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孟珩
"我都說過了——"若日瞪著眼對他說。"事故現場無人生存,殘骸難辯,坎恩王子再神勇,都不可能還活著,你說讓公主去樓錆蘭眼見為憑,你要她去看什麼?一堆白骨!看了讓她更傷心,是不是?"若日幾乎是聲色俱厲地說著。
阿爾發搖搖頭。"就是因為殘骸難認,所以大家都假定無人倖存;既然如此想,那麼為什麼不換個方向看,也許王子真的還活著?"
若日張著嘴正要再說什麼,索拉妮亞絕決地舉手阻住她。
"若日,我無論如何都要去樓錆蘭!"索拉妮亞沉靜地說,聲音中有種不顧一切的狂熱渴望。"我感覺得到坎恩在等我,他一直等著我去。"
若日苦惱地瞧著她,良久才莫可奈何地點點頭。
索拉妮亞見狀,喜出望外地衝上前猛摟住她。
"若日,謝謝你!謝謝你!等我回來後,我再——"
"公主您想將我丟在宮裡一個人跑出去?而且和這個不正常的傢伙單獨相處?"她指指阿爾發,戒備森嚴地說:"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若日,很危險的!"索拉妮亞抬起頭。
"公主你也知道危險嗎?"她反問一句,又說:"除非我也去,否則我立刻向陛下稟報這件事!"若日冷靜地說出她答應的條件。
被當成有害生物的阿爾發,興味地注視著不像公主的索拉妮亞和不像隨身女的若日之間奇怪的對話。這個野馬公主果然異於常人;她反正是主子,怎麼說就怎麼是,現在看她倒為了一個下人的話認真考慮起來。
看來這筆生意真是做對了,能見識到這個怪異的野馬公主,還真是走了不知什麼運呢!阿爾發愈看愈樂,也不去提醒她們究竟為何租他這個蓋斯塔。
"我一定要跟您去,公主!"若日不容反駁地又說。
索拉妮亞點點頭,竟然笑瞇了眼。"那有什麼困難,我們就走吧!喂!蓋斯塔先生……"
"阿爾發!"阿爾發十分有禮貌地報上名字。
"阿爾發,我們走吧!"
阿爾發點點頭,走到她們兩人面前,一站定,銀芒閃著刺目的光,圍繞身周。
"哇!這就是空間縫……"
索拉妮亞話還沒說完,燕然廳中已空無一人。
???
只間隔微秒之差,樓錆蘭與耶利納公國之間又廣又大的莫干荒原,寸草聊生,景色淒慘,幾乎無人停留的地帶,霎時光芒一現——大睜著眼的索拉妮亞、依然尚未習於這種交通方式的若日,和原本一臉笑如今看來卻有點難堪的阿爾發,他們三個就踏在荒原的土地上。
"這裡——"索拉妮亞左右望望,荒涼一片,不像有人跡的樣子。"不是樓錆蘭吧!?"
阿爾發扯動嘴角,笑得奇怪地說:"呃,這個嘛……"被風一吹,若日腦筋清醒無比。她皺眉看著四周的荒垓,然後像吃人似的瞪向阿爾發,聲音很冷靜地說:
"你不是說你是位階層三的蓋斯塔?這是怎麼回事?"
索拉妮亞看看阿爾發臉上那抹奇異的笑,再看看四處。遠遠的,煙霧繚繞中,可以看到被陽光反射的鎏逆射,那些就是盛傳的樓錆蘭尖塔所耀閃出的吧!
她又轉向阿爾發。她也在等他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快說啊!你這個高階的蓋斯塔,怎麼會弄錯到達地點?難道……你騙我!""
若日陰暗的神色,逼得阿爾發招架不住了。
"我的確是高階的蓋斯塔,不過……不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爾發訕笑著說。
若日的臉色忽青忽白,雙眼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索拉妮亞拍拍她的肩,問阿爾發:
"你就說清楚點吧!阿爾發。這麼含糊的解釋,我和若日都不懂。"
阿爾發瞧著若日那憤怒的神情,再看看索拉妮亞似乎平靜卻隱著忡憂的臉容,他又抬著望望天色,夕照時分快到了,而樓錆蘭還恁地遙遠。
沒想到那麼久後再使用這力量,居然還是出糗。
"我確實是高階的蓋斯塔。"阿爾發又轉看她們,恢復那種有點不在乎的笑。"可是那是在組織知道我居然毫無方向感之前;之後,我就是個無階層的蓋斯塔,連最低級的蓋斯塔都比不上。"
"你說什麼!?"若日憤憤地喃道:"這樣你居然還敢騙我!你這個大騙子!"
