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孟芝
許久,她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站起身,走向浴室,打開水龍頭,用雙手去盛水,往臉上潑,一撥再潑,似乎這樣做可以撥去那段她想遺忘的過去。
她抬起頭來,看見鏡中的自己,那段不堪的回憶又爬上心頭,她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
她不停的問自己,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那段過去要像夢魘一般的糾纏著她,她真的不懂。
她的思緒飄的好遠、好遠,腦海中不停在快轉著,國二那年發生的那件事、夢裡的情境,一幕又一幕從她眼前飄過,最後,腦海竟浮現紀昊的身影。
她告訴自己,同樣的錯不能再犯第二次,那次的傷痕還沒有完全結疤,而自己已沒有勇氣再去接受另一次的傷痛。
「小櫱、小櫱。」
何櫱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才真正的回過神來。
「小櫱!」安子築喚住正要走進校門的何櫱。
何櫱聽見安子築的聲音,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回過頭,面帶微笑地看著她走近自己。
「安伯伯放你自由了,是嗎?」何櫱沒看見安家的司機送安子築來。
「是啊!我求了好久。」此刻的安子築,像是飛出籠子的小鳥,終於可以翱翔於藍天白雲中。「對了!小櫱,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安子築忽然轉移話題。
「什麼忙?」
安子築從書包裡拿出一封信,交給她,何櫱看見信封上娟秀的筆跡,寫著兩個字——「紀昊」,她的心一震。
「我考慮了很久,終於鼓足了勇氣,我決定向他告白。」安子築羞澀地說。
她要向紀昊告白,她應該替她感到高興,為什麼她竟覺得胸口好疼,好像被揪住了?
「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把信拿給他,好嗎?小櫱。」安子築一臉興奮地說,絲毫沒發覺何櫱不對勁的神情。
何櫱努力的找回自己的聲音,臉上盡量維持著自然的神情,不讓安子築看出她的心慌,以一副輕鬆自然的態度,回答安子築的話。
「沒問題!我今天放學幫你拿給他。」
「謝謝你,小櫱。」安子築感激地說。
「不客氣。」何櫱臉上漾著一抹笑容,那笑容代表的是微笑?還是自嘲?她也不知道。
「快上課了,我們快進教室吧!」安子築說完,就自顧自的牽起何櫱的手。
安子築掌心的溫暖,喚醒了何櫱的理智,也想起了她對自己說的話同樣的錯不能再犯第二次。雖然,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但一整天下來,她仍舊心神不寧。
「天啊!」何櫱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忍不住輕呼出聲。
她本想到紀昊的教室外把安子築的信拿給他,但又怕碰到安子宸,不曉得要怎麼解釋,所以她選擇在學生會門外等他,但她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學生會門外擠滿了人,而且都是女人,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一目瞭然,手上各自拿著禮物、拿著信,她們的企圖太明顯了。
何櫱站在角落裡,倚著牆壁靠著,低著頭沉思,眼神卻專注著手上的信,苦思著要怎樣把信拿給他,壓根兒沒注意有個人往她的方向走過來。
紀昊看到學生會外面擠滿了滿山滿谷的人,他微微的皺起眉頭,雙眼冷冷的掃射,環顧全場。
突然,他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愣,是她?真的是她!看到她,他的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四個字形容。打從他對自己坦白、誠實的那一天起,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陷進去,再也無法抽身,可是目前他不想嚇壞了她。
紀昊不加考慮地快步走向她,雖然他還不想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感覺,但他必須點醒她,讓她開始注意到對他的感覺。
那些久候多時的女孩,看到四人幫到來,個個表演起端莊、溫柔的樣子。
當她們看到紀昊往她們的方向走過來,那些女孩個個心花怒放,希望他能走到自己的身邊,可惜她們都在妄想,紀昊穿越人群,筆直的向角落的身影走去。
四人幫的其他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而那群女孩則徹底的發揮女人八卦的本性。
「她是誰?」
「長得又不好看!」
「她跟紀昊有什麼關係?」
三個女人等於一個菜市場,而眼前又何止三個女人呢?
