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迷蝶
還好,綾甄不像語眉那麼喜歡小狗,關劍塵誠心感謝幸運之神的眷顧,蒼天為證,他最恨家中到處都是狗毛。
「你不吃肉就算了,至少要把湯和面吃完。」拗不過綾甄,他退而求其次,澱粉也能提供營養。
看來她不吃,他也不會動口,餓壞了他也不好,綾甄勉強拿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挑著麵條咀嚼。
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這妮子終於習慣了他的管東管西,關劍塵十分快慰。
等綾甄把麵條吃得一口不剩,他才動手吃自己的份。吞下第一口,關劍塵立刻把筷子一扔,震怒地按下叫人鈴。
「關先生,您有什麼需要服務……」空中小姐興高彩烈地跑來,看到他難看的臉色後,下面的話嚇得說不出口。
「這叫牛肉麵嗎?肉燉得不爛也就罷了,麵條這麼硬,用鍋粉揉的嗎?」
關劍塵心疼的看著莫名其妙的綾甄,替她擦去嘴角的湯汁。早知道聯航空廚這麼不能依賴,他就不逼她吃那碗麵了。
「你覺得很難吃嗎?」綾甄同情無辜的空中小姐,忍不住替她說話。「我倒覺得口味不差,還滿道地的。」
關劍塵冷冷地對空中小姐說:「小姐,把我的意見反映上去,東西這麼難吃,聯航趁早別飛了。」說完他像趕蒼蠅一般揮手命令空中小姐退下。
囂張跋扈!綾甄看不慣頤指氣使的關劍塵耍威風,仗義直言道:「飛機上要準備牛肉麵應付你已經很遷就了,你還嫌東嫌西。」
關劍塵不以為然地道:「話不能這樣說,頭等艙的服務不能讓客人滿意,機票就貴得沒有道理。」
綾甄想想也對,航空公司把人當凱子,貴一倍的機票也敢賣!不過,如果關劍塵不是故意打碴,那他真的認為面很難吃嗎?
「麵食不是面加水和一和揉成一團就可以了,其中的學問可大了。哪天你跟我回家嘗嘗福嬸的牛肉麵,就知道我今天的反應不算過分。」關劍塵笑著捏捏她的鼻子,這女人還真不挑嘴。
綾甄半信半疑地問道:「差那麼多嗎?」
她去過關家幾次,吃過福嬸的鍋貼,那真是不折不扣的人間美味,她現在回想起來還齒頰留香。
當時福嬸還不厭其煩地教她鍋貼秘技,似乎不知她和語眉乃是一丘之貉,不會燒飯作菜之外,婦德、婦言、婦功統統零分,此乃天缺。
「不啻十萬八千里!」關劍塵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麵食做法,「麵食分冷面和熱面,冷面是用麵粉加冷水揉,熱面則以麵粉先加入滾燙的熱開水,再和入冷水一起調拌,熱水與冷水比例為一比四,揉得均勻麵食才有嚼勁,然後蓋上微濕的毛巾醒個半小時,發完的麵團就可以做烙餅、餡餅、鍋貼、抓餅……」
「別再說了,夠了。」綾甄連聲求饒,搖著頭說。「你說那麼多我也是鴨子聽雷,霧煞煞,光從吃食這一點,就可以證明咱們倆活在不同的世界中。敝人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衣無重采……」
關劍塵扣了她一記,笑道:「我還一擔食、一瓢飲;人不堪甚憂,吾不改其樂!又沒人叫你親自下廚,你大概也不會燒菜吧?」
綾甄不服,細數她會做的料理,「煮麵我也會啊!鍋燒面、正油拉麵、烏龍面……開水一沖,加包調味料就可以吃了,多方便啊!」
關劍塵驚奇萬分,這妮子吃速食包長大的嗎?他忙說:「你別再吃那些垃圾食物了,以後我去接你下班,讓福嬸給你補一補。」
綾甄舔著舌頭,又期待又有點不好意思,她問道:「無功不受祿,這樣祿嬸會不會覺得我很厚臉皮?」
「不可能的,福嬸歡迎你都來不及了,她最喜歡年輕人到家裡來拜訪,哪會嫌你?」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福嬸一天到晚叨念她,怎麼不快點把薛小姐娶進門呢?綾甄一來,她老人家鐵定拿出看家絕活,留住綾甄的胃,也讓綾甄從此離不開關家。
綾甄不知道關劍塵正在算計她,問道:「你好像跟福嬸比較好,反而跟你養母沒這麼親近。」
他坦誠不諱道:「沒辦法,媽這十幾二十年來被爸寵得跟她嫁過來時一個樣,自己都還要人照顧,哪懂得照顧孩子?從小就是福嬸把屎把尿地拉拔我,每次我生病,陪在我身邊的一定是福嬸,媽陪不到一小時就睡著了。」
「這麼說不太公平吧!」綾甄不盡相信,語眉老是說嬸嬸對她呵護備至,怎麼關劍塵反而說母親不會照顧人呢?
