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蔓林
「我剛才……剛才在街上看見少奶奶和親家夫人的車子經過……」阿銀顯得幾分畏怯,她也知道自己的突然造訪很冒失。
這麼不巧?罷了,看見就看見,她又能如何?「你找我有事嗎?」趙友嵐照例露出和善的微笑,在下人面前她必需保持著關少奶奶的風範。
阿銀嚥了嚥口水,掩不住緊張似的。既然現在巴結小草已太遲了,她何不從少奶奶身上下手?少奶奶說什麼也是正室,比起小草這姨奶奶可有地位多了。
她若能討好少奶奶就不用怕小草了——眉心一皺、嘴角一垂,阿銀開始扮起苦旦來了。
「阿銀不過是個下人,這事原本阿銀不該多嘴的,但——」阿銀佯裝哭泣。「少奶奶作人這麼好,阿銀……阿銀不忍心,阿銀替少奶奶抱屈呀!」
趙友嵐一愣。她怎麼說哭就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
第九章
守在房裡等待的小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彩嫂去見關夫人也好一陣子了,關夫人在得知此事後會作何反應?震怒?煩惱?還是高興?
散落一旁的布條或許已用不上了,秘密將要曝光,她不需再這麼辛苦裹著肚子了——突然小草眼皮直跳,彷彿有著不祥的預感。
急促的腳步聲逐地接近。小草心想:應該是彩嫂回來了。「彩嫂!」
這一喚和門一開幾乎在同時間進行——小草當場呆住了。
竟是趙友嵐!遠在異國的少奶奶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是一臉的陰鬱——
她一步步向小草逼近,小草不禁連連倒退。
「少……少奶奶……」小草慌慌張張的,趙友嵐那臉色教人不寒而慄。
趙友嵐終於停止逼近,她五官雖文風不動,但小草幾乎能看見那眼、那鼻、那口全都噴著怒火!「你就是小草?」趙友嵐直勾勾的眼神話像要吃人。
「是……是……」小草都口吃了。
小草嚇壞了——是錯覺嗎?趙友嵐這把怒火好像是衝著她來的!
「少奶奶,不知……不知道你找小草有什麼事……」她聲音比貓叫還小。
「什麼事你自己清楚!」趙友嵐咬牙切齒的。
「少……少奶奶,我……」小草拚命搖頭,茫然不知的眼眸充滿慌張。「小草……小草是不是哪兒得罪了少奶奶?」
「沒錯。」趙友嵐目露凶光。「你肚子裡那塊肉得罪了我!」
小草腿一軟跌坐在地。這一刻,她沒有思想,腦子全是空白的。
趙友嵐含恨的視線漸漸往下移動,她清楚看見小草微隆的腹部,但她實在不想去相信它!
她要求證,她要聽小草親口說。「真的是……是軾風的?」她指著小草腹部的手指微微顫抖。
小草空白的腦袋因她詢問聲又恢復了運轉。她以哀愁的眼望著趙友嵐,遲遲說不出話來。
「還不給我說!」
為什麼少奶奶會回來?為什麼少奶奶會知道?
為什麼……小草暗地裡插頭,但此刻這些事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事情演變至此,已非她所能隱瞞的了——把心一橫,小草點了頭。
那就是真的了——趙友嵐呼吸頓時變得急促。
七個月的身孕……意思就是說在她還沒進關家,關軾風就和小草有了暖昧。
但關軾風還是娶了她……對關軾風而言,這婚姻到底算什麼?義務嗎?
小草隆起的腹部像在對她嘲笑,笑她是個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傻瓜!
「荒唐……荒唐……這太荒唐了……」趙友嵐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
關軾風無法和她行夫妻之實,卻讓這小女孩懷了他的孩子?這看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女孩究竟有什麼本領迷住關軾風?
過去,她不懂關軾風那雙凝望遠方的溫柔眼神,現在,她懂了。
她的丈夫人雖與她同在,心卻落在這兒忘了帶走……
小草的肚子裡,裝的是關軾風的孩子,是關家的骨肉——說不出有多刺眼!
