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鍾情戀一生

第19頁 文 / 夢媚

    病床上只有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和一件凌康的外衣。人呢?被藏在哪裡了?大塊頭守著個空病房跟她開玩笑嗎?他有這種幽默感才怪。排除一切可能,她喊凌康的名字。

    「凌康,凌康……你在哪?凌……」

    在看到幾乎是跑著從陽台外跨入室內的凌康後,她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除了一身白色病員制服外,他看起來簡直就是……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從頭到腳看他一遍,以她醫生專業眼光來看,他的身體健康得足以去船碼頭扛苦力。然後,她徹底放下懸起的心,全身僅存的力氣也從腳底溜走,一跤跌坐在身後的病床上。

    「怎麼了?」包好傷口之後,凌康一直站在陽台上向下四處觀望,希望能看見她,現在見到了,卻像見到個大病初癒的病人,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他來到她身邊,一瞬間已明白過來她是為他擔心。伸手觸摸她的額角和臉頰,明知故問:「你不舒服嗎?怎麼臉色不好?」

    「你問我,我問誰?」依依緩過一口氣,終於完全理解為什麼凌康每次替她擔心時都會火大罵人了。她現在就一肚子火。

    「你神經病!好端端跑到醫院來湊什麼熱鬧?整個醫院上下為了你的光臨沸沸揚揚,有一半人在談論你的葬禮,很好玩嗎?」

    凌康打賭她的高音穿透力足以破門而出,門外的阿武鐵定聚精匯神,一字不漏在接受魔音灌腦。依據以往親身經驗,一個難得生氣的人一且發起火來通常是很難有救火的道理好講的。他唯一可採取的行動是挽起右臂衣袖,露出顯而易見的事實——被繃帶紮住的傷處。

    「談不上葬禮,只是一點輕傷。」

    依依高聲的指控停頓了一拍,轉為低柔的關切:

    「真的只是輕傷?」她不大相信,輕傷他是不肯進醫院的,更別說住下。

    「拆開繃帶來看看如何?」凌康不能忍受她仍舊蒼白的臉色。「我進醫院,另有目的。」

    依依站起身,從他身邊繞過去,她不會以為這目的是她。他不是這種人,叫他玩個遊戲哄她高興不如叫他去死還容易些。

    「不用麻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凌康一把拉住她,好不容易見了面,還有一件關係重大的事沒有向她宣佈,怎麼放她走。但他忘記了她哪裡經得起他一拉,整個人被拽過來貼在他胸前。她臉上發燒,原先的蒼白被飛來的嫣紅所替代,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非搶救性質的身體接觸。儘管她很不願意離開他溫暖舒適的胸懷,但為了能向他的君子之禮看齊,向他的非禮勿動還以顏色,她還是努力用很淑女的方式站直身體,後退一步,並企圖掙脫他的掌握。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吻合了她的不堅決,因為他用受傷的右手拉著她。站在白衣天使的可敬立場,必須給與每個病人春天般的溫暖。

    「受傷的手不宜用力,請你鬆手。」

    凌康沒有一丁點放手的意思,相反,他將另一隻手加諸於她的下巴,提升她的視線。

    「你非要這麼客氣嗎?」他寧願她繼續吼叫個也不能習慣這種陌生的禮貌。

    「也不一定,還可以更客氣。」記起門外那個混蛋不讓她進來,甚至否決掉她是他朋友的資格,這一切錯全體扣在凌康頭上。

    「凌先生,我跟你只是鄰居而已,麻煩你放手,我要上班去了。」

    「我覺得不只鄰居而已。」面對依依的放刁,他竟露出要命的笑容。

    依依命令自己不要受他笑容的蠱惑,卻仍然不爭氣地挪不開眼,他的笑容比孔雀開屏更難捕捉也更眩目。她吐出軟弱無力的句子:

    「你的門神保鏢根本不信我是你的朋友。」

    「你當然不是我的朋友。」他盯著她的眼睛,堅定地宣佈:

    「你是我的未婚妻。」

    她前半輩子所受的驚嚇都沒有今天一天來得多。依依定定地看著他,在終於消化掉他說的每一個字後,她試探他開玩笑的成份:

    「麻煩你提醒我,我什麼時候變成你未婚妻的?為什麼沒有人通知過我?」

    「我現在通知你,從剛才你指著我的鼻子大罵開始,除了當我的未婚妻,你沒有別的選擇。」他收起笑容,眼中的認真與堅決勿庸置疑。

    更令她深感悸動的是他深藏卻藏得並不成功的懇切的期盼。他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的人生字典裡沒有「懇求」等諸如此類的字眼。所以,連求婚的口吻也修飾成一種專橫的命令。

