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迷蝶
逸雲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毫不遲疑地摘給她,何況只是區區算個命呢?方慕平點頭應允,三人在角落的攤子坐下。
吳不知問明兩人的生辰八字,搖頭晃腦、凝神沉思,問道:「兩位想問什麼?」
方慕平笑答:「問姻緣。」
秦雲漪連忙更正,「我想問兩位兄長的下落。」慕平真不正經!
吳不知說道:「姑娘,從你的命格來看,應該和本家的緣分不深,自幼父母雙亡,兄長離你遠去,手足緣分,如紙還薄,他們並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吳不知的語氣並沒有慷慨激昂,秦雲漪聽來卻如雷轟電擊一般,呆了半晌才說:「你錯了,兩位哥哥很疼我。」
吳不知歎道:「他們疼你,更疼自己,對你兩位哥哥而言,小妹妹與理想孰輕孰重?姑娘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秦雲漪的淚水直流下來,方慕平低聲道:「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這位先生所言甚確。」
方慕平繼續道:「失之東隅、收之桑隅,你與本家緣分淺,與夫家緣分深,你會嫁給一位如意郎君,從此苦盡甘來,一帆風順。」
秦雲漪哀哀問道:「我哥哥他們平安嗎?我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吳不知勸道:「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也各有各的業報,良緣稍縱即逝,姑娘與其念念不忘兩位兄長,還不如好好把握手上的幸福。」
失望、悲傷、無助,百感齊全,秦雲漪悲從中來,嚶嚶啜泣,方慕平鬆開背著秦詩伊的雙臂,將秦雲漪攬在懷裡撫慰。
他堂而皇之地鬆手,秦詩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秦雲漪掙脫他,拉起秦詩伊,臉上淚水縱橫,兀自嗚咽。
方慕平端詳著一大一小兩個淚人兒,心想再讓她們繼續不停地哭下去,杭州就淹大水了。他問吳不知道:「先生,多少錢?」
吳不知又搖頭,道:「算我和兩位結緣吧,不用錢。」方慕平不相信天下竟有不騙錢的算命仙。
吳不知彷彿猜出他的心思,笑道:「公子,真的不用錢,你最近紅鸞星動,娶妻有望,莫錯過姻緣。」
這句話怎麼有點耳熟?依稀在哪裡曾聽過……方慕平細細回想,對了!娘拿他的八字去批命,算命仙就寫下「紅鸞星動,娶妻有望」八個字,娘還說那名算命仙把肉眼戳瞎,以求打開天眼……
難不成他就是眼前這名瞎子!方慕平驚疑不定,問道:「請問先生貴姓大名?」
吳不知嘿了一聲,兩撇鼠鬚翹得半天高,得意洋洋地回答道:「我就是吳不知,上窮碧落下黃泉,天地萬物,無所不知。」
方慕平驚奇不已,天下有這麼巧的事情嗎?娘拿他的八字給吳不知批命,他們今天又遇到吳不知本尊,人家說冥冥中自有有天意……那吳不知的話,能不能信呢?
第八章
「聽說慕平和被秦夫人贖身的歌妓打得火熱,此事當真?」大廳中,方煥元高聲咆哮,也不管別人的耳朵痛不痛。
「什麼歌妓不歌妓的?人家有名字的,叫逸雲。」守之榆端起茶來啜飲,表情說有多涼就有多涼。
頭酌香、二酌濃、三酌味不減、四酌味猶存,方慕平偏愛香氣清馨的「梅塢龍井」,而滋味濃厚的「太極翠螺」卻是守之榆的最愛。
「她叫什麼干我啥事?」方煥元氣得臉紅脖子粗,怒道:「晴兒昨天跑來我眼前,哭著說慕平和歌妓沆瀣一氣,把她狠狠羞辱了一頓。」
做賊的喊抓賊!上官妮子太不要臉了,居然顛倒黑白、說謊造謠。守之榆一口茶梗在喉頭,差點嗆死,咳個不住。方煥元命令道:「之榆,慕平什麼事都會告訴你,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應該很清楚,快說!一個字也不許隱瞞。」
守之榆笑笑,公佈答案道:「平兒喜歡逸雲,想娶她進門。」
他怪叫道:「堂堂方家少主娶一名歌妓為妻?這門婚事傳揚出去豈不笑歪江湖朋友的嘴巴!」
守之榆把茶杯往幾上重重一放,老大不客氣地和丈夫槓上,「你不是也替問情坊看店嗎?江湖朋友都沒笑你跟游嬤嬤姘上了,又怎麼會笑平兒娶歌妓?」
方煥元腦中一陣暈眩,之榆怎麼耍性子呢?當初問情坊的事也是她起的哄,說什麼看不慣嫖客胡作非為,他才會瑛這趟渾水。
結果呢?同樣是濟弱扶傾,由她出手就是行俠仗義,由他出手卻變成方莊主起舞、意在鴇嬤嬤,這這這……雙重標準嘛!
