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梅文
楔子
深沉的痛苦,猶如尖錐,一記又一記的狠狠刺進胸膛中。
鼓動的心臟抵抗不住這強烈的痛楚,突地,像猛然關上的閘門霎時鎖緊奔流的血液,陣陣的麻意閃過全身,無法呼吸的休克感伴隨時昏時亮的暈眩,只能任由恍若毒蛇的絕望,將那名為「恨」的毒噬進瓏夜的腦海裡,至死方休。
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過這麼強烈的感情,直到她帶來毀滅性的傷害後,才明白他——瓏夜。休蘭達是個懂得愛恨的男人。
心好痛。
想起她那如墨的黑髮跟如子夜般的星眸,瓏夜的心就好痛。
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不輕易動情,只除了她。那個有著春天般微笑的女人;一個像鴉片一樣的女人,會讓人入迷而不可自拔的女人;一個可以逼他到這種程度的女人。
但是,如今再也沒人能夠像她一樣如此這般的傷害他了。瓏夜心痛的想。
血的氣味仍然飄散在空氣中,甚至腥重得揮之不去。
雖然她的身份是卑微的宮女,卻是他最寵愛的女人。若不是在她房中發現通敵的證據,相信他們會是永遠相愛的一對。
世事卻永遠難如人意。
瓏夜愣愣的看著手上的兵刃,雪亮銀劍上仍然殘留著她的血液,正順著銳利的鋒芒往下汨泊流去。她的鮮血像開得最艷的杜鵑,一朵朵的盛放在大殿的地板上。
他不想殺她啊!
但下意識的反擊,教他輕易的取走了她的生命。他的血混合著她的,在他身著的白衣留下殷紅剌鼻的紅色印記。
為什麼?
他在心裡吶喊,不停的呼喚她的名,想叫醒她回答他的問題,想要讓失去生命的她活轉回來,而不是一具沒有反應的冰冷軀體。
他不要她死呀!
彎身抱起地上的她,感覺她原本溫熱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
指尖所及,她的容顏仍然絕色,艷紅的朱唇殘留一抹笑意,彷彿方才奪走她生命的痛楚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她仍然是瓏夜認識的戀人,而不是敵方派來的暗殺者。
緊緊抱著她,讓她的冰冷貼近自己的狂燥,卻明白再也無力救回心底最深愛的女人。
「為什麼?」他忍不住大聲吶喊出心裡的痛苦,但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句了。
這是瓏夜第一次殺人,殺的是他最愛的女人。
那年,休蘭達王,年僅十八歲。
第一章
「哇!真要命!現在才七點半,要我去哪裡啊?」
丁墨雨看著手錶,不願相信自己的壞運氣。
一大早就被隔壁辦喪事的孝女白琴給嚇醒,逃出有伴奏的隆隆哭聲跟紙錢香燭味的公寓,全身披掛上陣的她,走到半路要準備搭公車的時候,才發覺今天是不用上班的假日。
「不會吧!今天星期六?」丁墨雨垮著一張臉,低頭看自己一身正式的套裝,忽然覺得好悲慘。
好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但這肯定是個奢想。「可惡!想回去也不能回家,這是什麼跟什麼呀!我要去環保局檢舉他們噪音污染啦!」
要是她再聽到由喪家高價請來的孝女白琴的哭喪調,或那堆專業和尚事先錄好早晚不絕的阿彌陀佛唸經聲,這樣的雙重夾擊下,她肯定會比那個「先人」人早一步到天堂去報到。
天堂?
