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梅心白
他臉上淨是飽受折磨的滄桑與哀痛。
「原諒我,雲兒,跟我回去,讓我們重新開始。」他的聲音有著至誠的懇求,深邃的眼眸有著怕被拒絕的不安。
他用深情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纏著她不放。
「我愛你,雲兒!」雖然知道有些遲了,但是他一定要讓她知道他的心意。
夏煜的告白雖是輕輕吐出,卻是重重地震撼了她。
「原諒我!」真誠的悔恨,赤裸裸表現在他瘖啞的嗓音中。
她好想捂起耳朵,拒絕接收任何訊息。
她不要再一次經歷這種毀滅性的狂情,絕望的靈魂已經傷得不成形了,與其讓自己再一次暴露在可能受傷的危險中,她寧可選擇不信任他。
不顧內心的吶喊,不敢承接他灼人的眼神,她點點頭,「我接受你的歉意,現在,請你回去吧!」
夏煜緊張得五臟六腑全移位了。
他大喊:「為什麼?」
儘管她的心痛得幾乎令自己無法承受,儘管她的喉嚨哽咽,讓自己幾乎找不到聲音,她仍然硬著心腸道:「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
「不!」他倏地上前抬起她的下顎,大聲說:「看著我,告訴我實話!」
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
有那麼一剎那,她沉淪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中無從自拔。但是愛情讓她對自己的判斷力失去了信心,她不認為她有能力再一次面對愛情的衝擊。
「我不愛你!」決絕的聲音從心底最深處淒楚地喊出。
夏煜深受打擊地向後晃了晃身體,沉痛地閉了閉雙眼。
「不!」他搖晃她的肩膀,狂喊:「不!你騙我!我不相信!」
「我不愛你,也不想再見到你,你放了我吧!」
時間在四目對峙中停滯不前。上雲靜靜聽著自己心碎的聲音,靜待著這終將令自己哀傷一輩子的時刻。
「不!」他狂吼起來,「我不放你走!不放!永遠都不放!」他像是對自己詛咒般的吶喊。
她傷心至極,卻仍用冷絕的聲音說:「你這是何苦?只要我想離開,你是制止不了的。」
夏煜想到衣妃,他知道她說的是實情。在皇上面前,他是爭不過衣妃的。
他臉上滿是令人心酸的悲傷。
「你走吧!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絕望的字眼重重嵌進心底深處,挫敗的痛楚穿透全身,無法思考也無從感受,夏煜最後瞥了一眼上雲那張令他心魂俱碎的臉,麻木地轉身離開。
第九章
以靖園為中心方圓一里,王府的人均視為風暴區。
這風暴區竟隨著夏煜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逐步向外擴大,最後整個王府全部淪陷,無一倖免。
在遣走丁總管後,夏煜將原屬於這裡的百餘名僕役,通通貶至各地府邸,而將別苑的人全部調來京城裡。
夏煜的脾氣大得嚇人,暴躁易怒,由巴總管帶領的屬下,每天可說是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在這其中唯一不受影響的只有田嬤嬤一個人。
田嬤嬤冷眼旁觀夏煜的失常,一點也不在乎他兇惡的怒吼。她甚至敢勇闖連聶齊華都不敢擅自進入的禁區。
夏煜不讓人靠近靖園,他常獨自一個人關在裡頭,不吃不喝一待就是一整天。他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的感覺,不讓自己有時間感受其他事物。
他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秩序和效率,這是他最喜歡的生活。
可是為什麼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他的心會如同萬蟻鑽動般痛苦?為什麼他會因為缺少混亂而覺得生活空虛?
為了治療這種失控的心智,他更加鞭策自己,讓忙碌將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天,夏煜坐在書桌前,突覺眼前落下一片陰影。他抬起頭看到田嬤嬤,無奈道:「嬤嬤,拜託你,最起碼你敲個門再進來好嗎?」
「我敲了門,你還會讓我進來嗎?你還不是只會大叫:滾開!別煩我!」田嬤嬤學他的口氣道。
夏煜苦笑,看著她放一盅補品在桌上。「我不餓,這你拿回去吃吧!」
她神秘地彎下腰,悄聲說:「這個不一樣!」
夏煜疑惑地看著她。
「這裡頭啊!我加了王妃以前給我的補藥秘方。」她對他擠擠眼、擺擺手,佝僂著背走開了。
乍聽到上雲,他的胸口還是免不了抽痛,他懷疑這個毛病是不是無法根治了。
他雙手捧著補品,臉上不由得綻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雲兒的偏方!這能吃嗎?
