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夢媚
「我……哎喲……」她的得意洋洋轉為哀嚎,因為她太興奮了想爬起來舞動雙手以壯辭色,不幸一大綹頭髮壓在龍飛腿下,頭抬起來五寸高又重重摔下去。
龍飛好笑地從腿下撩出她的頭髮,替她輕揉著頭皮。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滿意就說嘛!幹嘛虐待我的頭髮?二次謀殺!」
「我滿意呀!只是……你不覺得單身男人的房間充斥著大紅色很不正常嗎?像個心理變態的娘娘腔。」
沅沅這次小心翼翼地抬高頭,坐直身子,然後猛地跳起來:
「你簡直是個色盲!淡紅色!認得出來嗎?最淡最淡的一種紅,不是大紅。快過新年了耶!你的豬窩裡到處是用得不見本來面目的毛巾,窗戶上光禿禿連個窗簾都沒有。你要是懷念原來那樣子,只管去垃圾筒找幾塊破布回來。」
他要真敢找幾塊破布回來,她準會摔到他臉上,甚至替他墊棺材都不希奇。
「我只是說不適合……不。我是說紅色更適合佈置另外一種房子。」
「什麼房子?」他不表現得感激零涕也就算了,還敢挑三撿四,她沒打算善罷干休。
「洞房?」他促狹的笑意佈滿了眼底。
再大膽的女人聽到這兩個字也會臉紅。況且沅沅練的只是嘴上功夫而已。她的臉紅得像只櫻桃,定定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半天,她才重新坐下來,問:
「你們公司那十四口子人是怎麼能逃過大難的?」
「我有告訴你他們平安嗎?」
「哼!他們出了事的話,你笑得出來才怪。」
龍飛笑了一下,這位大小姐除了不明世間險惡外,聰明得教人放心,尤其東扯西拉的本事十分高明。
好心有好報,只有這五個字能解釋。
「雄鷹」號於颱風起的前一天中午啟航返回,第二天下午走到一處暗礁很多的海域,小心翼翼避著礁石,突然聽見叫救命的聲音。船員們連忙停船救人,撈上來四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這四個小鬼住在附近的漁村,偷出大人的船划著好玩,沒想到越玩越遠,海浪將小船衝向暗礁撞沉了。
船員將小孩們送回漁村,那些發現小孩子出海去了的大人們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準備張帆出海尋找。惶急之時看見小孩子被人送回來,簡直比天上掉寶貝還驚喜。揪住幾個小鬼一頓臭罵,一陣拍灰似的亂打,繼而對恩人們千恩萬謝,只差沒跪下來磕頭。最後,幾乎拿漁叉脅迫恩公留下來吃晚飯——炒魚乾,熬魚湯,烤魚,燒魚,清蒸魚,活活把他們的恩公填成十四隻魚罐頭。
正當魚罐頭們張帆準備離開時,一陣狂風結結實實飆向剛升起的風帆,布帆就像只斷了線的風箏,頃刻間被捲得不見蹤影。這下子,誰都該明白——颱風襲來。
颱風過後,船員們立刻動手修理船隻,因為風來得太突然,當時來不及將船拖到避風處妥善安置,以致桅桿被巨浪和狂風劈斷,甲板船舵也多處受損。
「我們一路找到那個漁村的時候,他們剛把船修好。」龍飛說來輕描淡寫,但當時他看見那活生生的十四個人時,心中的狂喜與激動真非語言能夠形容。所有的人狂呼,擁抱,那種恍若隔世重逢,劫後餘生的感受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沅沅長吁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老天爺挺長眼的,好心一定有好報。」她都算不明白到底是那四個小鬼救了這十四隻魚罐頭,還是這十四隻魚罐頭救了那四個小鬼。
「還有一個人,我大哥呢?」她倒不是太擔心謝文軒,大不了是一出穆桂英搶親。運氣好的話,索性來個陳世美休妻。
「他回來了。現在說不定在賽馬場,說不定在……塘西妓寨。」龍飛做了一點小小的挑撥,謝文軒淒涼的下場可以想見,只用回憶當日謝大小姐在妓寨門口慷慨陳詞繼而破口大罵就足以瞭解她對採花賊的痛恨不齒。
「這該死的色狼……」
第八章
暮色四合,西下的夕陽顯得意興闌珊,灑下最後驚鴻一瞥的顧盼,終於完全隱落了桔黃色的身影。