"我說若日大姐,其實你該慶幸了,我只是缺少了點方向感,可不是會將旅客困鎖在空間孔縫裡的那種半吊了!而且,我也確曾是位階三級的蓋斯塔,你怎麼能說我騙你呢?"阿爾發嘻笑地說。
"你還笑得出來!你——"
"沒有方向感?"索拉妮亞又拍拍若日,要她別這麼激動。"至少你還知道樓錆蘭在哪個方位,依我看,你那只是小毛病嘛!"
"對啊!果然不愧是野……公主,這麼大度;要是組織中評測的人員都像你,那我也不會被撤除位階了!"
若日反感地瞪著逕自惋惜的阿爾發,氣怒地真想將他踢到青波海裡淹死算了。
阿爾發敏銳地感知到若日的情緒,作弄地對她擠眼微笑,又惹來她的白眼。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開啟一次空間走廓。"索拉妮亞覺得適才那快速的過程,就像經過一條閃耀的廊道,因此將它叫成"空間走廊"比較切合些。她想想又說:"反正你的方向感再差,最我也不過是將我們送到依西斯上不知道哪裡的地方,搞不好這次好運道地就將我們直接送進樓錆蘭的統政大樓,當場見到大統領。"
阿爾發搔搔頭髮,慢慢地將眼睛轉向索拉妮亞,慢慢地說:
"呃,我還有一件事沒有說……我會被撤掉位階,其實有兩個原因……"
"兩個?那第二個理由是為何?"
荒原上忽然揚起一陣風,寒寒陰陰的,吹得天色暗了暗,還帶起悠悠忽忽的嗚咽聲,也不知是哪裡傳來的。
若日臉色青灰青灰,默默地移靠向索拉妮亞。索拉妮亞對她笑笑,又問:
"阿爾發,第二個原因到底是什麼?"
阿爾發挺挺身子。她那忽然顯現出來的氣勢令他頗吃驚。突地,他有些明白,為什麼依西斯上的大國羅衍那的第一王子會看上她了!
但是,他再仔細看看她。他是有些明白,卻又好像還是不懂……
哎,算了!算了!管他們這些個王子、公主的事作啥?當務之急是,他一定、必要盡快將他們帶離開這荒原,否則到達樓錆蘭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阿爾發……"
"喔!"他回過神,笑道:"你問我第二個理由是什麼是不是?其實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我無法在一天之內施用兩次以上的力量。"
若日的臉色更青慘。她實在討厭那種鬼魅似的呼聲,但是她更討厭這個蓋斯塔所說的話。
可是,她最討厭的是自己,居然找來了這個蹩腳的蓋斯塔,無端地為索拉妮亞公主招惹上麻煩!
索拉妮亞皺著眉說道:
"你無法一天之內開啟空間走廊兩次以上?你是說……"
"沒錯!索拉妮亞公主,也就是說,在明天以前,我就像個普通人一樣。所以今晚,我們只好在這個荒原過夜啦!"
索拉妮亞聞言,無表情地張眼看莫干荒原一圈,梭巡的視線轉到若日的臉,再轉到阿爾發身上。
"那我們就在荒原過一晚!"
第四章
樓錆蘭境地裡西北方位,邊鄰的就是索拉妮亞他們所困落腳的莫干荒原。在那裡亦矗立著一座尖聳沖天的高塔,塔頂火紅的色彩在泰坦銀芒的襲覆下,像似鮮紅火舌舔著連綿霄漢;鎏鉑華美的外殼迸射的是最疏離高傲的美麗,無語地訴說建造之人的心聲。
在最頂端的房間,重重防衛中,已被認為意外喪生的坎恩,正臥在榻中,瞇著眼細看透過冰靈的紫晶窗欞顯得愈加多幻的泰坦之光。
泰坦將滿,但是他無法兌現對索拉妮亞的諾言。
被擄的這幾天以來,他總在夢裡看到索拉妮亞哭泣的臉——強抑著悲傷,相信他會回去,卻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因為如此,她那種無聲的悲泣,更使他痛苦。
一想到她悲傷的面容,他就沉不住氣。氣悶地跳起身,走到窗邊往下望,見不到盡頭,只有迢遞漸層深暗的黯沉。他傾靠著窗台,視線落向模糊在夜色中的遙遠。
那日由那薩出發後,車至樓錆蘭邊界外,毫無預兆地一聲轟然爆炸。他只記得起先他依然試圖拯救他的隨從,但是一陣怪誕的昏沉突然攫住他;再醒過來後,他就像只奇珍異獸般地被軟禁在這華麗的囚籠。
坎恩舉頭環顧圍繞著他極盡奢華裝飾的房間;烏鑽鑲鏤,綠玉襯底,再框以冷媚的鎏礦,一切擺設流瀉出的就像這所在的整體般的疏隔,卻又似一幅美絕的巧繪。身處其中的他是無意中闖入,或早已被奇妙地安排在最不可或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