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孟羽
「沒——你只顧著練武,我沒事做只好發呆。」
「對不起,可是我好喜歡跟著爹練武,只要我好好練習,讓自己變得很厲害,那麼我就可以去找殺害爹的那個壞女人報仇了!」他眼裡浮現強烈的恨意,那是不該出現在七歲大孩童眼神裡的恨。
那一夜的慘劇,他至死也忘不了。
如果不是那壞女人,爹娘不會死、他們四兄弟不會分散,他和靈姐姐也不會成了流落街頭的孤兒。
一切都是那女人害的,所以他不會忘!
「三郎!」花靈驚訝的叫出聲,原以為他已淡忘了以前的日子,沒想到他一直想著要報仇。原來他沒有忘了爹,沒有忘了駱家的血仇。
她的心裡感動莫名,倏地紅了眼眶一把抱住他的頸子。
「靈姐姐,幹什麼哭呢?」
「三郎,答應我,永遠不要忘了你是駱家的兒子——」
「我是駱秋冥,本來就是駱家的兒子。靈姐姐,你說話好奇怪。」駱秋冥不解的搔了搔頭,然後推開她的身子用沾著塵土的衣袖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卻在她細緻的臉上留下土黃色的污漬。
「噗!」看著那一張花臉,他強忍住笑,伸出另一隻手想將她臉上的污漬擦乾淨卻愈幫愈忙。
他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沒——我們快去吃飯吧,爹在催了。」說完,駱秋冥頑皮的跑開。
直到谷青曜瞧見她的臉也笑出來,花靈才知道自己被抹成花臉了。
真是丟臉!
她連忙奔跑到河邊洗臉,但對罪魁禍首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是她惟一的親人。※※※
「三郎真是個天賦異稟的孩子,我教他的武功,他學得真快,有這樣的兒子兼傳人可說是我谷青曜的福氣呀!」谷青曜坐在床沿,一面脫著靴子一面開懷的說著,但他得意的讚賞反而惹得玉煬心情低落。
「怎麼了?玉煬。」終於注意到妻子略顯不悅的神情,他納悶的瞧著妻子。
「我知道你很喜歡三郎,但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掛在嘴上,尤其是在緹兒面前。」「怎麼了?」
「你可曾在乎你女兒的感覺?我覺得你待別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女兒好。」忍了幾天的心事,她終於說了出來,她不能看著女兒傷心而不管。
「三郎不是別人的孩子,他和花靈都是我的孩子!」谷青曜微微動氣的說。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兒子,是我沒用,沒能為你生個男孩,但你不該冷落了緹兒。」
「玉煬——」他輕歎一聲,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我從沒責怪過你,我也沒有冷落緹兒,她是我們倆的孩子,這世上我最疼愛的就是你和她了。只是我希望你能放開胸懷去接納三郎和花靈,好嗎?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流離失所?」
「我——」
「我愛的玉煬絕不是心胸狹隘的女人,是不?」他吻著她的耳朵,輕緩的逗弄,惹得她滿臉嫣紅。
玉煬柔順的倚在丈夫的胸前,她緩緩的點頭,算是應允了他的要求。只要是他希望她做的,她願意順從。
「我的好玉煬,記得今後你是三個孩子的娘。」他拉她一同躺在床上,憐愛的擁她入睡。
只要玉煬能拋開私心,他相信她會是個好母親,不論是對緹兒或是駱家的孩子。
第二章
谷青曜待他極好。
這是相處七年來,駱秋冥內心的感想,谷青曜真的視他如己出。
駱秋冥獨自一人在林子裡認真的練功,即使汗流浹背,他依然毫不懈怠的練著。
在遭逢家變後,谷青曜的出現像是一道陽光,讓他韻人生有個不一樣的方向。
這七年來,雖然他日日夜夜不忘家破人亡的仇恨;但在谷青曜身邊享受到溫情,讓他受傷的心有一個療傷的地方。
惟一不好的地方是,緹兒不時向他挑釁,但他全容忍下來,因為她是乾爹的掌上明珠。駱秋冥奮力的擊出一掌,一棟小樹瞬間斷成兩截。
他一直勤於練功,一方面想讓自己更強壯好尋敵報仇,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讓乾爹對他讚譽有加。
天生的資質加上勤奮的練習,他才十四歲便已習得一身的好武藝了。
但還不夠!
記憶中那壞女人頃刻間便能要人命,想來武功必定驚人,所以他一定要更強才行。
揮去額間的汗水,駱秋冥正想拔劍出鞘,卻被林間猛然飛起的群鳥一驚。
有人?
這偏僻的林子一向人煙罕至,來人會是誰?