他伸手取過調羹,剛想要嘗一口,書房的門又被推開了,一樣沒敲門。
夏煜光火了,「搞什麼?」他大吼的聲音因看到跟在興兒後頭的小彩而戛然停止。
他猛地站起來,焦灼地問:「你家小姐怎麼了?」只有雲兒出事,小彩才會如此慌張地出現在這裡。
「小姐被擄走了!」
「什麼?」夏煜大為震驚。
「什麼時候發生的?」
小彩急忙上前遞給他一張紙條,「今天一早我進小姐房裡時,就不見小姐的蹤影,只看到這張紙條。指名要王爺您單獨到山姑廟去。」她緊張的盯著夏煜看。
紙條上頭的署名是江國坤。
夏煜把手中的紙條捏得死緊。可惡的江國坤!那個該死的前定南將軍!
他的眼眸陰鷙而危險地瞇了起來:江國坤!如果雲兒有絲毫閃失,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他在心中暗自發誓著。
***
可惜,他去晚了一步。
當夏煜趕到山姑廟的指定地點時,發現廟外有一片打鬥的痕跡,破廟裡有著死傷的匪徒,獨獨不見雲兒和江國坤的蹤影。
夏煜在廟裡廟外瘋狂找尋了一遍,正當要深入樹林內時,他看到了擄走上雲的歹徒。
此人一身黑色勁裝,雖然肩上背著不省人事的上雲,腳上的速度依舊敏捷輕快,顯然擁有上乘的內力和輕功。
夏煜飛身而起,攔住了黑衣人的去向。
看見雲兒被抱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臂彎裡,他勃然大怒,暴喝道:「放下她,我就饒你不死!」
黑衣男子冷峻的濃眉頗為玩味地往上一揚,「好大的口氣,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一道凌厲的掌風不猶分說直撲向黑衣人,黑衣人急忙退開。他身側還托了上雲,在移動上吃了先天的虧。但是幾回合後,他發現了夏煜的致命傷。
每當夏煜的掌風欺身時,不是減緩力道,就是偏向一側,顯然他怕傷了這個女子。
黑衣人心中大喜,竟以上雲當作擋箭牌,不管夏煜從哪個方位攻來,他均以上雲面對他,用她牽制夏煜的攻勢。
高手交鋒不容分心,夏煜怕傷了雲兒,綁手綁腳、處處受制,頓時屈居下風。
纏鬥了一會兒,夏煜向後一躍停下手,怒喝:「狂徒,竟然使出這種無恥的招術,是好漢就放下她,我們單打獨鬥!」
黑衣人瀟灑一笑,「你沒聽過兵不厭詐嗎?何況,」他聳肩說:「在乎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你!」夏煜氣得七竅生煙。他伸手一探,手中多出一把刀,二話不說便逼近黑衣人。
夏煜的刀使得虎虎生風,逼得黑衣人左閃右竄,大感吃不消。他一個人的時候還可以靈活閃躲,可是多了上雲,顯得有些左支右絀、身形遲鈍。
夏煜找得空檔,近身逼攻,一個擒手翻轉,將上雲搶了過來。
黑衣人並未加以阻止,任夏煜奪走她。
夏煜將上雲死命抱在懷裡,失而復得的強烈喜悅,讓他激動地緊擁著她。
黑衣人也退後了一步,沒有趁機出手。他冷眼看著夏煜,半晌後突然開口:「哎!你再不放開她,她就被你悶死了。」
他頓了頓,向夏煜說道:「你放下她,我們再來比。」
他一副可以找到像夏煜這樣的高手比劃是一件莫大喜事的模樣,其重要性更甚於擄走上雲。
夏煜也覺得對方是難得的好手,頓時萌生較量之心。
他點點頭,四下觀望了一下,唯恐待會兒打鬥傷了上雲,特別將地放在遠一點的樹下。他小心翼翼、溫柔細心的動作,全看在黑衣人的眼中。
黑衣人兩手抱胸,耐心的等待。
待夏煜走回來,收起刀子,兩個男人接著天昏地暗地打了起來。
***
不久,一旁的上雲悠悠醒來。起初她有些詫異地看著纏鬥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待看清楚兩人分別是誰後,她不禁驚呼出聲。
夏煜和黑衣人的聽覺均十分敏銳,雖是一聲極細微的輕呼,但是他們立即住手,各自向後退開來。
夏煜忘情地喚了聲:「雲兒!」
豈料,接下來的轉變卻令他柔腸寸斷。
夏煜難以置信地看著上雲高興地奔向前,投入黑衣人的懷裡,這個該死的男人也對她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夏煜恍如挨了記悶棍,只覺天旋地轉。
他眼前佈滿紅雲,嫉妒讓他兩眼幾乎要噴出火花來。難道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這男人已經乘虛而入,奪走了上雲的芳心?
夏煜從齒縫中進出話:「放開她!」
他心酸地發現,黑衣男子不但緊摟著上雲不放,連上雲也沒有掙開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