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夢媚
「你這次揍了他,既心情舒暢又沒人能說你半句不對。即便是我那固執的老爸也不能說你惡習難改,熱衷暴力。他會很感激你救了他的獨生女。通常感謝的方法就是——將女兒嫁給恩人做老婆,碰巧你長得還不錯,正好又沒結過婚。」她越說越得意,「結果,皆大歡喜。」
龍飛的笑意已擴散到眼角眉梢,早知道她看小說搞得走火入魔,沒想到她還有臉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還必須把我自己賠上。」
「可以這麼理解。」沅沅笑得極其嫵媚迷人。
「我知道,你在這家餐廳第一眼看見我就已經賴上我了。」龍飛輕撫著她的臉,她喝下去的紅酒都飛上她的雙頰變為胭脂。「想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想了些什麼?」
「是什麼?」她當然想知道。
他溫柔地擁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語:
「我在想,這是個難纏難惹的小丫頭,如果穿上婚紗,會不會變乖一點呢?」
凌康料不到經過十幾年沉靜決斷、冷漠絕情的黑道生涯後還能重新嘗試焦躁憂心的滋味。實在不是什麼好味道。
她玩了大半個鐘頭還沒回家。真見鬼!他就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患上了憂鬱症,無可自拔地在看不見她的每一秒內為她擔心,那個隨時會出現狀況的小女人牽動著他每根神經。
依依在兩扇大門中間站了兩秒鐘,決定先向凌康報到,她想見他,也很想參觀他的房子。
幾乎與第一聲敲門聲同時,門開了。凌康像堵牆一樣聳立在門口,右手撐在門框上,他的眼睛上
下左右地檢查她。還好,完整無缺。
依依不得不抬起頭來瞻仰他。因為兩人的距離太近了,而他又高出她一個頭。即便是深度近視加散光也看得見他的擔心。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理由。」他的語氣嵌著北冰洋的冰屑。
依依低下頭,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一路走回來,坐著說行嗎?」
「進來。」凌康把手從門框上放下來,側過身子。
依依好奇地左右觀看,很有些意外。這問屋子除了零亂地放置的報紙之外,可以用整潔來形容。記得沅沅跟她說過,她第一次去龍飛家還以為他家剛遭過暴竊,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七零八落,整間屋子無處落腳,而據秦龍飛說他還是為了迎接她才特意打掃過的。
「不用奇怪,有人定時來打掃。」凌康找張沙發坐下來。
「哦……」依依點了點頭,在他對面坐下。
「把你的理由說完,走回來最多二十分鐘。」
「考之前教授交代一些事情,考完之後又在學校門口碰上喬楓。」
「喬楓?那個花花公子?」他不允許喬楓跟她有任何瓜葛。
「是啊!他趁龍飛不在,又來向沅沅獻殷情,送一大把花還請吃飯。」
「哼!他找死。」
依依遙想喬楓此時的淒涼悲慘,忍不住笑道:「沅沅答應跟他去吃飯,地點選在『蘭蒂』。」
凌康那迷死人不賠命的笑容又出現了,他那兄弟何其有幸,這麼個希奇古怪的女人都讓他碰上了,同時又何其不幸,他下半輩子想不爆血管都難。
「好,好地方!虧她想得出來。」
「沅沅不能開車送我,所以我回晚了。」她像個乖寶寶般陳述晚歸的諸般理由。
誰看得出來?柳姑娘的古怪希奇絕不下於謝沅沅。
「這是特效的燙傷藥,你那瓶扔了它。」凌康從報紙堆中翻出一隻藥瓶。
他一定是早上特地去買的,所以叫她考完試立即回家。她昨晚一句扮可憐的謊話,他居然如此放在心上。依依努力提醒自己別露出感動喜悅的表情,低頭平靜心中的情緒,再抬頭,發現他正在剝著瓶蓋上的蠟封。
「你想現在就打開它?」
「早點換藥好得快點。」
「但是……兩種不同的藥混在一起不大好。我想,還是讓沅沅用消毒藥水替我清洗一下再搽這瓶藥。」依依亂扯個理由,打著醫科的招牌,在外行人面前她的話即代表威權。沅沅她老爸說凌康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她努力向他肩膀看齊——當個撒謊不眨眼的小妖精。
「你自己用吧!」凌康把藥瓶遞給她,頗為遺憾不能跟昨晚一樣握她的手。
