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迷蝶
因為,雪泥來了……
秦雲漪放棄了,他卯起來,誰也無法扭轉他的心意。偷覷一眼,她有絲不安,他緊抿的嘴角,讓她好生心悸。
兩人來到戀荷軒,映入眼簾的是荷葉田的楚楚風致,皎潔的月光下,漂浮水上的荷花蒙上淡淡光暈,香遠益清。
方慕平放開手臂,重獲自由的秦雲漪奔向荷花湖,滿心歡喜,淺笑盈盈,詠歎道:「好美的荷花,我最喜歡荷花了。」
「我知道,所以才帶你來這裡住。」走到秦雲漪身後,張臂再度環住她的纖腰,他嘴邊露出一絲微笑,懷中沒了她,就好像少了什麼似的,空蕩蕩的好難受。
秦雲漪舒適地靠在方慕平懷裡,四下無人時,她比較不會靦腆害羞,心中對身後男子的依戀,自然而然地渲洩而出。
一陣涼風吹來,寒意侵襲,她輕輕打了個顫,方慕平在她耳邊呢喃道:「起風了,進屋去吧。」
兩人走進戀荷軒的內室,書畫對聯,碑帖古董,陳設玩器不見奢華,顯得素淨而雅致,瀰漫著優閒恬適的氣氛。
秦雲漪被牆上的一幅對聯吸引住目光,她走上前去念道:「無情歲月增中減,有味詩書苦中甜。」
她掩嘴輕笑,這幅對聯寫得慘不忍睹,跟伊兒的狗爬字有得拼,慕平為什麼把它掛在這裡?對聯的署名是墨痕,聽起來像女孩子的名字。
她笑問:「慕平,墨痕是誰?」
方慕平怔怔站著,這幅對聯他苦尋不獲,原來是被雪泥收起來了,她為什麼遠從涿州把它帶來方府,還偷偷把它掛在這裡?
秦雲漪心中不禁一寒,慕平神色淒苦,卻又顯然是纏綿萬狀、難分難捨之情,難道墨痕是……他喜歡的人嗎?
手心全是冷汗,她定了定神,傷心歸傷心,該問的還是得問清楚,如果從頭到尾只是她一相情願,那也早了早好。秦雲漪苦澀地問道:「墨痕是你喜歡的人嗎?」
方慕平愀然不樂,點頭長歎,答道:「我不該瞞你。」胸口登感劇痛,她眼前只見千千萬萬顆金星亂飛亂舞,腦中一片混亂,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慕平一驚,伸長手臂去摟她,秦雲漪用力一推,轉身狂奔而出。
「不要走,聽我把話說完!」竄到門口,他擁住收勢不及、直衝他懷裡的秦雲漪,束緊鐵臂,他不讓瀕臨絕望邊緣的她掙脫。
「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為什麼還要招惹我?」秦雲漪捶打一度讓她好依賴的胸膛,悲喊出聲,「我不是男人的玩物,你不應該欺騙我的感情!」
方慕平問道:「那你應該欺騙我嗎?你不叫逸雲,你叫雲漪,是兩淮訪使秦雲瀚大人的妹子。」
舞動的拳頭停留在半空中,秦雲漪呆若木雞,他知道了……他怎麼可能知道?翠姨,翠姨說的嗎?
讀出她的想法,他搖頭道:「不是翠姨說的,我找到秦輝了。」
秦雲漪茫然問道:「你找輝叔做什麼?」
他答道:「想替你報一箭之仇,想替你追回家產,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微一思索,理由頭緒,慕平找大夫去替翠姨治病,順便打聽她的身世,因此查出她叫秦雲漪。
秦雲漪心頭亂成一片,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先用花言巧語哄她,接著告訴她另有所愛,卻又真的實踐諾言,找大夫治翠姨的病……
方慕平找張椅子坐下來,將她置在腿上,道:「首先,翠姨的病已經有起色,闕大夫說假以時日,一定可以痊癒。」
先是大悲,又是大喜,悲喜重重,秦雲漪全身虛軟無力,癱瘓在方慕平懷裡,淚珠兒緩緩流下來。
翠姨有救了,她喜極而泣,哽咽著說道:「真謝謝你。」
方慕平甚不滿意地說:「就這樣而已?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妙手神醫』闕大夫請去蘇州嗎?」
秦雲漪咬著嘴唇,心頭煩亂之極,若是從前,她知道怎麼哄他開心,只是……讓他放肆一點點,他就什麼都順著她了。
可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怎麼能跟別的女人……心念及此,她彷彿坐在烙紅的鐵板上,忙不迭地要逃離。
「避我如蛇蠍?這就是我連日辛苦的代價?」他哇咧哇咧叫得活像是貨賣出門,卻收不到款項的倒霉小販。
秦雲漪回復她先前的稱法,叫了聲,「方公子……」
「方公子?」抬起她淚水縱橫的臉蛋,方慕平心中不捨得,語氣卻裝得很嚴峻,佯怒喝道:「你敢再叫一次試試看!」
秦雲漪小嘴微張,又一聲「方公子」硬生生忍住,她淒惋欲絕地說道:「我不能再叫你的名字了,那是墨痕才有的權利。」