何櫱似乎是被四周嘈雜的聲音拉回了她飄遠的思潮,她抬起頭,卻望進一雙溢滿柔情的眸子。「你是來找我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深恐她的答案不是自己要的。
「是的。」他的話讓她意識到自己來此的目的,她微微的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聽到她的回答,他難掩興奮之情,但在聽到身後那些女孩的話,他厭惡的深深蹙起眉頭。
「憑她那副樣子,也有資格向紀昊學長告白。」
「真是癡人做傻事。」
「不自量力。」
天啊!別又來了。何櫱在心底暗叫著。
她抬起頭來,想解釋這一切,卻看到紀昊不屑的眼神和當初蕭育祺那鄙視的神情重疊,她開始分不清眼前站的究竟是紀昊還是蕭育祺了,她也不想分清楚了。她撿起自己剩餘的自尊,慢慢地拼湊著。
就算她一無所有,她還可以保留住一點尊嚴吧!
「你放心!這封信不是我寫給你的,我只是替人跑腿而已。」何櫱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紀昊有一種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覺。
兵弈見此情況,十分有義氣地開口:「各位小姐,如果你們不嫌棄,麻煩請移駕到學生會裡。」
其實他想說的是:能不能請你們這些三姑六婆離開,好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但從小培養的好風度,讓他不輕易對人發脾氣。
那些女孩聽了,無不露出花癡般的樣子,爭先恐後的擠進學生會裡,真不曉得剛剛的端莊、賢淑被她們踢到哪個星球去了。
「有時候我在懷疑這裡究竟是學生會還是星期五餐廳呢。」左櫱自嘲地說。
整條走廊上,只剩下紀昊和何櫱。夕照把他們的影子拉的好長,而此刻他們心中的愁悶也如影子一般的長。
何櫱打破僵局,淡淡的開口:
「子築是個好女孩,希望你能給她一個機會,再見。」
她把信遞到他手裡,緩緩的轉身,咬著下唇,生怕淚水會毫無保留的宣洩,她不要他看到自己的狼狽。
給她一個機會?那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紀昊無助的在心中吶喊。
他目送何櫱殘忍的背影,狠狠地把所有的怒氣打在牆上,一拳又一拳,他的手流血了,他也完全沒感覺,因為他的心更痛。
紀昊無力地靠在牆角,任鮮血一滴一滴的滑落地面,就好似滴在他已被搗毀的心,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畫面,那就是何櫱無情的背影。
良久,他才渾渾噩噩的走進學生會,手上的血已凝結了,而他的心也失去了溫度,像似被冰在冰天雪地裡,什麼冷暖事物他也感覺不到了。
一推開門,入眼的是一群陌生女孩的臉孔,圍在他身旁七嘴八舌的關心他的手。
「學長,你的手怎麼了?」
「你流了好多血,痛不痛?」
「我幫你包紮好不好?」
女孩們紛紛想表現自己最溫柔、體貼的一面。
紀昊眼神凌厲地瞪著她們,從齒間冷冷地迸出一個字:「滾!」
單單一個字,使她們原本熱情、沸騰的心降到了冰點,就算再不識相的人,聽到他的話,也會乖乖地摸鼻子走人。
而四人幫的三人,對此現象沒有絲毫的反應,各自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也走出了學生會。
他們太瞭解紀昊了,此刻的他,不需要無濟於事的安慰,他要的是一個不受干擾的空間,一個可以療傷的地方。
紀昊跌坐在自己的位子,失神地看著那封被血染紅的信,腦子裡一片空白。時間似乎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緩緩的起身,把那封未拆封的信丟進垃圾桶。
當何櫱一轉過身去,淚水就快要不聽使喚的掉落下來,她多想一鼓作氣的跑離這裡,但好強的基因不容許她這樣做。她硬生生地把悲傷隱藏起來,保持頜定的邁開步伐,負傷離開。
直到走出他的視線,她才敢放肆的任淚流滿面,勇敢的把傷疤撕裂開來,那段被埋葬已久的回憶,不由自主的在腦海中重新上演。
國二那年的一個下午,午後的陽光把安靜的教室照射的好暖和,除了老師講課、寫黑板的聲音,還有學生翻書、交談的細語外,整間教室裡沒有其它的聲響,一切顯得好寧靜、好愜意。
何櫱不時的把目光擺在右前方一個正專注於聽課的男孩子身上,他出色的外表、發達的運動細胞、名列前茅的成績,都是使他受到女孩子歡迎的原因。
何櫱看著他,輕輕的在課本上寫下三個字——「蕭育祺」。她從一年級就開始暗戀他,但因自己平凡的一切,讓她沒有勇氣去向他告白。
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原本安靜的教室轉眼間竟是一團鬧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