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夢媚
秦龍飛手上拿的是沅沅的課本。
謝大小姐呢?站在糖炒栗子的小攤前垂涎欲滴。好香啊!三年沒吃過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了。英國人哪懂得享受?
「快點,好了沒有?」如果有練過鐵砂掌,沅沅早就手爪子伸進鍋裡去。
炒栗子的老伯遞給她一張報紙,「拿好它,我馬上盛給你。」:
沅沅隨手將錢包擱在身邊的小桌上。快手快腳用報紙捲成個錐形紙筒,雙手捧住,眼巴巴地看著鍋裡的栗子,活像個討飯的。
老伯終於剷起栗子,裝進她的紙筒裡,好心地提醒:「很燙,小心燙著。」
「您的栗子太香了,多少錢?」
這句話才問出口,身邊一個灰色人影急奔而過,一把拿走桌上的錢包。沅沅眼睜睜地看他跑走,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三秒鐘後她才意識到:她被搶劫了。
龍飛身經百戰,應付這種事不在話下。他只將腿伸出去。立刻,「噗通」一聲,搶錢包的人跌了個餓狗搶屎。他從地上稍抬起頭,打算記下伸腿的人的相貌,總有一天,要讓他知道多管閒事的悲慘下場。他接觸了一對銳利無比的眸子,像兩道寒光,充滿了攝人的力量。他打了個寒戰,臉上的血色忽然完全褪去,口齒不清地說道:「秦……秦……」
龍飛從他手中拿回錢包,撣了撣灰塵:
「你打算在這兒躺一輩子?」
那人如逢大赦,爬起來,跑得像只被箭射中的兔子,一溜煙就不見了。
沅沅困惑地走上前:「我可以理解成他很怕你嗎?」
「做壞事的人被捉住總會害怕的。」龍飛把錢包放進她的荷包,並替她付了錢。連哄帶騙:
「栗子快涼了,去那邊椅子坐著吃,我幫你剝栗子殼。」
坐在椅子上,雙手剝著栗子,沅沅依然困惑。「他不是為被抓到害怕,很像是因為見到你才害怕。」
「我真有那麼醜?」他一臉的無辜狀。
沅沅睜大眼睛看他,這麼好看的男人就快絕種了。為了不被他當成女色狼,她努力提醒自己將肆無忌撣的眼光稍作約束:
「你一點也不醜,很好看才是真的。」
「男人應該由女人來評價,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龍飛露出笑容,在她看他的同時,他已然飽餐秀色,並連同她依依不捨收回去的目光。
「沒有女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嗎?」沅沅高興之下十分慷慨,將自己垂涎了半天後第一個剝好的栗子送到他嘴邊。
他先把栗子吃到嘴再說:「有,有很多。」
沅沅翻臉比翻書還快,她可不是個會掩飾喜怒哀樂的人。他的無所謂的表情把她氣死了:
「我實話跟你說,你醜死了!我不過是日行一善,安慰安慰你。你……你竟敢吃我的栗子。」她杏眼圓睜,「吐出來!」
龍飛眼底那抹狡黔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意和喜悅。很好,謝大小姐吃醋了。初識那天她的自言自語一直虯結在他心裡,他隨時防備有另一個男人出現在他跟沅沅之間。
「我一生下來,接生婆就說我好看了,那時候我連眼睛都沒睜開。然後我媽媽、姨媽、姑媽、嬸娘……一大堆女人都說這個小孩子漂亮得不得了。再然後,就只有你一個人肯安慰我了。」他笑著看她:
「謝謝你的善心。」
沅沅想不出任何話來沖淡自己的狼狽。自己一定表現得像個醋罈子,想到這,她只有用栗子塞住自己這張管不住的嘴巴,很快,整包栗子只剩下粟子殼。
「吃完了?我們走吧!」
「我還要再買一包。」她剛才如同嚼蠟,沒有被噎死算她撿回一條小命。
「你是學醫的,該知道這種難消化的東西吃多了不好。」
「你也該知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沅沅好像說的是自己,心裡想的卻是要如何報這一箭之仇,這世界不能太沒天理是不是?打從碰上這個秦龍飛,她謝沅沅的伶牙俐齒就沒佔過上風。哼!走著瞧。
秦龍飛看著沅沅又跑去買栗子的嬌俏背影,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不會吧?他安慰自己,不會的。
第四章
沅沅幾乎每天下課都會回得很晚,偶而是陪柳依依,大多時候都跟秦龍飛在一起。
月明星稀,天心月圓,道旁的桂花雖然已經開過了仍然清香醉人。龍飛送沅沅走到家門口,沅沅不捨地:
