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曼娜
「麥可劉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花花公子,他啊!只會小事不斷,絕對不會出大事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作孽還沒有作夠,他會等你來收妖的。」
蒂娜在台北認得的這麼多老一代的女光桿裡,最教她服氣就是茱莉。蒂娜對茱莉的外文能力、人面關係,乃至各方面的經驗,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基本上,茱莉是透過蒂娜而認得莎莎的,而且也因為這個複雜的關係,莎莎也管茱莉叫小阿姨,算是把她歸在蒂娜那個輩份上。
沒有想到,這條線上的關係,竟然又把莎莎和小三給湊和上了。
茱莉認識蒂娜,蒂娜把莎莎介紹給茱莉,茱莉又把小三給引出來,這個圈子兜得不能算是不大,可是,能夠把已經分手的一對情侶給弄到同一個酒局裡來,倒也是莎莎和小三兩個人吃驚的一個意外。
麥可劉和蒂娜的微妙關係,似乎也是今天台北奇妙的男女關係裡,相當有代表性的一個新品種。
男的,或者是女的,一方可以玩得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可是因為他,或者是她,有某些都市裡特殊的條件,卻也能擁有一個死心塌地的崇拜者。
當蒂娜無怨無悔地為麥可劉奉獻時,或許有很多人看了極不服氣,但是當事人自己,卻深深以為這是適應今天這個社會最具抗議性的一招。
莎莎並不知道三阿姨蒂娜會是麥可劉的忠實情人,否則她絕對會大吵大鬧的。
因為,她當年之所以會和小三分手,其原因之一就是她覺得小三或多或少有一點大男人主義,而莎莎自己卻是一個十足的女權運動者。
莎莎認為女人就是因為太不懂得保護自己的權利,所以才會讓男人有三妻四妾的特權,外公明媒正娶兩房太太,可是在外面卻不知道還有多少野種,這樣一個家庭,怎麼能夠永續經營呢?她不會對外公的行為不滿,同時也看到自己爸爸一樣搞七捻三,以致母親已經放棄了這個不成材的先生。
在這樣一個環境下長大的獨生女,莎莎認為女孩子只要一開始談戀愛,就一定要把男朋友吃得死死的,結果不知道是否是矯枉過正,和小三的爭執也就長年不斷了。
小三個性溫和,對莎莎也曾經唯命是從,可是長久下來,自然有些不能忍受莎莎凡事要主控的作風,最後自然弄到各自分飛了。
但是,兩個人之間或許因為有過相當的感情,而且也早有肌膚之親,所以小三對莎莎,乃至莎莎對小三,總是不能忘懷那一段曾經共有的愛戀歲月。
小三離開台北,固然是因為莎莎和他吵個沒完沒了,但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能適應台北的生活,如今為了周琳,又投身台北這個花花世界,怎麼會想到,又見到了這個曾經使他又愛又氣的情人?
莎莎和小三離開酒局之後,兩個人心情互異,小三不想再掉進這個複雜的情窩,可是,莎莎卻急於把小三找出來,好好談個清楚,問問他,到底為什麼又回到台北來?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未來還想不想重續舊情?或者是再也不要見面?
