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孟笛

    「這種日子不能再過下去，我一定要逃出去!不做這什麼勞什子的郡主了。」

    「小姐，怎麼逃啊?」綠雲問到重點。「門口那些守衛看得那麼緊，白天你走到哪兒，都有一大群的侍女寸步不離地跟著，根本逃不出去。」

    「白天逃不出去，那只有晚上逃了。」

    「晚上？那不大好吧！太危險了。」

    「冒點險就可以脫離王府的牢籠，那也很值得，我決定冒險。」玉璇拉著綠雲，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其實我已經觀察好逃出去的路了，只要你肯幫我。」

    「當然我會幫你的，小姐，我自己都想逃出去呢!」綠雲承諾地說。「你究竟想到了什麼好法子？」

    玉璇觀察了幾天，大致弄清楚了王府的夜間守衛情況，巡夜的人主要是防範外人闖入，所以巡夜重點在整座王府外圍，至於內院警衛人數較少，很容易溜出去，但最難的一關就是怎麼瞞過守在玉璇繡房門口的兩名守衛，溜到外院去。「這就得靠你幫忙了，綠雲。」

    「什麼？你要丟下我一個人逃走？」聽完玉璇的計劃，綠雲不滿地嘟起了嘴。「你真沒良心耶！只顧自己逃走，教我一個人怎麼辦？」

    「唉呀！我走了，爺爺不會為難你，一定會放你走。」

    「你怎麼知道？我看王爺才不會輕易饒過我呢！」綠雲都快哭了。「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

    「要是我們兩人一起走，根本出不了這座繡房，那誰也走不了。」玉璇極力勸說。「綠雲，你冷靜下來想一想嘛！爺爺的目的是我，我一不在，他留著你做什麼？你也不是王府買來的丫環，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要求回家嘛！」

    綠雲想了想，也覺得有理。「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玉璇立刻教了綠雲一套說辭，在寶親王發現玉璇失蹤後。「綠雲，你一概說不知情，爺爺問什麼，你都推不知道就是了。」

    「嗯，我就說小姐趕我去睡覺，然後你就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對極了！」

    「小姐，你打算哪一天走？」

    「慢慢等機會吧！總會等到的。」

    機會來得出人意料的快，順天府尹具帖邀請寶親王、靖國夫人過府飲宴，這一去至少要到三更半夜才會回來，而且王爺出府照例會帶上大隊隨從和衛士，玉璇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決定在這一天夜晚逃出王府。

    掌燈時分，綠雲已經將行李打包好，為了行動方便，玉璇不能帶太多東西，那些從王府偷拿到的奇珍異寶當然也不能帶了。「唉！真可惜!當初還以為發大財了呢！結果只能看看、摸摸，什麼都帶不走。」玉璇不勝惋惜地說。「白作一場發財夢。」

    「小姐，別可惜了。要真那麼捨不得，就留下來當郡主嘛！別說那些了，王府比那更珍奇貴重的寶物，數不勝數，只要你留下來，那都是你的。」

    「和我一生的自由相比，這些東西可太廉價了，我才不會為了這些身外之物，犧牲我的一輩子。」

    這時傳來了敲更的聲響，綠雲急忙提醒玉璇：「小姐，已經是初更了呢！」

    「啊？那麼得快準備了。」

    「小姐，你自己要當心些，溜出王府時別被發現了。」綠雲替玉璇繫上一隻背包。「這只袋子裡有五十多兩銀子，還有一些首飾，夠你一路上的路費。」

    「對不起了，綠雲，爺爺不肯放我走，只好偷溜。」玉璇握著綠雲的手，抱歉地說。「留你一個人在王府裡，也不知道我走以後，爺爺會不會罰你。」

    「小姐，我的事你別擔心。」綠雲早已決定，拚著受罰也要幫玉璇逃出去。「你不是說過王爺在乎的只是你，以他堂堂寶親王的身份，不會為難我這小小的丫頭，你就放心吧！」

    「唉！你別看爺爺年紀老了，心思卻很細密、為人又精明，很難對付哩！」玉璇想到寶親王的陰謀就有氣。「你瞧！他找我回來，原來是為了和靖國公府交換婚姻，好讓齊天磊順利繼承親王的爵位。哼！他哪在乎我的幸福嘛！」

    「啊？小姐，王爺這麼精明，你這下子偷偷跑了，王爺會不會派人到蘇州，去捉你回來，那該怎麼辦？」

    「我早想到了，嘿嘿！我才不那麼笨，我一回蘇州就和娘躲到陸叔叔鄉下的山莊去，爺爺不知陸叔叔這個人，天下那麼大，他能到哪兒找我去？我們一家不是又團圓了嗎？」

    「這樣最好，等王爺放了我以後，也去找你們。」

    「對！不過你來找我們的時候要小心，別讓爺爺發現你的行蹤，免得他派人跟蹤你，又把我捉了回來，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明白。只是我現在真擔心你，二小姐。」綠雲面帶憂色地說。「王府這麼大，守衛又多、路又不熟，晚上這麼黑，你一個人真的溜得出去嗎？」