「謝謝。」她真是謝天謝地。好在他沒有堅持,否則紗布揭開,他用高倍放大鏡也找不到她手背上的水泡。傷得原本就不嚴重,加之她及時用了極佳上等的藥油,經過一個晚上水泡早沒了。
說一句謊話需要再說九十九句來圓謊,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哪來的怪味道?好像是什麼燒焦了。依依用力嗅了嗅,她寧願相信自己的鼻子出了毛病:
「你在煮飯?」
凌康點點頭,他記起來了。打掃的人替他煮了一鍋飯在爐子上。他走向廚房,並不著急,從小到大吃焦飯比吃不焦的飯多。依依搶在他前頭跑入廚房,快手快腳打開水龍頭接了半碗清水,再滴入少許白醋,然後攪勻了倒進飯鍋裡。
「你在幹什麼?」凌康聞到一股醋酸味,焦飯他可以忍受,但是吃酸醋拌飯的高深功力仍然有待修煉。
「醋能減少焦糊味。放心吧!飯不會變酸的。」她看著他,問:「你不用吃菜嗎?」
凌康打開廚櫃門,撈出兩聽罐頭。
依依拿起來看看,是牛肉跟沙丁魚——鹽加味精的保「鮮」熟食。她走到廚櫃邊,不抱希望地拿出每一聽罐頭看,天主保佑,居然被她扒出一聽冬筍,再檢查日期,仍在保質期內。
「我來做菜,好不好?保證不碰水。」
凌康根本沒機會說好或不好,因為依依已經挽起了袖子,並將他推出了廚房。
「去隔壁拿點東西,火腿、雞蛋、還有蔥。」她掏出鑰匙塞在他手裡,「很快就能吃了。」
這樣的女人能用小可拎,小羔羊諸如此類的詞來形容嗎?凌康習慣性地皺起眉,仍按她的吩咐去執行。
飯桌上擺著一碟火腿冬筍片,一碟蔥花牛肉,一碟紅燒沙丁魚,還有一碗火腿雞蛋湯。雖然只是簡單的三菜一湯,但看起來賞心悅目。依依將剩下的一點蔥管撤入湯裡,淡紅色的火腿片與翠嫩欲滴的綠蔥相互襯映,好看極了。她自己也很滿意,向閒坐客廳的凌康喊:
「吃飯了。」
凌康把每道萊都嘗—口。
「真是那些罐頭變的?」
依依挑起秀氣的眉,點點頭。
「那些罐頭運氣不錯。」他扒了口飯,「飯的運氣也不錯。」
依依笑得帶絲狡黠,他在讚揚她,只是沒有直說。她開始有些明白他了,他沒有直接表達感情的習慣,包括關懷、疼藉以及稱讚。她扒著飯粒,很愜意地享受她的午餐。
這世上免不了有人注定是生來煞風景的。好在門沒上鎖,郭豪幾乎破門而入,風風火火地大驚大叫:「康哥……康哥……」
一路叫到飯廳,然後就覺得頭昏眼花。凌老大家裡會有女人?凌老大會跟一個秀氣得像……像……像個什麼似的女孩子一塊兒吃飯?凌老大臉上的寒冰會溶成溫泉?
直到凌康的眼神重新又結成冰,冷冷地盯視著他時,他才凍醒過來。
「你不在風雲堂,所以我找到這裡來。」
「出來。」凌康知道手下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到家裡來打擾他。他走向客廳,回頭道,「替我添碗飯。」
「好!」依依喜歡這種感覺,很自然。
郭豪一步三回頭,確定著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由他老大極不正常的舉止推斷,這個女人絕不尋常,極有可能是他未來的……
凌康很想擰著郭豪的脖子把他揪出飯廳,警告他不許盯著她看,即使是好奇也不行。顧及老大的身份,他再說一遍:
「出來。」
郭豪聽得打了個寒顫,凌老大說話一向像初冬的天氣,但他現在覺得提前進入大雪紛飛的雪天。
「說,什麼事。」凌康盯著郭豪。
「徐紹民……就是山東過來的徐老大,前幾天向我們買了幾間鋪子,今天我們兄弟才發現他要用來開煙館。他明知道康哥你的地頭上不准做鴉片生意,我們去干涉,這老小子囂張得很,說鋪子是他的,想幹什麼我們管不著。」
凌康點點頭,目中冷芒閃過。「讓他開。」
「讓他開?這不擺明我們怕了他,以後哪有臉再混下去?」
「等他開張,你多帶些人去幫忙捧場,看見什麼砸什麼,然後,請徐紹民到風雲堂來見我。」對有意挑釁者必須給與顏色。
「好!就等老大你這句話。我保證砸他個稀巴爛。」郭豪摩拳擦掌,興奮得不得了。風雲堂雄踞香港,無人敢捋虎鬚,靜極思動,老大又不派他出去開疆拓土,拳頭老早發癢了。
「不要輕敵。」凌康隱約覺得不對,徐紹民明知風雲堂的勢力,得罪他凌康等於不容於整個黑道,但他還敢跟他做對,絕不簡單。阿豪雖然驍勇忠直,但遇事衝動,難為將材,所以他一直將阿豪帶在身邊。可惜得力屬下分佈各堂口,一時不易調動。他沉吟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