莎莎這些問題,其實是相當無聊的問題,如果她真的對小三沒有意思,又何必問這麼多呢?顯然,她對小三仍然不能忘情。
莎莎在酒局上側面打聽出小三的地址,熱心的茱莉還以為莎莎真的對小三很有興趣,所以主動要小三把聯絡方式都寫下來,甚至還要小三經常和莎莎保持聯絡,卻不知道,小三真是有口難言。
小三回台北之後不久,就又回到以前做過事的那家錄影製作公司去,因為他們已經介入廣告影片,和電視節目的製作,小三的條件絕對是他們可以信任的。
小三在公司裡一連推掉了好幾次莎莎的電話,他不想再和莎莎多談,可是,莎莎卻愈追愈火,硬是要小三交代他的態度。
「你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呢?龍保三。」
「莎莎,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現在,我們談什麼呢?」
「談什麼?你心裡明白呀!」莎莎在電話裡尖叫。
「我正在忙,我再回你電話。」小三把電話掛了。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小三用工作為理由,結束電話裡的衝突,沒想到,多年後重逢,還得用同樣的方法來逃避莎莎的糾纏。
第九章
周琳的心情很壞,她不知道馮天放人在哪裡?她完全無法掌握整個狀況,她聽得出來上次的談話裡,馮天放已經成了喪家犬,一切的不幸全都降臨在他身上,而周琳不但幫不上忙,而且也猶豫自己是否該再介入這段沒有結果的愛情裡去。
她需要一個可以把陽光和歡笑帶回來的知心朋友,可是,眼前似乎只能自己咀嚼這個苦果,她不甘心地拿起電話,她想:現在雖然是上班時間,可是,她真的需要馬上離開台北,站在山上,看著天上的雲和山頂的樹連在一起,她覺得,或許小三也能偷偷地溜個小班,陪她度過一個下午。
她的電話緊挨著莎莎的電話後面,打給了小三:
「喂——」
周琳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小三已經大叫:
「莎莎,別鬧了,我在忙!」
周琳傻在那裡,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曾經犯過的錯誤,此刻卻換了個對手、換個場合,被另一個人用同樣的方式戲弄了,她一言不發,然後緩緩地掛上電話,當電話還沒有全部掛上之前,她還聽到小三模糊的聲音,不停地復誦著:
「莎莎!又是你對不對?別再鬧了!」
「莎莎是誰?」周琳一個人沉思著,她雖然覺得自己被同一個模式的意外所戲弄,可是她不認為自己要像馮天放一樣面對這樣的困擾,她終於又撥了一個電話給小三,而且在總機把電話接通之後,立即搶先說:
「我是周琳。」
「周琳?」小三的聲音裡有一些詫異,但是,仍有一種意外的驚喜。「有事嗎?」
「我們能夠見個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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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上靠近天母附近的一處半山腰,有一條小路可以躲開忙碌的交通,從煩囂跳接到閒暇的田園世界,這附近還有兩處鄉村餐廳點綴著,益發顯現出陽明山純樸的另一面,或許知道這裡的人不多,所以它才能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寧靜的美感,這也正是周琳經常溜來這裡散心的地方。
把這個地方介紹給周琳知道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死於車禍的最深摯的情人。
或許是這個原因,周琳特別重視這裡的獨佔性,她不曾帶馮天放來過這裡,因為她覺得馮天放可能不會喜歡這種土味十足的地方。
可是周琳錯了,因為此刻生意面臨空前打擊,在努力解決部分難題之後,一個人獨自跑到花蓮去打「禪七」的馮天放,似乎正需要這麼一個可以參禪悟道的「看山似山,看水似水」的凡塵淨土。
馮天放已經打過第一個禪七,他覺得自己有了許多新的想法,他覺得他新生了。
馮天放新的想法是來自老和尚的幾句偈子,老和尚為他點出了得失之間的感悟,一句「北賣鹽糖南賣金」,使他想到的不是生意的供需,而是汲汲營營的忙碌生意裡,似乎總在重複著許多一再重複的過程與拼戰,到頭來,依舊是「北賣鹽糖南賣金」,留給自己的又是什麼呢?
馮天放在花蓮海邊看著海天一色的交際,忽然想起「海水無邊天作岸」另一句老和尚的偈子;他想通了,他決心把一切都收拾起來,不再被世俗把自己牽著到處亂跑。
他用大哥大和麥可劉聯絡,只說了很簡單的幾句話:
「幫我把我的公司收起來,我的律師、會計師你都熟,我會告訴他們我的決定,你負責把一切都整理清楚,欠人家的全部清掉,剩下的,你要我的會計師把帳整理出來,短期內我不會回台北,我會跟你聯絡,你不必找我,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
在麥可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馮天放把電話給切斷了,麥可劉想再回打馮天放的大哥大,卻真的是怎麼也打不通。
「好吧!聽你的吧。」麥可劉只能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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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在這個鄉間山麓,看著遠遠的山、淡淡的雲,突然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襲上心頭,有些失神起來。
而這一刻,也正是馮天放打電話給麥可劉,決定放棄一切的同一剎那。
或許,周琳和馮天放仍然有著某些奇怪的心電感應,她才會一個閃神,好像人就要從山崖邊走下去似地。
剛把車子倒在半山腰上,關了車門走過來的小三,一把將周琳扶住。
「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山上的空氣太好了。」
周琳胡亂地應著,她這一路上,雖然坐的是小三臨時借來的另一輛吉普車,可是兩個人一路上卻什麼也沒說,小三問了許多問題,但是周琳都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