    於一瞬間被喜悅激動跳躍的心用力撞擊著她的胸膛,提醒她趕快接受這個選擇。但為了稍微照顧一下她驕傲的自尊,淑女的矜持必不可少。想想看,在確定自己愛上他之後不過半小時,這個使她傾心相愛的男人竟提出了這麼個湊巧美妙的建議。她甚至以為冷漠寡言的凌康永遠不會提及婚姻問題。

    低頭沉默了半分鐘,不願再與心中的一百個聲音作戰,她無可奈何地歎氣:

    「唉!我只好當你的未婚妻了,辱罵風雲堂凌先生的後果我可承擔不起。唉!誰教我一不小心罵了你呢?反正現在沒證人,我又常惹你發火,哪天你一個火大自己反悔了也說不定!我就先答應著,以後再說。」

    「你休想。」凌康朝房門瞥了一眼,門縫下映著幾道陰影,他輕步走過去,一把拉開門。

    伏在門上,耳朵豎起來偷聽的阿武沒一點防備,腳下跨出四、五步,一直衝進房中央才勉強站住,滿臉的驚慌失措和狼狽不堪,混和著想笑不敢笑的痛苦掙扎。秦龍飛若無其事地雙手扶住門框,好像偷聽了半天的人不包括他,但那來不及隱沒的賊笑出賣了他。

    凌康的眼光掃過龍飛和阿武:

    「你們都聽見了?」

    阿武連連點頭,朝門外飛退出去,不敢多說一個字。龍飛卻連連搖頭,從容跨進門來。

    「我什麼都沒聽見,如果不太肉麻的話,麻煩你們再說一遍。」

    對凌康要殺人的眼光裝做看不見,他繞到依依身邊。

    「大嫂,你來說。」

    依依被他這麼一聲「大嫂」叫得雙頰飛紅,空有伶牙俐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小子一回來就窮攪和,凌康恨不得飛起一腳把龍飛從二樓陽台踹出去。他用危險的語氣提醒龍飛自動消失。

    「你空閒得很吶?賴了半天還不回公司嗎?」

    「放心,那邊有謝大少爺,我是專程來看你的。」龍飛找張椅子坐下來,那架式分明是無聊得找死。打從一回到香港,即聽說凌康受傷入院,安全歸來的文軒包下所有工作,放他半天假探親訪友,沒想到卻逮著這麼一出絕妙的逼婚記。反正他跑遍了整個醫院上下也找不到沅沅,不妨就在這裡掛個眼科小坐片刻,等待沅沅上班現身。

    對於這種大煞風景,不識時務的故意破壞者,凌康決定採取硬強對話方式,他一臉要揍人的表情,走近龍飛,問:

    「你是想自己用兩條腿走出去還是被扔出去?是不是長這麼大了才皮癢欠揍?」

    「我走,我走。不過,對不起,打擾一下,最後一下……」龍飛迅捷地閃身到門口,卻仍然不肯關門消失。

    凌康吼道:「你還有什麼事?」

    換個人很可能會被嚇得心臟停擺。龍飛也不敢真惹火了他,他探頭提問:

    「大嫂,沅沅什麼時候來上班?」

    依依再次接受他的尊稱;已經覺得順耳不少,只求趕快打發掉這個心態不平衡的傢伙。她回答:「沅沅今天下夜班,不會來了。」

    「謝啦!」龍飛替他們下了鎖,緊關上了門,自去尋覓他苦思多日的俏佳人。

    凌康聽著門鎖「嗒」的一聲,傷佛敲在他心上,他調整著有些凌亂的情緒,不經意間記起那封殺手送來的信,他檢查過了信,沒有任何問題。從扔在床上的一件外衣下翻出信,遞到依依面前。

    「你家裡可能出了事,是急信。」

    依依不在意地接過信,她才不管什麼急不急,家裡那一大票與她八竿子勉強打在一起的親戚再也牽不起她任何關懷。她這個柳家唯一繼承人都捲鋪蓋行李離家五年,以局外人身份自居了,除了掛個柳氏總裁的頭街,她從不過問上海那些打著柳氏幌子的人如何在柳氏企業裡坑蒙拐騙,營私舞弊,他們還有什麼利害關係要三五不時來糾纏她?柳氏企業還是早點垮掉早點了事,她樂得跟上海完全斷掉瓜葛,最好她那對殷情的「父母」對她完全不復記憶。可惜的是,羅馬不是一天建起來的,也不可能一天垮掉。自她親生父親死後,柳氏企業落在那批只會破壞沒有建設的蛀蟲們手中三年,至今仍卓然屹立,可以想見柳氏企業根基之深厚。看來,將家書拋進離她最近的垃圾筒的舉動仍將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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