守之榆不屑地哼道:「你不是常常自認最瞭解兒子嗎?平兒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你怎麼可能不清楚?」
方煥元怔了一怔,回答道:「慕平個性溫和,喜歡柔順的女孩子,晴兒性子溫婉,跟慕平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愈活愈倒退,你腦子燒壞啦?」守之榆嗤笑兩聲,說道:「三天前,上官妮子在逸松館跟平兒大打出手,還用暗器射平兒。」
方煥元向來偏袒自家的親戚,他壓根不信守之榆的話,嚷嚷道:「沒有真憑實據,你別譭謗晴兒。」
守之榆怒不可抑,從她嫁到方家的第一天起,丈夫就把她說的話當狗屁,自家親戚說的話當聖旨。
從懷中掏出數十枚「蜂尾螯」,守之榆照著他面上摔過來,大聲說道:「這種暗器出自何人所有,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方煥元大手一抓,數十枚銀針盡抄在掌內,「蜂尾螯」是上官家的獨門暗器,之榆怎麼會有?而且不有一大把?
巨蜂不輕易螯人,因為蜂針上生滿倒鉤,一旦刺入目標,拔出來後巨蜂本身也會肚破腸流、支離破碎、兩敗俱傷。
方煥元戒慎恐懼地看著「蜂尾螯」,一如其如,銀針上遍佈倒刺,卻不見「寒月籠沙」特有的慘綠色光芒。
想當然耳,晴兒若敢用喂有「寒月籠沙」的「蜂尾螯」暗算慕平,之榆早就一劍斃了她,哪會等到現在才翻老帳?
方家莊中惟有晴兒是上官家的人,這些「蜂尾螯」一定是她的,可是,晴兒那麼溫柔善良的女孩,怎麼會用它來傷人?
方煥元思之不解,鐵錚錚的事實又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數十枚「尾螯」,除非是晴兒出手,否則之榆從何處得來。
守之榆陳述當日的情景,「三天前,我和渡劫大師去逸松館找平兒,一進大門,就聽到上官妮子威脅平兒,說要置逸雲於死地,平兒急了,吆喝了那死丫頭兩句,她就朝平兒打出蜂尾螯。」
方煥元濃眉皺緊,很捨不得心愛的晴兒挨罵,如果罵人的不是他的獨生兒子,他絕對不讓晴兒受委屈。
守之榆看穿丈夫的心思,怒道:「那天本來就是上官妮子不對,平兒罵她,你有什麼好心疼的?」
方煥元沉默無語,他一直希望有個女兒,偏偏之榆說懷胎九月不是人過的日子,生完平兒就不肯再生了。
他把晴兒當成女兒來疼,之榆卻不諒解他,處處跟晴兒唱反調,他歎了口氣,他真正想要的,是和之榆一模一樣的女兒呀!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守之榆側目向丈夫斜睨,冷冷的道:「我看你不是要替兒子娶媳婦,根本是自己要娶小老婆。」
方煥元張大嘴,下顎都快掉下來了,這這這……冤枉人嘛!
守之榆冷哼一聲,道:「你若不怕人家笑你老牛吃嫩草,要收上官妮子為妾,我第一個舉雙手贊成,絕對不會爭風吃醋。」
「你鬧夠了沒有!」方煥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使勁一掐,「蜂尾螯」寸寸斷裂,變成一團破銅爛鐵,之榆根本是藉題發揮,再跟她扯下去,永遠也吵不完。
方煥元勉強壓下心頭怒火,先解決晴兒的問題再說,其餘的慢慢再吵也還不遲。「晴兒真的用『蜂尾螯』傷人嗎?」
「煩死了!你認為上官妮子有就有,認為她沒有就沒有,反正我說的話,你一次也沒有相信過!」
說到後來,守之榆聲音低沉下去,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丈夫寧可相信上官妮子也不肯信她,這樣的夫妻還有什麼意思?「你那麼疼上官妮子,平兒若說你心肝寶貝的壞話,只怕你連惟一的子嗣也不要了。」
「我只是想知道事實真相罷了。」方煥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晴兒的事還沒解決,他先惹之榆生氣了,自己怎麼會好壞麼拙口笨舌呢?
「除了我之外,渡劫大師也目睹整件事情的經過。出家人不打誑語,如果連少林掌門你也信不過,那我也無話可說。」
傷心到了極點,守之榆愀然蹙眉,道:「上官妮子言語失當、行止卑污,平兒不願娶她為妻,她就揚言要逸雲好看,這是哪門子的性子溫婉?」
見丈夫不語,她又說,「逸雲在問情坊時賣藝不賣身,只待了三天就來了方家,這些我都向游嬤嬤一一查證過了,性子溫婉四個字拿來形容她,倒還有些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