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假日情人

第4頁 文 / 曼娜

    老闆娘很懂得招呼客人,每一個客人她都有一套親熱的寒暄方式,東一句董事長,西一句總經理,外加一些親暱的日本話,來這裡的人大概總會認為自己受到了真正與眾不同的款待。

    可是四十開外的老闆娘對茱莉的招呼方式卻完全不一樣,當她領著茱莉和周琳往地下室走去時,再度轉身對茱莉小聲說:

    「『大姊』還好吧?」

    「我有半年沒見到他了。」茱莉淡淡的應著:「他呀,大概真的在北京定居了,找到歸宿了!」

    「是嗎?北京有什麼好的?找個麻將搭子都不容易!」

    「說得也是,搞不懂他!」

    「好吧,你們聊吧!我會給你們準備吃的。小朋友,不要見外,我和茱莉是老朋友了!」

    老闆娘順便和周琳打了個招呼,拉上門,也就不再來了。

    周琳好奇地問:

    「你跟她很熟嘛!誰是大姊啊?」

    「大姊?」茱莉笑了起來。「一個不像男人的男人,一個GAY啦!什麼大姊不大姊的!」

    周琳傻在那裡,最後還是在好奇地喝了一口日本麥茶之後又追問:

    「說來聽聽嘛!好像挺有意思的。」

    「嗯——其實這個大姊,和我今天要找你談的事情也有一點點的牽扯。」

    「大姊」本名叫做鄺武傑,這名字聽起來可真是條漢子,而事實上,他也長得的確很有個樣子。在官校唸書的時候,他就像個頂天立地的革命軍人;不過,那只是外表看起來像而已,在他的內心裡,卻一直渴望著和男人更接近一點,而他這經過刻意壓抑的慾念,不但使他報考了軍校,也使他離開了軍校。

    大姊進社會之後,經營了一家十分有名氣的鋼琴酒吧,一直到今天,中山北路和林森北路之間的那個小世界裡,還是有不少人在提到「大姊」的時候,眼角和嘴角都流露出十分懷念的情份來。

    大姊的店裡,曾經是三教九流你來我往的地方,男人在這裡紙醉金迷不說,有時也能撞上好些上流社會的落難佳人,也有更多的女人來這裡尋求寂寞芳心的慰藉。

    對於這些紅男綠女每每在三更半夜時便各自配對離去,大家不僅心照不宣,連大姊也都睜隻眼閉只眼的,久而久之,倒也給大姊的名號染上了許多神秘的傳說和色彩。

    馮天放在還沒有把馮家龐大的產業由兩個偏房手中整合回來,並且重掌馮家的大權之前,也經常在大姊的店裡買醉廝混。

    茱莉也正是這個時候認識馮天放的,馮天放一度還相當迷戀這個搞廣告很有一套的女光桿,一直到大姊點了他,要他別傻了,人家早有三個金主在跟前跟後的,茱莉真要缺個男人過夜,也不會找他這個「落難公子」。

    馮天放是個聰明人,他拿得起,也放得下,立刻就不再對茱莉下什麼迷功;反倒是茱莉,當時丟了一個去美國念理工博士的大學男朋友,傷透了心,一時之間寂寞難捱,反倒回過頭來找馮天放。

    馮天放處理得十分小心,不但沒和茱莉上床,而且還沒因此而讓茱莉恨他;女人真是肯了,而男人不要,這女人會惱羞成怒,掉過頭來殺人的,這層道理馮天放清楚得很。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茱莉接受了馮天放一個月的細心安慰,也接受了馮天放這個半生知己;所以,當馮天放找上她的時候,她二話不說便答應幫馮天放去瞭解怎麼「設局」。

    茱莉要周琳幫她從客戶名單找出來有一個每年三次固定會來台北,並且住進卡尼佛大飯店的「金城公司」業務代表,最近什麼時候還會再來。

    「大姊,不……」周琳原本在私下都叫茱莉「大姊」的,除非是開玩笑才叫「經理大人」,而今聽了「大姊」這號人物的傳奇,不覺對這兩個字有些生分起來。

    「沒關係,我是活蹦亂跳的女人,又不是沒拿乾淨的太監公公,你叫我大姊是應該的呀!」茱莉不當一回事的為周琳排解了尷尬;事實上,她也只對周琳說了鄺武傑一個人的事而已,並沒有扯出來她和馮天放的事。

    茱莉之所以沒提馮天放的事,除了這不干周琳的事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實在不想讓人家知道她正是鄺武傑的親妹妹。