山雨欲來風滿樓,蕭索的長街上揚起幾片落葉,更顯得街道空蕩蕩地,四處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暴戾之氣。
岳蜂瞪視著辦公桌上暴增的案件卷宗,真想全部扔向垃圾桶。
一大早,警務處長的專車呼嘯而至,不等岳蜂出外迎候,警務處長已經怒氣衝天地拿著三、四份報紙殺進辦公室,將報紙一張張扔在他臉上,臭罵他半個鐘頭,並且不斷把桌子拍得震天響,實際也跟拍在他臉上沒有分別。最後警告他,如果治安繼續這樣亂下去,立馬調他這個探長去洗廁所。
凌康已經住院三天了。岳峰雖然很明白凌康此人的舉足輕重,但顯然瞭解得不夠深刻。凌老大住院樂不思蜀,風雲堂的兄弟們奉命休假,六年來一直懾於風雲堂威勢而蟄伏的各幫派紛紛抓緊時機,擴充地盤,每天上演全武行,打殺、搶砸事件層出不窮,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岳峰今天派出所有人手,武裝到牙齒上街巡查,僅一個上午就捉回四十多名持械鬥毆者,還不包括那些小偷小摸和跑得快的。
監獄裡塞滿了人,三天前捉回來的那個砸煙館並揍警察的郭豪對他不懷好意地奸笑,還跟新進的人稱兄道弟,互訴相思之苦。
下午呢?除了兩家賭場被搶,三間舞廳被砸之外,還算比較平靜。至於晚上,他的手下們堅持除非開坦克車才肯外出巡查。摸了摸腰間的槍,就算是他也不敢八點之後隨便上街,搞不好被人打靶,連怎麼死都不知道,警務處長別說肯定不會替他樹旌旗,只怕連替他蓋草蓆都省了。
的確,徐紹民那邊孝敬他比對親爹還好,但那份錢太燙手,搞得他現在職位不保,平時收錢的各賭檔,舞廳,攤販不是不敢開門做生意,就是沒客人敢上門,自然油水猛減,況且連他自己性命都堪慮,萬一把那些亡命之徒惹急了,往警察局裡扔手榴彈也不希奇,警務處長都被人行刺過。
魚與熊掌,兩利相衡。他想了一個晚上,終於做出決定——拜候凌康。
203號病房,凌康與龍飛佈置著對付朱榮發的黑白兩路步聚。
「今天第四天了,你看岳峰還能熬多久?」龍飛可以想見岳峰被上級臭罵的狼狽,再加上此起彼落的突發案件足以烤得他焦頭爛額。
「不久,他隨時會來找我。」四天前,阿武在來醫院的路上告訴他,郭豪因為砸煙館與警察起了衝突,被岳峰抓走。凌康一面怪郭豪的魯莽,另一方面卻不擔心郭豪的處境,儘管他這個手下連警察都照揍,但沒有人敢冒著被風雲堂報復的危險對風雲堂的人肆意凌辱。想必岳峰來求他重出江湖的同時,少不了將郭豪完完整整地帶出來交給他。
沅沅對兩個大男人的談話沒半點興趣,一個人無聊地撥弄著小几上的一盆水仙花。這花三天前長出四個花苞,到今天還是四個,太慢了!發育不良!沅沅早就想欣賞淡黃優雅的花朵,不如……剝開花苞瞧瞧!
這個邪惡的念頭一經在大腦內滋生,加上手癢,再也控制不住,她賊眉賊眼地左右張望了一下,開始辣手剝花。這位大小姐一向就有尋求刺激的犯罪傾向,偷偷摸摸幹壞事的感覺真是刺激透了。自從龍飛吊銷她飆車執照以來,她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破壞欲只得另闢蹊徑發洩。剝花拔草不足為奇,訂她三歲起,家裡的園丁已經將她列為滅絕一族。
「沅沅……」
「什麼?」沅沅以為現行犯被當場抓獲,嚇了一跳,企圖掩飾罪行,迅速轉過身擋在被她剝得七零八落的水仙花前面。
龍飛捕捉到她眼中一閃即逝的做賊心虛,料定她又幹了什麼壞事,歎了口氣。
「你過來,有件事是跟你們家有關的。」
「來了!」跟所有僥倖逃脫的肇事者一樣,沅沅想的不是悔改,不是重新做人,而是得意自己的好運氣和快動作。伸手到背後,她將水仙花盆推入陰暗角落,然後走近兩個大男人身邊。「我家有什麼事?怎麼我會不知道?是不是我大哥被鍾秀芸大卸八塊了?」
凌康的眼光從龍飛臉上掃過,暗中計算他這個兄弟還有幾天好活。
龍飛忍住狂笑,全因在他跳撥之下,沅沅竟然動筆給鍾秀芸去了一封長信,附上文軒超級帥的照片一張,替她大哥極盡討好挑逗之能事,希望她未來大嫂體諒文軒臉皮太薄,先來香港見個面。要知道,謝大少爺無論是人品學歷,家世背景都足以入選最有價值的王老五之列,那張附贈玉照上的英俊瀟灑更具有最直接的誘惑力,不怕勾引不動她鍾秀芸,只要她一來,當……好戲開鑼!沒有人想得到秦龍飛是幕後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