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孟梵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你媽就已經不能接受我了，等到真的有一天，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之時，你媽豈不更難給我好臉色看了?而我也曾經告訴過你，你媽不肯接受我，問題不在我，而在於我的家境，而這個問題卻是不管我們做多少努力，都無法改變或消失的事實。紹文，為了你，我可以等待，可以忍耐。可是我實在很害怕，我怕這種虛無縹緲的等待，我怕這種遙不可期的忍耐，我怕我的等待會落空，我的期盼會失望，我甚至怕我的忍耐和努力全都會付諸流水，你知道嗎?"
紹文輕輕拭去可蓓的眼淚說："可蓓，你要對我有信心，要對自己有信心，現在我既要在事業上努力衝刺，又要在你和我母親之間下工夫，我所承受的壓力也很大。不過為了你，我願意承受這一切，今天如果連你也不支持我，我就不會有力量再奮鬥下去，而我所做的一切也就完全失去意義了。所以可蓓，你一定要信任我，給我力量，只要我們堅持到底，就一定會有結果。你想想，我是何家唯一的後代，我媽總不會讓我一輩子都不結婚，讓何家絕了後是不是?所以我們的勝算依然很大，不是嗎?"可蓓默默地抽噎著。
紹文見可蓓不說話，知道可蓓氣已經消了，於是捧起可蓓的臉說："好了嘛!不要傷心了!既然電影看不成了，不如我們去買點東西，然後到我家去，陪我媽聊聊天，培養培養感情，好不好!"
"我不要!"可蓓一口回絕了紹文的提議。
"瞧!你又使性子了，不是才說好要為我們的將來一起努力嗎?你現在就退縮了，以後的仗要怎麼打呀?"
"我們這哪叫打仗!打仗還有個兩軍交戰，你來我往的，哪像我們根本就是處於一面倒的劣勢嘛!"可蓓嘟著嘴說。
"至少我們人多勢眾啊!"
"人多勢眾有什麼用?你媽只需以寡擊眾就夠了，連各個擊破都用不著!"紹文笑著說："你看!我們這是在幹嘛!好端端地站在路邊討論起兵法來了。"
"是你先說的嘛!"
"好，好，好，走吧!免得太晚了。"紹文催促著可蓓。
"好吧!"可蓓心不甘情不願地說。
紹文牽著可蓓的手往前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他們停下來等紅燈，紹文突然低下頭附在可蓓的耳邊柔聲地說："我愛你!"可蓓滿心感動地緊握住紹文的手，抬起頭朝紹文知心地點點頭。
思秦一弄到紹文家的住址，就迫不及待地開著她那輛紅色保時捷跑車朝著何家急駛而去。
她將車子緩緩停在一棟毫不起眼的公寓門前，下了車，走到門口撳下門鈴。門內傳出的是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來啦!紹文，你怎麼出門也不帶鑰匙呢?
"何母將門打開，發現門口站的並不是她的兒子，卻是一個時髦、漂亮，衣著考究的女人，何母上下打量著她，又看見屋外停著一輛嶄新的跑車，她直覺的反應是——這位小姐恐怕找錯門了。
"小姐，請問……"思秦一看到何母，臉上馬上堆起滿滿的笑，甜甜地說："您一定是紹文的母親，對不對?"何母更加疑惑了，她心裡奇怪著，兒子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位闊氣又漂亮的小姐。
"對不起，小姐，你要找紹文嗎?可是他還沒回來呢?"何母客氣地說。
"您看看我!真糊塗，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沈思秦，紹文就是在我父親的公司做事。"思秦雖然將自己的來歷說得稀鬆平常，但是何母一聽說她就是著名沈氏企業的千金小姐時，便趕忙把門大大打開。
"原來是沈小姐，真不好意思，是不是紹文在公司做錯了什麼?如果是這樣，該讓紹文到公司去道歉的，怎麼好勞駕您親自跑這一趟呢?"
思秦見何母對自己的態度熱絡起來，不禁暗自高興，她假意安撫著何母說："伯母，您別緊張，我今天是專程來探望您的，跟紹文的公事無關，本來早就該來的，只是紹文不太希望我來打擾您。"
何母簡直是受寵若驚，她眉開眼笑地說："打擾?怎麼會呢?你看看我，淨讓你在門口吹風，快!快請進來!外面冷著呢!"思秦跟在何母的後面走進客廳。
"沈小姐!你隨便坐，你看我們這個地方又小又亂的，不好意思，我先給你倒杯熱茶。"思秦連忙拉住何母的手說："伯母，實在太冒昧了，您先別忙，就喊我思秦吧!
