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孟珩
楔子
露娜的藍芒幻閃著,俏江戈地上零散豎立幾個小小的帳篷。這是一個以家族為單位的遊牧民族,由每個小支系再構成一個大部落;只是平時在戈地或沙漠裡,大家都在各自的範圍內自給自足,所以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這就是一個部落,超迷你的部落。
遊牧民族雖不是依靠日出日落來決定每日循環不變的活動,但是看看露娜在天空的位置,這時候應該是正常人沉入夢海的時刻。也的確是每個人都這麼做,忠實遵循身體的生理時鐘,一點也不違逆;可是,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懂吧!正常人,意思就是,有些非正常的人類不會這般乖乖地聽話。
尤其是那種調皮不乖的孩子,常常別人說東,他就偏向西。這種不乖的孩子也很少是聽話的。不可能嘛!如果聽話怎麼還說他不乖呢?對不對?
冪噤蛦o麼多,當然是因為眼前就有一個。是誰呢?那當然就是我們的索拉妮亞嘛!她正凌虐完她不幸的小玩伴,在發慈悲地放他們去睡覺,一點也沒想到她那些小玩伴們都有自己的活該做,還以為每個人都同她一樣,是個生來就閒閒無事的公主,還幸運得不是長公主,國家大計一輩子也輪不到她操心,所以可以這樣不時地上演「逃宮記」,四處伸展她善於破壞的觸角。
言歸正傳,索拉妮亞公主好心地讓她那些可憐的小玩伴去睡覺後,才發現她一個人實在挺無聊的。無聊到後來,她乾脆比較起俏江戈地和她以前玩過的奎琳沙漠有什麼不同?比來比去發現差不多,都是只有小貓兩、三隻,景色荒涼得很。
然後,她又研究起各個部落使用帳篷的樣式有啥不同,比來比去覺得也是差不了多少,主要功能反正就是遮風擋雨、睡覺用。
於是,她又比起星空,比東比西比了一堆,還是無聊,露娜甚至動也沒動。
她非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她忽然凝住身形,一顆頭顱鬼祟地轉來轉去,大大的紫藍眼珠興奮地打量四下。
她發誓!她有聽到某種聲音,{{zz的,很小聲,但她還是聽到了。
她悄悄地由沙地上起身,瞥見家族族長所睡的那個帳篷旁,在露娜的輝芒下,映出一條斜斜的長影子。
她踮著腳,輕輕地躡手躡足走過去,還沒走到那裡,那個影子就閃了出來,正好就這麼和她四眼相對打了個照面。索拉妮亞睜大眼睛。她從沒看過這麼好看的男生,他黑色的眼睛裡,居然也躲著星星……
「你是誰?」那個男生在她發傻的當口,已經欺至她身邊。
光是他的身高就已對她造成威脅感,可是她居然還不知死活地小聲問:
「我叫索拉妮亞,我住在那薩。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就是夜盜?你想來偷什麼?這家人很窮,沒什麼可偷的啦!」
那男孩絕對是沒有料到這種回答,因為他顯出一副難得有的拙樣,黑色的眼睛掩不住驚異地直瞪著她。
索拉妮亞還當他是失望地聽到他出手的這戶人家是窮光蛋,於是很好心地再報他一條線索說:
「我告訴你,你再往前走,經過兩個像這樣的小聚落,第三家,我保證你能滿載而歸!可是這家人……你放過他們好不好?」
那男生再聽她這麼說,眼睛裡的星星不定地晃耀起來。他帶著笑說:
「我不是夜盜,也不想偷什麼——你說,你叫索拉妮亞?住在那薩?」
「對!你還沒說你的名字呢!」索拉妮亞的神情擺明不信他所說的,以為是他覺得不好意思被人撞見他正在行竊,而且還挑到一個沒什麼看頭的目標,於是她禮貌地不再提起。男孩細細觀看她臉上的神色,搖搖頭,仍掛著笑說:
「你長大後肯不肯嫁我?」
「啊!?」這個求婚實在真突然,索拉妮亞張大嘴驚愕住了;但一會兒,她倒真認真考慮起來。「嫁給你?可是,公主可以嫁給夜盜嗎?應該沒關係吧!?反正父王不是說過有人要娶我就是托天之幸……嗯,我想可以答應他……他人看來不錯……」她喃喃自語,卻不防這些話都被人聽走了。
那男生還沒等她考慮完,就開口問:
「你答應嗎?」
「好!不過,你得答應我長大後……」
她後面的話語被那男孩的唇堵住,只有嗚嗚的聲音在喉腔迴盪。
「就這麼說定了,你要等我喔!」男孩抬起頭笑著說,一隻手輕輕地撫上她的眼皮。「閉起眼睛,等一會兒才能張開!」
那男孩這麼說,索拉妮亞居然也乖乖閉上眼。等她張開眼後,戈地上只剩下她自己,還有呼呼的風吹來。
她望著暗淡的遠方,心中想著:他是誰?