「好端端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該打!童言無忌……」叨念之後,發覺肚子餓,丁墨雨決定先完成民生大計之後再來抱怨。
啃著蛋餅豆漿充當早餐,素有摳門小器鬼的丁墨雨決定去不用花錢又有風景可看的的好地方。
「市立公園」的金字招牌在陽光的反射下,亮得格外剌眼。
隨便找了個涼椅坐下,一邊安撫著咕嚕亂叫的腸胃,丁墨雨忍不住哀怨起來。「唉!像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美女,好歹也來幾個登徒子搭個小訕,說不定來場公園艷遇……嘻!看來早起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人來人往的公園裡,有不少來晨運的男男女女。
雖然人多是多,但她仔細一看,所謂的男人有百份之九十都是打太極拳的阿公,女人則是跳上風舞的阿媽,離她的「艷遇」標準值的好男人似乎有極大的年齡差距。
左顧右盼之後,教丁墨雨有點灰心。
「不會吧!現代男人都這麼懶惰嗎?怎麼看了半天,早起運動的老的老,小的又太小,嗚……」丁墨雨好失望,她的媚眼電眼桃花眼,現在卻英雄無用武之地,拋不出去了。
無聊之餘,她只好蹲在路邊看阿公表演一套「一個大西瓜從中切一半,小塊你別嫌,大塊我自留」的太極拳。
「啪啪啪!」終於表演完了,丁墨雨忍住呵欠,對奮力表演的老先生報以熱烈掌聲,然後露出上班專用的笑容,以躲老闆查勤的速度閃人。
「不會吧!半個年輕人都死哪去了?不然來個色狼也好啊!唉唉——」拎著手提電腦跟套裝外套,丁墨雨在公園裡無聊的閒逛。「難道色狼先生只在夜半出沒,早上都在家裡蒙頭睡大覺嗎?唉,難為我這個妙齡美女了。」
走了半天,丁墨雨發覺自己逛到公園深處。
此處罕無人跡,茂密的林蔭遮住陽光,除了從葉隙中閃細的點點金光外,整個氣氛顯得陰暗。
「涮!涮!喇!」
循著水聲,丁墨雨往樹林深處走去,不到一百公尺就看到一座圓型噴水池,在光線下噴灑出七彩的水柱,看來十分美觀。
「怪怪!這公園我來過這麼多次,怎沒發覺這裡有個噴水池?」丁墨雨看到噴水池中立著一座男性雕像。「咦!這雕像怎麼看來亮晶晶的?不像鍍金的,反而像鑽石……」
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放下手裡的東西,脫鞋走進水池,想親手觸摸這座奇妙的男性雕像。
嘩啦嘩啦的,水柱不斷的灑落,光線迷離耀眼。
***
幽暗的森林裡傳來兩人的對話聲,卻只看見一人的身形。
「親愛的公主,說了這麼多,你確定你聽懂我的話了嗎?」看不見身形的魅影開口道,聲音飄眇的忽遠忽近。
「是的,我懂了。」被稱為公主的少女點點頭。
「那好,以公主之名,你必須以血誓言,絕對不能告訴別人今天遇到我的事,否則無情的詛咒便會反噬皇家全體。」魅影說道。
「為什麼?您是如此偉大的人物,能夠被您指導是很光榮的事,為什麼不能讓人知道呢?」少女不解。
「我只要你的誓言。」魅影堅持道。
少女愣住了,手上拿著的法卷忽然變成霧狀的細砂狀,這嚇住了她,連忙立下誓言:「好好,我發誓。」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嗯。很好,」少女立下誓言之後,魅影才繼續道,「那麼這兩個法術授予你,一是調整時間規律,一是忘卻所有煩憂,但你必須……」
忽然間,魅影話聲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少女手中的兩張法卷。
是咒語。
***
跨進噴水池,不在乎池水濺濕她昂貴的套裝,只想一探究竟,丁墨雨有著說做就做的急性子。
摸了半天,雖然還是搞不清楚雕像是什麼材質,由泛著銀光的平滑表面,清楚的顯露雕像的主角是個美男子。
「嗯,你真的很帥,不過為什麼要皺眉呢?」丁墨雨怔怔的看著不快樂的雕像,她的心情也跟著低落下來。
奇了,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跟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彷彿他們之間有著扯不清的關連,彷彿他們的不快樂是因為同一件事?
看著雕像,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他們是一對相愛卻分手多年的戀人,在此時重新相遇……甩去荒謬的想法,丁墨雨拍拍雕像的肩。「唉!看你一臉便秘樣,就算再帥也沒用啦,說不定還有幾隻笨鳥在你頭上拉屎,把你的頭當成馬桶來用,哎……等等!」
想到「馬桶」跟「拉屎」這兩個字眼,丁墨雨連忙抽回放在雕像身上的手,仔細檢查了一會,又湊在鼻端聞聞有無異味。
確定手上沒有不小心沾上任何「可疑」的不明物體之後,丁墨雨才安下心來,再度搭上雕像的肩。「還好,差一點就被我的鳥嘴給說中了。不過,如果真有鳥屎,我會幫你美容美容,親手把它抹在你臉上的,呵呵!」
想到在這座雕像酷酷的臉搽上鳥糞當成護膚霜的樣子,丁墨雨忍不住哈哈亂笑起來。
一陣風過,吹起幾片落葉。
「哈啾,好冷……本小姐沒空,不陪你了,要是我繼續泡在這裡肯定會感冒,拜啦!帥哥雕像。」才打算轉身,準備爬出水池,沒想到腳底一滑,池底的青苔讓她站不穩的跌倒。
這一跌讓丁墨雨的世界從此改觀,掉進從沒經歷的未知裡。
此時,在林蔭間折射的光線與池中濺起水花投影下,雕像的唇邊漾起了一抹笑意,只在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