別小姐不小姐的，您是長輩嘛!"何母看著思秦，心裡想著，這樣大一個企業集團的千金小姐，居然一點架子也沒有，反而如此善體人意，親切可人，實在難得得很。
"伯母，真不好意思，因為臨時決定來看您，沒有準備什麼禮物，只好先買對耳環，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卻代表我的一番心意，您收下好嗎?"
思秦拿出一對鑲玉耳環，小巧精緻，一看就知道是玉中極品。何母連忙推辭著說："沈小姐，這怎麼可以呢?我們才頭一回見面，你就送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怎麼能收呢?"思秦把耳環拿出來，一邊幫她戴上一邊說："伯母，叫我思秦嘛，比較親切，感覺也不那麼生疏。您看，這耳環戴在您身上，多好看啊!而且也只有戴在您身上，才能顯出它的價值來，又正巧能和您的氣質相得益彰呢!收下嘛!如果您不收下，就表示您不歡迎我，那我以後可就不敢來了!"
"你看你，說的是什麼話，伯母怎麼會不歡迎你來呢?好!我收下就是了。以後你如果沒事，就常來家裡坐坐，陪我聊聊。我每天一個人在家也挺寂寞的，每天就是等紹文回來吃晚飯，有時還不見得回來呢!他……"
何母突然把話打住，思秦也不追問，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思秦才又開口問道："伯母，紹文是不是有女朋友?"何母終於證實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思秦從突然造訪到送耳環這一連串的舉動，果然全是為了紹文。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必須好好為兒子把握住這個機會，這是使紹文平步青雲最快的捷徑，也是老天對她守寡二十幾年的回報。
於是她連忙說："沒有!沒有!紹文每天忙著工作，怎麼會有女朋友呢?"何母不禁在心中暗罵紹文，放著思秦這樣有錢有勢的女孩不要，偏偏和那個文可蓓糾纏不清，這種機會別人求都求不到，她絕不允許兒子把自動送上門的千金大小姐往外推。
"可是紹文一直避著我，所以我想他一定是有女朋友了，否則為什麼老是躲著我?"只見何母支吾著說："是有一個女孩子，可是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他們來往，因為我覺得那女孩子配不上紹文，偏偏他們念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是紹文心腸軟，不忍心傷害她，才一直拖到現在。"
思秦故意感慨地說："這就難怪紹文會一直躲著我，可能是我的條件比不上人家吧!"
"怎麼會呢?"何母一把緊握住思秦的手，親切地說："她哪裡有什麼條件能跟你比?我想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的是要講緣分的。那個女孩，我怎麼看，就是看不順眼。可是你一進門，我卻打心眼裡就喜歡你。真要說條件嘛，她還不及你的萬分之一呢!真不知道紹文是看上她那一點。你放心，以後有什麼事，儘管告訴我，伯母一定站在你這邊。"
"可是，這樣紹文會怪我的!"
"他敢!那個女人，我就從沒打算讓她進我何家的門，要不是為了讓紹文能夠安心發展他的事業，我早就讓他們斷得乾乾淨淨了。如果紹文竟敢為了她而拒絕你，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正當何母與思秦聊得熱絡起勁的時候，紹文牽著可蓓的手從外面走進了何家，剎那間，客廳裡四個人的臉上同時露出驚異的表情。
第四章
何母驚怒於可蓓的不識時務——早不來晚不來，偏選千金大小姐上門時，跑來攪和。
思秦的驚恐，來自於一直在紹文面前碰釘子，本想暗地裡從何母身上著手，沒想到會一頭撞見他和他的女朋友。
紹文驚異于思秦的突然造訪，一時之間，恐怕很難向可蓓解釋清楚。
可蓓驚訝地看見何母拉著思秦的手開懷暢談的模樣——她從來不知道，紹文的母親也有如此和藹可親的一面，不禁使她直覺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嚴重地威脅到自己。
最後還是何母打破僵局。
"回來啦!到哪兒去了?人家沈小姐，哦不!思秦等了你好一會兒了!這麼晚回來，也不知道先打個電話，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做媽的放在眼裡啊?"何母抱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