,八成大家都給這小鬼的惡作劇騙了!
靈兒不覺輕笑出聲。
玉離子突地雙目一張,尋找笑聲的來源,結果他對上了靈兒那輕蔑的杏眼。
也不見他是如何移動的,一眨眼,他已身隨風動地飄到靈兒的面前,笑問:
「小姑娘,敢問有啥好笑的呀?說出來大家聽一聽。」
「我怕我說出來,不但你面子掛不住,還會給人修理,我看你還是自己招了吧!」靈兒心想,小孩子嘛,給他個機會,先別拆穿他。
玉離子心想,這女娃也太沒大沒小了!連星上請他卜個運勢,也要必恭必敬的,有誰敢修理他?「你說,說清楚點。我玉離子走遍大江南北一甲子,還不曾有面子掛不住的時候。」玉離子不以為然的說著。
靈兒心想,我可給過你機會了,你還死不認錯,待會兒給人痛扁,可別怪我這個大姐姐無情哦!靈兒清清喉嚨,大聲的說:「看你這個頭兒,分明是個小鬼嘛!還敢在這裡裝老騙人,把大家當瞎子啦!」
靈兒一說完,週遭的人便議論紛紛,因為靈兒說出他們心中的疑慮,他們也覺得這位先生實在不像什麼神算,像個孩童還差不多,但礙於這位先生相當自負的樣子,沒人敢說話,所以也就隱忍至今。
「你……你……你說什麼!」玉離子氣極。身材矮小一直是他心中的最痛,但可從沒人敢直接在他面前說出。
靈兒心想也不必跟這小鬼嗦什麼,直接把他的假鬍鬚扯下,大家就知道上當了。心意一定,便動手一抓,只聽到一聲哀號——
靈兒望著手中那撮還帶血的白鬍鬚,愣了一愣,一臉的難以置信。
是真的!糟糕了……
「嘿嘿……」靈兒尷尬地乾笑了幾聲。
「你這小鬼!」玉離子大喝一聲,接著怒目一睜,眼中還帶著血絲,顯是痛極。他伸手欲抓靈兒。靈兒一聲驚叫,連忙抓起小樹的手,兩人突破人群,溜得比什麼還快。
玉離子心疼的撫著被扯去的鬍鬚,望著兩人離去的煙塵,惡狠狠地想,此仇不報非君子,這村就這麼點大,還怕找不到你嗎?
但他突然腦中一閃,連忙拿出龜殼及幾枚錢幣,將銅錢放進龜殼去,口中唸唸有辭,手裡搖晃了幾下,再將銅錢倒在左手掌心上,用右手撥弄了幾下。
他臉色一驚,竟然是她!看來……他不找她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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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火速逃回家中,氣喘吁吁,正巧碰到剛從房裡出來的阿丹。
靈兒一見他,原本的玩笑神色即斂起,轉身欲走,還說:
「好累喔,我要去睡大頭覺了。」明顯是要避開阿丹。
阿丹反言道:「我才累咧!被那木頭整死了,這兩天可都沒睡好,還要被人像見鬼一樣躲著。」
小樹好笑地看著他們倆,不知他們在玩什麼把戲。
等到靈兒已走遠,她才問阿丹:「你們倆在玩什麼?」
「沒……沒什麼啦!」阿丹心虛地說著。還是不要跟小樹說他做了什麼,免得到時又多一個人不理他了。
「那你剛剛說木頭哥怎麼啦?」
「他腦筋有毛病,昨天自己躺在外面樹林裡一整天,結果受凍發燒啦!」阿丹免不了要罵木道生一頓,怪他實在太不珍惜自己了。也把他給嚇壞了,他早將木道生視為自己的親人一樣。
小樹露出擔憂的神色。「那現在呢?好點了沒?」
「放心啦,有幻揚哥在,他死不了的。」阿丹接著咕噥地說:「我看這木頭才捨不得死。」
「什麼?你後面那句說什麼?幻揚哥有怎樣嗎?」小樹後面那句沒聽清楚。
阿丹可沒打算讓她知道幻揚跟木道生的事,他總覺得小樹對幻揚有著過度的關心,在他搞清楚她對幻揚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之前,唔……不對,這種事應該由他們兩個自己說,用不著他在這裡長舌。
「沒有,他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阿丹信誓旦旦的點了點頭。
「說什麼呀你!好像木頭哥生病,幻揚哥很高興似的。」小樹不以為然,覺得阿丹在破壞幻揚的形象。
「喔,對了,今天晚上翎羽姨要看看我的表演,如果可以的話,我以後就能跟他們一起登台了。你要不要來看哪?」這是小樹的考驗,等於是成果驗收,這對她來說相當重要,她等這一天好久了。「這是你的大事,當然會去啦!」阿丹點點頭。
「就這樣說定嘍!」小樹伸出右手小指,跟阿丹打了個勾勾。「那我要去練習了。」
望著小樹纖細的背影,阿丹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了慧黠俏皮的靈兒,他搖了搖頭,不想去想心中那複雜難解的情緒是什麼。
看著眼前溫柔沉靜的小樹,他不禁納悶著,小樹何時長大的?現在也有模有樣,是個小少女的樣子,不再是他的小跟班了。
每次看見她對舞蹈那種認真的神情,看著她一步步走向另一條路,不禁覺得……她離自己好遠……
眼見小樹已走遠,阿丹方想起自己的道具還沒整理完,連忙跑向門外的倉庫。
一出門口,卻見木道生正拉著弓,鎮靜地瞄準五十尺外掛在樹上的標靶。
咻的一聲,手一鬆,箭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你在做啥?」阿丹一臉疑惑。認識他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他會這一招。阿丹看著靶上中心處滿滿的箭,心想,好像還滿厲害的嘛,
「射箭啊!」木道生心想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嗎?
「我當然知道你在射箭啊,只是不知道你現在做這要幹嘛?」阿丹一翻白眼。
「嗯……這個嘛……我想以後可能會用得著吧,也許以後要靠這討生活也說不定。」木道生不想說的太清楚,畢竟這只是他暫時的想法而已,也不知道幻揚會不會同意?
「你想走?」阿丹聽出了他的意思。
「也許吧……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在遇見你們之前,我本來是要回長白山的,因為你們我才留下的,如果……呃……我想我會回去。」木道生一邊說一邊放下弓箭,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草紙捍鼻涕,再摺一摺,丟向他拿出來的紙簍裡,裡面已有成堆的草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