「你錯了,墨痕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她開口閉口都是方公子或是爺,從來不曾叫我慕平。」他神色黯然,良久不語。
秦雲漪看他那麼哀傷,心上好像有萬把刀在扎一般,她終於瞭解什麼叫做嫉妒,她聲音沙啞地問道:「你很愛她嗎?」
沒有正面回答,方慕平說道:「墨痕家的男人都是吃軟飯的混帳,三年前,他們先把墨痕賣給一戶人家,接著又把她賣給竇府,墨痕來不到兩天,前一戶買主就來要人,我用兩百兩銀子把她的賣身契贖回來。」
秦雲漪澀然一笑,慕平贖的人真不少,唉!怎麼又叫他慕平……
方慕平繼續道:「墨痕把我當成救命恩人,對我千依百順,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我很憐惜她,教她唸書識字,這幅對聯就是我教她寫的。那時候,我還不想娶妻生子,打算先收墨痕作小妾。」
秦雲漪秀眉一蹙,在她心目中,慕平是個完美無瑕的男子漢,沒有料到他居然也奉行三妻四妾那一套。
「可惜,天不從人願,墨痕只活短短十八年就殤逝了,如今長眠在終南山腳,再也不必受苦了。」他雙目含淚,心下一片傷痛。
秦雲漪羞愧無地,原來墨痕去世了,她怎麼不先問清楚再吃醋呢?
方慕平望著她,問道:「雲漪,如果我一直忘不了墨痕,你會不會怪我?」
拭淨淚痕,她搖搖頭說道:「我怎麼會怪你?你是個護惜倍有深情的愛花人,對秦雲漪、對柳姑娘都是如此。」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解開了方慕平多年來的心結,他不由得熱淚盈眶,低低傾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雲漪。」
秦雲漪嫣然一笑,伏在他胸前,聽著他結實有力的心跳,幽然道:「慕平,每個人都有過去,墨痕是你的過去,我也有我的過去。」
瞇起眼睛,他充滿佔有慾地問道:「你有青梅竹馬的戀人嗎?」雪泥太失職了,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打聽清楚?
秦雲漪嬌笑連連,方慕平見她笑得詭譎,更加憂心,急急詢問道:「雲漪,到底有還是沒有?你老老實實地說,不許騙我!」
拿出手絹,秦雲漪笑著替方慕平揩汗,心中滿滿都是幸福的感受,慕平怕失去她,才會連子虛烏有的飛醋也喝得這麼起勁。
既然彼此都已經離不開對方,就停止互相猜忌吧!她說道:「慕平,我的過去只有兩個哥哥,並沒有青梅竹馬的戀人。」
方慕平問道:「當初為什麼不直接說明身份?秦大人的妹子,方家也會待為上賓,何必化名逸雲呢?」
她低頭歎息,說道:「我十年沒見過大哥哥,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我,也不知道他想不想見我。除了大哥哥外,沒別人可以證實我的身份,我不是來攀親靠友,只想見大哥哥一面……」
輕描她雪白晶瑩的臉頰,他責備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去問情坊,出了事怎麼辦?」
秦雲漪笑道:「不去問情坊,就不能壓倒柳姑娘,如此一來,少莊主你說不定根本記不得逸雲這個人呢!」
「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嗎?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有辦法把你揪出來,這輩子你是別想擺脫我了。」
方慕平伸手作勢要呵她癢,秦雲漪笑著連連閃避,腰肢款款,左右搖擺挪動,他再也按捺不住,含住她的朱唇吮吻,盡情地汲取其中芳美的津液。
秦雲漪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體內的熱流四處奔竄,忍不住一聲嚶嚀送出舌尖,青澀卻又無比熱情地回應他。
將她推開半尺,他不敢看她裸露的肩頭,怕克制不了自己,道:「雲漪,如果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你。」
酥胸微露,夏夜的涼風讓秦雲漪打了個小噴嚏,她全心全意地信賴慕平,他不會傷害她的……偎進那個溫暖的懷抱,她輕道:「不要走,留下來陪我……」
若能抗拒這種誘惑,他大可改名「方下惠」,剝開秦雲漪層層疊疊的衣物,方慕平準備抱她上炕……
「壞人!你脫了逸雲的衣服!」秦詩伊石破天驚的大聲嚷叫。
方慕平腦袋一片空白,秦雲漪這次真的暈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