關劍塵笑笑說:「你慢慢就會明白了,當年她和福叔兩人隨著大伯母來到關家,一待就是一輩子。她視我如子,我待她如母。」
綾甄好生羨慕他的家庭,「你等於有兩個媽媽,真幸運。」尤其是,兩位都跟他沒有血緣關係,卻這麼愛他,她的生身母親卻……
不願她再想起她特立獨行的父母,關劍塵結束媽媽經,故作神秘地說道:「把手伸出來,有東西給你。」
從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枚玉k,他把它塞給綾甄,順便把她的溫軟柔滑的小手包在他粗糙的大掌中。
「那是什麼?」她拚命地想打開手掌看個究竟。
「是我最珍貴的寶貝。」關劍塵還在賣關子。
「青玉,只怕年代很久了,至少可以追溯到元代之前。」好不容易掙脫他的箝制,綾甄張開手來,一窺掌中之物的堂奧。
「色澤好美,我從來沒見過這種一半湛青、一半淡青的古玉。」綾甄衷心地讚美,忽然她像發現新大陸般喊出來,「奇怪!這塊玉怎麼摸起來又冷又熱的?」
「這叫溫涼玉,上半是玉,玉生涼,下半是璞,璞生溫,所以摸起來溫溫涼涼的。」他笑著解釋。
「好罕見呢!你哪裡買來的?」綾甄也想買一塊,送給喜受古玉古瓷的仙叔公。
「我也不知要去哪兒買,我被好心的人抱來孤兒院時,身上就有這塊青玉,他們說這塊玉是我媽媽的東西,她出車禍沒能救得活,醫院把這塊玉留給遺族。」關劍塵平靜地敘述不堪回首的身世,「那時我還不足月,沒有人知道姓啥名啥,直到兩歲時被爸媽收養為子,才正式取名叫關劍塵。」綾甄臉色陡變,不敢再打哈哈,原來他的身世這麼淒涼,外人還以為關總裁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呢!
「這麼有意義的東西,你應該留著才是。」她把玉還給他。
「玉能消災,也能代主受過。你經常摸黑上山下海勘驗現場,比我更需要一塊辟邪除崇的古吉祥物。」關劍塵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綾甄無法拒絕,只好把玉收下,惱怒地直歎氣。關劍塵這麼精,每次都充分利用她吃軟不吃硬的盲點!
關劍塵溫柔地幫她把玉戴在脖子,青玉在她胸前閃爍生輝。說來奇怪,綾甄真的覺得全身有一道暖流通過,令她通體舒暢。
昨晚在化驗室熬了一晚上,早上又開了好幾場記者會,焚屍案的情節生猛熱辣,記者們當然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雪兒等招架不住,只好祭出綾甄牌,她素孚人望,記者才不敢太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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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灣鄉間清新的空氣,六月耀眼的陽光,使得坐在車內的關劍塵精神為之一振,而神清氣爽的綾甄,好想快點回家看奶奶。
綾甄看著時速表,連聲催促關劍塵,「別龜爬了,開快點好不好?」她一伸腳就想幫他踩油門。
開車可以這樣胡鬧嗎?關劍塵擋開她不安分的腳,好整以暇地安慰道:「別急,再一會兒就到了。」
綾甄委屈地訴說:「我當然急啦!快中午了,我沒回去拜拜的話,仙叔公一定又有擲不成爻,害大家不能把祭品收回家。奶奶愛面子,會罵死我的。」
關劍塵不太懂得道廟祭典的順序,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孤陋寡聞,只好憑常識問道:「哪會因為你一個人沒回去,香案就不能撤下?」
坐車反正無聊,綾甄索性講古給他聽,「就是發生過這種事,所以我才說不能太晚到嘛!兩年前的城隍爺聖誕前夕,蘇文主任突然丟給我一宗強姦棄屍案。」
那是一宗綁架撕票案,被害人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關劍塵記憶猶新,他問道:「是你偵破的嗎?」
綾甄得意地說:「我在樹葉上找到了一個關鍵血手印,就是靠它才將兇手定罪,不過因為我提早離開,記者採訪時就由雪兒應付。」
「所以功勞也歸你那些子弟兵嘍!」他知道她提攜後人一向不遺餘力。
「總得給她們機會表現,何況我也懶得理禿頭鳥。」記者老像兀鷹般盤旋在兇案現場不走,叫他們禿頭鳥有什麼不對?
「你這麼耽擱下來,還來得及回台灣嗎?」他接著問。
「我到達機場的時候,當天飛台灣的最後一個班次正在登機,航空公司說客滿了,不讓我進去。我說我爬也要爬回去,他們只好讓我進登機室中跟旅客拜託,看看有沒有好心人願意讓出機位,我出雙倍價跟他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