第一章
「啊,真是無聊!」索拉妮亞一把將那本厚重的《王族須知》扔到一旁,整個身子平躺在臥椅上,還不文雅地張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同時像只夏克般地伸展懶腰。
「公主!」
一聽到她隨身女官若日的聲音,索拉妮亞的臉馬上垮了下來,看著若日雙眉沖天地站在她面前,一臉的不贊同及挫敗。
「哎呀!若日你別繃著張臉嘛!你聽——」公主撈起那本書,隨便翻到一個章篇,朗聲念道:「王族作客時得:一、絕對的入境隨俗……」
「公主!」若日凜然地說:「這項課程早在五年前即是您應熟讀的,現在連俄維坦王子都已完成這最基本的常識,您卻依然在這最淺顯的章節研讀,若傳了出去,不只教育官失職慚愧,就連國王、王后也會感覺臉上無光,堂堂那薩國中的二公主,知識竟然如此貧乏,甚——」
「我求你!」索拉妮亞舉起雙手,愁眉苦臉地拖著聲說:「我知道我很不長進,但是能不能請你不要每日三餐又加點心地提醒我好嗎?我也不想這樣啊,但是,怎麼也改不過來嘛!如果有得選擇,我也不想生在皇家,什麼事都做不得,還有一大堆限制,真是煩死了!」
若日看著公主臉上那種挫折頹沮,不忍心再繼續叨念下去了。但是,她也知道公主如果真的沒有人在一旁盯著她,不出三天——不,不出一辰輪,她必定又會有令人頭痛的驚人舉措出現;因此,她這個隨身女官無可避免的,只能扮演那絮絮叨叨、吃力不討好的角色了。
「您休息一下好了。」話雖如此說,她的口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我剛剛在殿外見到坎恩王子,他正在鏡泠廳等您。」
「坎恩王子來了?你怎麼不早說!」索拉妮亞跳了起來,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王子才來一會兒,和陛下談了片刻,打算明天才走,所以您別急。」若日習慣性地為她整整髮飾、衣物,一待她放手,索拉妮亞還是迫不及待地衝向鏡泠廳。
「公主,您別跑……」
若日的喊聲如輕風吹拂,對索拉妮亞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一路跑進鏡泠廳,對於途中侍女宮娥的行禮請安只來得及點個頭。
「坎恩!」
索拉妮亞喘著氣奔進廳中,室內柔和纖薄的光幕覆灑在每樣器物上,卻不見她著急想見的人。
「坎恩!」她又喊一聲,看到廳裡向著花園的門扇開啟著,於是走了過去。
園中的奇花異草在銀月泰坦與藍月露娜的光芒輝映下,散發著甜蜜晶瑩的色彩芳香;夜行的赤首藍鴛宛轉地清啼鳴唱著,索拉妮亞視而不見這美麗靜謐的景色,匆匆的前行。繞過了怒放如碗大、代表那薩王族的璀美的紫晶淚華,索拉妮亞穿過宛似薄紗輕柔的夜幕,尋找到立在流泉旁的坎恩王子。
在如鏡相對立的兩彎冷月耀燦下,流泉水煙迷離,濺撒點點流光,坎恩王子深刻俊美的面容,在頑皮耍玩的光點飛躍中,如冰雕似的平滑,毫無一絲牽動;但是,清風帶來消息,他的公主……來了!
他側轉身子,浮著薄薄笑意,看著索拉妮亞朝他急步衝來。
「坎恩!」她加快腳步走完了最後幾步路,投進坎恩王子張開的臂膀。
「你好久沒來了,我好想念你!」她靠在他胸前,聆聽他心臟的躍動聲,輕輕說道。
坎恩王子嘴角輕揚,帶著她走進室內。兩人落座後,他輕柔地抬起她的臉,含笑凝視。
「想念我,可以來找我啊!」
索拉妮亞黛眉微蹙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母后;每次只要我提出出宮的要求,他們就要三番四次地考慮,要是知道是去找你,怕不要考慮得更久……真是,我想牢裡的囚犯大概還比我自由呢!」
看著她抱怨的可愛神態,坎恩唇際的笑愈深。「你來找我怎麼陛下還要考慮,不是該爽快答應?」
索拉妮亞兩道美麗有致的眉毛,在聽到他的話,聚攏得更近。
「才怪!父王他們是怕我去了會嚇著你父王和母后,最後逼著你退婚,那豈不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