    茱莉的本名叫宋倩華,宋倩華這三個字,如今知道的人是愈來愈少了,因為大家都叫她的洋名字「茱莉宋」,或者只叫茱莉。

    茱莉是因為從小給人家抱去養,所以才跟人家姓宋,這種事在那個時代裡是非常平常的事。

    簡單來說,茱莉是眷村長大的孩子;而馮天放呢,當然也是村子裡長大的孩子。

    但是很可能連日本料理店的老闆娘,以及一些當年也在大姊店裡進進出出的小大妹也弄不清楚茱莉和大姊的真正關係。

    茱莉是村子裡長大的,所以她有一份男孩子的豪氣。

    「這家金城公司,在大陸上和長城企業有些牽扯;在香港,也和香港的洗錢公司有點來往。」周琳反應很快的提出她的看法和瞭解。

    「好!這件事,就由你來搞定了!」茱莉高興地說:「金城在武漢擺的烏龍,就要自食惡果了……」

    **************

    馮天放從硫磺池子裡把左手給伸出水面來,看看手錶,已經是十點了,他感到有些不耐煩。

    這裡是北投一處著名的日本式觀光別莊,有一度黑道還常常在這裡喝酒鬧事,如今北投沒落了,這個別莊也就人跡稀落了。

    今天到了晚上十點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麼客人。馮天放訂了一個房間,自己便先到這個大眾池子裡來泡泡,希望能把將近四十八小時沒有闔眼的疲勞給泡掉。

    馮天放交代過「內將」幫他準備幾樣小菜,而且不要什麼「那卡西」樂隊,他要和他的朋友好好談談。

    馮天放泡得滿頭大汗,圍上白色的毛巾就從池子裡站了起來,才一轉身,卻看見他要等的人已經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了。

    「抱歉!抱歉!大塞車!」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馮天放的好友麥可劉。

    「大塞車?現在幾點了,怎麼還會大塞車?」

    麥可劉一面脫衣面,一面搖頭說:

    「不是路上大塞車,是今天的場子裡大塞車;交割一直拖到中午,然後又是一大堆的公事,東一個會,西一個會,最後出門的時候,車子又給別人的車子給擋住了,所以只有叫計程車。可是計程車又叫不到,邊走邊攔,還是和別人先共乘一小段路到圓山,才另外再叫到車子過來的,真是衰透了!」

    麥可劉連珠炮地說個不停,可是手上的動作並沒有耽擱,他已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一身肥咚咚的油脂在馮天放面前晃呀晃的。他走到了池子邊,打起一盆硫磺水,從自己頭上澆下去,嘩啦啦地水花四射,馮天放在池子裡,坐著,視線正好落在麥可劉腹部下方的那個重要部位上。

    他的視線硬是停在那裡,麥可劉剛剛說完一長串解釋,發現馮天放什麼話也不再說,反而像捉賊似地看著他,停了一秒鐘,他突然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不再掰了!我說實話吧,哈!我今天中午就蹺班出去,和樂神那個丁副理開車上金山翡翠灣去看海。哇塞!那裡的房間真不是蓋的,一面山,一面水,在自然美景之下做愛,喝!真是爽呆了!那馬子真『辣』,我啊!還好還扛得住。」

    馮天放忽地一聲從水裡站起來,走到一邊坐在小板凳上,開始用冷水一小盆一小盆地自當頭澆下;冷的水,熱的身子,在兩極化的對撞當中,有一種奇妙的刺激效果。馮天放停了下來,回頭看看麥可劉,淡淡的說:

    「今天的事很重要,以後,我若說是很重要的事,兄弟!你就一定要準時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天放,你說吧,什麼事?」

    「這事,表面上是用錢賺錢,實際上是——」馮天放賣個關子沒說。

    「是什麼?」麥可劉急急地問。

    「實際上是,我要把我丟掉的面子要回來!」

    「你會賭氣?這倒是少見!」

    「如果我告訴你對方是誰,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是誰?」

    「金城企業集團。」

    「什麼!」麥可劉在池子裡坐直了身子。「好,我把剛才的話給吞回去!天放,可不可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事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我自然會解釋給你聽的。」

    「太好了!我最近幾筆買賣都被他們給弄壞了,我一定要他們也吃點苦頭;不過,天放,你真的有辦法嗎?」

    「麥可,小丁是看上你的人,還是看上你的銀子?」馮天放冷不防把話題岔開:「我要知道真相,不要唬我。」

    「這——我當然是出手不小器啦!而且,我四肢健全,雖然胖了一點,但也不算太腫,人也不難看……我想,兩者都有吧?」麥可劉結結巴巴地給自己找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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