    「怕什麼？如果是白天，逃不了多遠就會被追回來，只有晚上月黑風高，正是逃亡的好時機。」玉璇換上一套玄色衣裳，這樣在夜色中比較不易被發現。「以前在蘇州，我天天晚上瞞著娘去醉月樓吹笛子，回回溜進溜出，不是都沒被江媽、二黑子他們發覺嗎？」

    「可是王府畢竟不是蘇州的家，我還是很擔心你。」

    「那就為我求求神佛保佑好了。」玉璇準備動身了。「時候差不多了，綠雲，我們走吧！」

    綠雲先打開門，四下探了探，門口的警衛快到交班時刻，有些鬆懈了。綠雲轉頭對玉璇點了點頭，自己先走到房外的院子裡，在一株柳樹下拾起一塊石頭，往池塘方向丟了過去，發出「咚——」的聲響，接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嘈雜聲喧鬧起來，那是池中的水鳥、天鵝、鴛鴦被驚嚇到了，拍翅的拍翅、呼叫的呼叫，鬧成一團。

    「哎喲！有賊呀！」綠雲在庭院中大喊一聲。

    負責警戒玉璇繡房附近的警衛，立刻趕了過來。「綠雲姑娘，出了什麼事？」

    「剛才我看見東邊池塘有個好大的黑影，一下子就不見了。好可怕唷！」

    守衛們立刻忙亂地四下往東池塘附近搜尋，玉璇正好乘機溜出門戶大開、無人看守的門口，她苗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五章

    夜色深沉，黝黑的天空中星河洶湧，地上則是幢幢樹影，在夜風中呼嘯低吟，而偌大的王府院落卻是人聲寂寂，玉璇邊找路，邊閃避著接二連三經過的巡夜衛隊，一顆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老是擔心被人發現行蹤。

    不知什麼時候，突然起霧了，霧氣如煙飄浮在四周，空氣中也漸漸升起一股冰涼的寒意，薄霧中月亮升起，昏黃的月色中依稀可見朦朧的花草樹木，只有幾株火紅的石榴花，異常耀眼，玉璇就憑著幾株石榴花的指引，避開正路，穿越林間曲徑，悄悄溜向後院。

    二更的更鼓響起，巡夜的守衛終於離開了。玉璇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剛才那段提心吊膽的時光，真是度日如年，伏在樹下連大氣也不喘，偏偏還有不識趣的蚊子，在她背上叮了一口，玉璇卻只能忍耐不動。

    「唉呀！糟了！」玉璇從樹後走出來，突然發現一件極糟的事，她腳上穿著一雙以金色絲縷盤出雲頭花紋、製作精美的金縷鞋，兩隻鞋頭上各繫著一隻小金鈴，一步一響，聲音其實不大，而且白天人聲嘈雜，不易發覺，但在夜色寂然時，就很容易被發覺了。

    此刻若要回房去換鞋，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了，而且還得冒險再穿過她才溜過的幾重守衛，玉璇當機立斷。「算了，我把鞋提在手上，等出了王府再穿上。」

    玉璇真的除下了鞋，只穿著白色綾襪，手提金縷鞋，一步驚似一步地慢慢往後院的小門移動，終於過了小門，玉璇全身都有無比輕快的感覺，霎時憶起許多古人脫困的故事，心裡得意地想著：伍子胥過昭關、孟嘗君出函谷關、漢高祖平城突圍……一定也和她現在一樣，又驚險又刺激，改天一定要在綠雲面前好好吹個牛。

    不過她得意的太早了，心裡的念頭還沒轉完，玉璇腳下突然一滑，身子不可控制地向前傾。玉璇急得不斷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滑倒！就是這樣執拗和堅決的信念下，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一股大力，讓她硬收住向前傾的身體，兩腳前後快速交替，往前踉踉蹌蹌跌出好幾步，才抱住紫籐花架的一根柱子，但玉璇也已經嚇出一身冷汗，氣喘得幾乎站不住了。

    驚魂剛定，玉璇幾乎沒有再往前走的勇氣，剛才如果摔倒了，就算不被巡夜衛士發現，一定也會驚動人，而且那樣一來爺爺就會得知她的逃亡計劃，以後一定有更多的人看住她；更令玉璇無法忍受的是，到時候齊天磊一定會大肆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