駱秋冥皺了皺眉,納悶的朝著聲音來處看去,聽見一聲聲急促的喘息以及不穩的腳步聲。那喘息聲聽來氣息相當微弱,彷彿呼吸對他而言是一件萬分辛苦的事。
莫非此人生了病?
清秀俊俏的臉上滿是困惑,駱秋冥豎耳聆聽,發覺腳步聲已逼近。
片刻後,一道晃動的身影自林子另一側出現,他身子搖搖晃晃,吃力的移動腳步。
陽光照上了他的臉,他痛苦的擰眉,全身沾滿血漬。
駱秋冥在看清他的臉孔時,不禁睜大了眸子,拔腿衝向他。
「爹!」
他及時扶住那癱軟的身子,惶惶然的看著倒靠在他雙臂中的男人,那是他最尊敬的千爹呀,怎麼會
「爹!你怎麼了?」
「三——三郎——」谷青曜睜開雙眼,當駱秋冥的面容映入眼簾時,他不禁鬆了一口氣。「我——終於逃回來了嗎?」
「逃回來?」這是什麼意思?駱秋冥疑懼的抱住他的身子,「爹,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三郎——是爹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在瞧見她的容貌時被震撼住,我也不會因此而分神——沒想到我對玉煬一往情深,竟還會輕易的被別的女人震懾了心魂——」谷青曜自責的喃道。
「爹,你到底在說什麼?」
「對不起,三郎。你一直很敬愛我,我卻——這幾年一直瞞著玉煬待在極天門裡當個殺手——咳!」胸膛一陣劇痛,谷青曜咳出一大口血,駱秋冥連忙點了他的穴道止血。
他輕咬著牙,耳裡重複著谷青曜方纔的話。
殺手!
乾爹是殺手!是那種收了錢便取人性命的冷血殺手嗎?
這也是為何他們這幾年一直在遷居的原因嗎?
他想起了七年前那血腥的一夜,那妖女是否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而乾爹竟也——
不!不會的!他所敬愛的乾爹絕不會是那種人!他收養了他和靈姐姐,如果不是他的仁心,今天就不會有他們姐弟的存在了。
這樣一個胸襟廣闊的君子怎可能擅取人命?
「我雖靠殺人賺取金錢,但我並不濫殺無辜——今天我要行刺的是陰月堡的堡主,她本就是個人人殺之而後快的魔女,沒想到卻——唉!曾經叱吒風雲的江湖十劍之首竟淪落至此——」谷青曜自嘲的苦笑。
「爹?」駱秋冥看著那一雙精銳的眼變得空洞無神,慌得連忙搖了搖他的身子。
「三郎,爹不行了——」
「不會的,我背你去找大夫。」說完,駱秋冥轉身想背他卻被制止。「沒用了——爹受了她一掌,筋脈全斷,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谷青曜沿氣虛弱的說,「玉煬和緹兒——交給——你——」
雖不忍心拋下妻女一走了之,但他也無能為力。
「不!爹!別死!三郎需要你!」
「你是個堅強的男孩,相信將來也會是個強悍的男人,所以——她們交給你——了——」當最後一個字逸出他的口,他便緩緩合上雙眼。
風,變得寂靜了。
抱著谷青曜的遺體,駱秋冥僵硬得動也不動,思緒全成了一片空白,但眼眸卻濕濡了,淚水一滴滴落下。
七年的父子親情,雖不是親生,但也足夠刻骨銘心了。
有好幾回,乾爹在深夜裡背著發燒的他求醫。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他也有一份,乾爹甚至將一身武藝全都傳授給他。
他視他如己出呀!
「爹——」
心好痛!
當年駱盍詮被殺身亡,他都沒有現在來得沉痛,他想一輩子都喚他一聲爹!
淚水撲簌簌直落,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七年前他失去了親爹,七年後他又失去了乾爹,教他如何受這分傷痛。
不知過了多久,駱秋冥緩緩將谷青曜的遺體放下,走到林子裡一處空地,徒手挖掘泥土。
淚水一滴滴的落下滲入泥地裡,他咬牙強迫自己不能哭出聲。
他挖了許久才挖了個坑,然後將谷青曜的遺體埋入,找來一片木板,用劍在板上刻寫著。
他和乾娘鶼鰈情深,沒讓乾娘見丈夫最後一面,是殘酷了點,但駱秋冥更不忍心讓她看見丈夫慘死的樣子。
她的丈夫在她眼裡一向是意氣風發、俊秀倜儻,絕不會是如此狼狽的模樣,所以不能讓她瞧見。
駱秋冥將刻好的木板插在土堆前,他揮掉額上的汗水,倏地站起身舉劍朝四周林木發狂的砍去,樹上的鳥被嚇得拍翅飛走。
他要成為一個強者!如此才能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