「進去坐坐,好不好?」
龍飛凝視著她近乎可憐兮兮的臉,幾乎想答應她。但是理智提醒他,不行。她父親並不贊成他,在一切沒有定下來之前他不想跟她父親發生衝突。就算這衝突是必然的,也留在必須的那一次面對吧。
「不了,明天下課我去接你,想去哪?」
「哪裡都好!」只要跟龍飛在一起,沅沅哪裡都想去。最好去教堂,先熟悉環境,將來總有用得到的時候。
沒有理由再站下去了,沅沅只好低聲說:「明天見嘍!」
龍飛沒打算就這麼放她走。他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紅潤的唇角印下一個輕吻。
「睡個好覺,進去吧。」
沅沅整個人都呆住了,不能思想,彷彿被下了魔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安然無恙跨過高低不平的門檻和台階的,恍恍惚惚走入了大廳。
謝順昌跟文軒正在黑白縱橫十九道中戰。沅沅完全目中無人。直直向樓梯上走去。
謝順昌叫她:「沅沅。」
沒反應,再大聲一點:「沅沅!」
沅沅嚇了一跳,茫然回顧,「什麼?」好容易她魂兮歸來,挨到父親身邊,「爸爸。」
「去哪了,你有兩個多禮拜沒陪我吃飯了。」謝順昌發現女兒近來不太一樣,一會兒微笑,一會兒發呆,今天的情況更是不尋常。
「我每天都有陪你吃早餐呀。贏了幾盤了,大哥的臭棋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第一盤他沒輸,第二盤我沒贏,現在第三盤,我說和了,他偏不幹。」
文軒拈起顆棋子敲打棋盤,「叔叔,你邊角這片棋做不活了,認輸算了吧。」
「我還有兩個活眼呢!小子,你想贏我還嫩點。」
文軒又下了一子,得意洋洋:
「平時我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今天不一樣。你老是倚門望女,想不輸都難。平時你怎麼教我的,下圍棋一定要心無雜念,心平氣和…」
沅沅看也不看,雙手在棋盤上一陣亂攪和,
「明明是和局嘛!說不定你還輸了呢,不信你再擺起來試試看。」
謝順昌哈哈一笑,抬頭問:「沅沅,你跟秦龍飛來往得很密切,是嗎?」
文軒本來想據理痛斥一番這對沆一氣的父女,但一聽到這個話題馬上擺出左腳前邁後腿跟上的逃跑架式,準備趁他叔父大人一個沒留意立馬拔腿就逃。可措,天不從人願,謝順昌始終在百忙之中分一隻眼睛用來牢牢盯住他。
沅沅聽到秦龍飛三個字,心口漲滿柔情,「是啊,剛才就是他送我回來。」
「你瞭解這個人嗎?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沅沅調皮地答:「他叫秦龍飛,今年二十七歲,中國籍男子,身體康健,無任何不良嗜好,是『三亞船運』的老闆之一。」
文軒努力提醒自已不要笑出來,因為謝順昌盯住他的一隻眼睛認定了他是罪魁禍首。『
「沅沅,爸爸不是跟你開玩笑,你交朋友總應該先瞭解這個人的身份來歷。你知道嗎,秦龍飛是個危險人物,以後不要再跟他來往。」
「爸爸,我不喜歡聽你這麼說。我二十歲了,懂得分辨是非黑白,也懂得選擇朋友,龍飛是個好人。」
「我不贊成你們來往!」謝顧昌的口氣強硬起來,「如果你還當我是爸爸,就聽我的話,以後不要再見他。」
「如果你還當我是女兒就讓我自己選擇朋友。」沅沅也生氣了,她恍悟道:」難怪龍飛每次都只送我到門口,從不肯進來,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甩不著我跟他說什麼。他要自量,以他的身份背景不應該跟任何身家清白的人家扯上什麼關係。」
「爸爸,我不想跟人吵架。」沅沅拒絕再談下去,逕自回房。什麼身份背景,她才不管呢!不過,能招惹起老頭子這麼大的反應,秦龍飛也許真的不簡單。
沅沅可以一走了之,文軒可沒那麼好命,乖乖等候謝順昌的耳提面命、充當出氣筒。誰叫他是謝家人,同時又是秦龍飛的好兄弟呢?這年頭,夾在正中間還真不是人做的事。怪只怪他謝文軒死也不敢回馬來西亞父母身邊頤養天年,那邊只有更恐怖的事情等著他。
看得出來,沅沅有些心不在焉。龍飛緊緊牽著她的手,隨時提防她的腦袋會跟大樹或電線桿子什麼的鬥在一起。冷不防,她沒頭沒腦地問:「你是壞人嗎?」
「你說呢?」龍飛的眼睛毫不閃爍地迎上她,眼光清澈明亮。絕對沒有一點心虛的樣子,只帶了三分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