趙友嵐倒抽了口氣,努力平穩自己的情緒。
她是關少奶奶,她不能像個瘋婦似歇斯底里,尤其是跟這麼一個卑賤的下人起爭執,有損她的身份,她不屑。
「你給我聽好了——這孩子是孽種,留不得。」趙友嵐冷冷道。
小草一愣。「不,他不是!少奶奶,他是少爺的……」
「閉嘴!」趙友嵐恨恨地瞪她。「你是什麼東西?憑你這低三下四的女人也配替關家傳承香火?這孩子在你肚裡就是孽種!」
「小草知道自己不配,小草知道,但……」小草兩行淚已潸潸滑下。
「廢話不必多說!」這孩子是她的惡夢,趙友嵐非把他處理掉不可。
淚流滿面的小草連忙跪下。「少奶奶,求求你放過這孩子吧!」
「你跟我跪也沒用!」趙友嵐鐵石心腸的拒絕。
「不,不……」小草一路跪向她跟前,捉住她的手哀求。「他是少爺的孩子、是關家的骨肉,絕不能送走他……」
這話更是一腳踩上趙友嵐痛處!「你以為懷了關家的骨肉就了不起嗎?」她用力一揮,甩開小草。
小草撲倒在地,泣不成聲。「我沒有,我從沒這麼想過……」
「沒有?」趙友嵐冷笑。「母憑子貴,好讓你在關家坐上一席之位,你這如意算盤打的可響了。」
小草搖頭再插頭,哪怕她現在有十張嘴都說不過趙友嵐。
天大的冤枉和侮辱她都可以忍受,但她不能失去這孩子呀!「少奶奶,小草求你大發慈悲,留著這孩子吧……」
「決不!」
「少奶奶,求求你……」
「夠了!」充滿權威的聲音忽然介入。
小草和趙友嵐不約而同望向門口,只見一臉嚴肅的關關人,而她身後的綵鳳則顯得不安。
「媽……」
「夫人……」
關夫人看著趙友嵐又望望跪地的小草。她先對小草說:「別讓其他下人們看笑話,起來吧!」
小草聽話站起,關大人的眼重新看向趙友嵐,此時,關夫人嚴肅的眼神放軟了些。「友嵐,你隨我來。」
∼∼∼∼∼∼
「什麼時候回來的?」
起居室,關夫人和趙友嵐相對而坐。
「年三十……」趙友嵐垂著頭;在婆婆面前她收斂了許多。「我媽病了,我很擔心,所以就……
「親家母病了?」關夫人臉上立刻浮現憂心神情。「情況好些沒?」
「好多了,謝謝媽的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得騰個時間去看著親家母才是。」
「媽,您還是別麻煩,現在已經沒事了。」趙友嵐帶點兒慚愧的。
「媽,很抱歉,我沒來向您拜年,我……」
「沒關係,一點小事別放心上。」關夫人搖頭。「親家母病了,你理當隨侍在側,我不會見怪的。倒是我……」
關夫人忽然歎息。「該向你說聲抱歉的,是我。」
趙友嵐微怔。「不,媽您千萬別這麼說,媳婦受不起。」
「唉,畢竟軾風對不住你是事實。」寒暄之後,是該導人話題了。「要不是綵鳳跑來告訴我,我也——對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待關夫人聽過阿銀通風報信一事,暗地裡蹙眉:多嘴的下人是該盡早打發她離開關家,免得興風做浪。阿銀這就叫得不償失……
關夫人端起茶,輕啜一口,又說:「友嵐,是我們關家對不住你,這我明白,但我有句話還是不得不說——小草那孩子,必須留下。」
「媽……」趙友嵐立刻面有難色。
「友嵐,你先聽我說。」夫夫人定定望著她。
「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那孩子是軾風的骨肉,這事實是無法抹滅的;以我的立場,我更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我關家子孫淪落在外,你要瞭解我的心情。」
那又該誰來瞭解她的心情呢?趙友嵐眼圈漸紅。「媽,你的立場我懂,但——軾風是我的丈夫,我們才新婚半年就發生這樣的事——媽,我心裡真的很不好受呀!」
「我知道你委屈了。」關夫人也很無奈。「我會讓軾風將來好好待你,給你補償。發嵐,小草肚裡的孩子說什麼也不能送人,希望你能有寬大的肚量接受他。」
「媽……」趙友嵐實在無法開口答應呀!
媳婦的委屈和怨尤她不是不懂,但那是她關家骨肉,又怎能割捨呢?
這兩難——該如何處置才得以平衡?
關夫人作夢也想不到,那看來怯生生的小草會和軾風……唉,這事憑良心講,怪不得小草。
甭問也知道,一定是軾風采取主動的,年紀輕輕的小草又如何能抵抗軾風的熱烈攻擊呢?
就不知軾風對小草是真心的還是玩玩……關夫人說:「我已經派人通知軾風立刻回來,這麼大的事他總不能置身事外。」
趙友嵐一愣。軾風即將回來了……
關夫人忽然面露猶豫——這麼做似乎對小草並不公平,但為求兩全其美,看來不得不犧牲小草了。
「等小草生下孩子,我會讓她離開關家。」關夫人還是說了。「除了這孩子,小草和軾風將永無瓜葛,小草對你完全不會造成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