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同一時刻,皇甫蒙正身處皇宮。
昨天進京之後,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在城裡暗中觀察了整整一日,凌晨時分才悄悄翻入宮牆,在天亮前潛進父皇的臥龍宮。
臥龍宮外層層把守,沒有兵部的人,也不是宮內的禁軍統領,皇甫蒙瞇著眼看了看,似乎是京城駐軍總領岳海山的兵馬,他並不是什麼厲害的人物,但他的女兒就是太子妃,由他來接管皇宮的戒嚴之職,背後必然藏著重大的秘密。
沒有從正門進入,他知道通往臥龍宮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密道,密道的入口就在臥龍宮北面的一座藏書樓裡,於是他先潛入那裡,順利找到密道入口,然後一步步接近臥龍宮,最後停在臥龍宮的地下。
密道內,可以清楚地聽到上面的對話,他聽到皇甫善正在苦心勸著父皇——
「父皇,兒臣素來並無大惡,您又何必一定要為難兒臣?就算是禮部、吏部那邊最近小有問題,是兒臣辦事不力,但也不應該就這麼把兒臣廢了,天下之人,誰能知曉兒臣這份冤枉?您讓兒臣日後還怎麼做人?」
「是否冤枉,你心中明白。」皇甫博的聲音聽來竟是蒼老,全無生氣,「朕把吏部交給你管,是想讓你歷練,不要再做老好人,沒想到你繼續放任屬下,導致他們變本加厲,沆瀣一氣。朕給了你時間,但你不肯整治,朕只好親自動手。」
「父皇這麼說,明擺著偏袒二弟,二弟手下人也有貪污之舉,為何父皇不懲治二弟,還將他重兵外放?他當年持刀逼宮,後又抗令不回,明擺著有造反之心,父皇依然不究不舉,放任自流,父皇這樣偏心,兒臣不服。」
「你不服?那朕倒要給你說個明白。你二弟整治手下人向來嚴明,雖然他手下也有人貪財斂物,但蒙兒若是知道,一定會先行處置,並暗中稟報朕知道,代為求情。他對自己人,有情有義,仁至義盡,而你呢?發現吏部被朕嚴查之後,就落井下石,唯恐別人攀扯到你,這樣斷情絕義,日後若是登基,有多少臣子會在你手中屈死?」
停了一下,皇甫博重重喘了口氣,又沉聲道:「當年逼宮之事,無非是蒙兒因為擔心吏部的舊部落在你手中,會讓你那一干被查辦過的親信藉機報復,所以持刀見我,說與其讓他手下人受盡侮辱,他寧可一死,沒想到這事七傳八傳,竟然傳走了樣。你以為朕心中不明白,到底是誰放的謠言嗎?善兒,你讓朕失望的事情,何止一件啊……」
噹啷一聲,像是有東西砸在地上摔碎了,過了好半晌,屋內沒有任何動靜。
皇甫蒙等了好久,然後伸出手往頭頂的石板上輕輕叩了三下,接著便聽到上面的父皇忽然開口,「殿裡太冷了,去給朕搬個暖爐來,要三鼎的。」
「可是……太子殿下說您身邊不能沒有人,要奴婢……」
「朕還沒死呢!」他忽然暴喝一聲,「他皇甫善已經不是太子了!想要逼宮造反?朕要看他有沒有本事敢弒君父!」
宮女被嚇走了,皇甫博確認周圍沒有人,便悄悄按下床頭的機關,一塊青石板緩緩打開,皇甫蒙從內一躍而出。
「就站在布後說話。」他低聲交代。
「父皇要兒臣立刻帶兵救駕嗎?」皇甫蒙小聲問道。
「不用……善兒以為把朕困在這裡,他就能為所欲為了,可憐他向來不懂,他手中的那幾個兵,能做什麼大事嗎?只不過其它人沒有我的旨意,暫時不會亂動而已。」皇甫博被軟禁宮中,依然威嚴不減。
「父皇身體不好?」他聽出他的聲音比以前虛弱許多。
「一年前,太醫診斷說朕身有頑疾,朕沒有告訴你們,當時太醫說朕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但是你看,朕堅持了整整一年。」
皇甫蒙愣住,倏然跪倒,「父皇,兒臣不孝,一直沒有體諒父皇的身體,為父皇惹了不少麻煩。」
皇甫博深沉地笑,「朕也不是個好父親,平日裡對你少有和藹之詞,臉口中其實是最器重你的,你應該明白。」
「兒臣明白。」
「朕一直不鬆口改立你為太子,是不想讓你日後登基時落下任何話柄,畢竟太子身後也有一批人輔佐,你固然有魄力,但要服眾,還需要一步一步來,朕必須先幫你把後路鋪好,如今朕已將吏部那些挑著頭鬧事的官給罷了,如此一來,也就沒有人可以替太子出壞主意。
「你現在可以去兵部,東兒一直在那裡等你的消息,我知道你肯定會忍不住回京的,只讓他耐心等待,你回去帶上兵,直接封了八個城門,圍了東宮,岳海山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父皇,兒臣先接您出宮吧。」
「朕不會走,朕要坐鎮這裡,朕要是走了,豈不是等於棄宮逃跑?朕有什麼可逃的?難道你以為你大哥那點膽子真的敢殺朕嗎?」
皇甫蒙咬咬牙,「是,兒臣遵命。」
「還有……靜陽那個丫頭,是不是跟了你?」
他苦笑著,「父皇猜到了?」
「你若非心中有她,不可能為了她一再違抗金牌之令,你連擋三道金牌,朕就明白了,也不知道那笨笨的丫頭哪裡好,你千挑萬選竟然會看上她。」皇甫博不屑地說。
「父皇該知道「情有獨鍾」這四個字。」
「哼。」
「父皇,兒臣先去辦事了。」
「去吧——」
皇甫博微微合上眼,再次按下機關,聽著身後的青石板緩緩關上,此時幾名宮女正好抬著一個碩大沉重的暖爐,艱難地走進殿內。
第0章()
皇甫東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將領急迫地問:「殿下,送給王爺的信還是沒有回音嗎?眼看城內的形勢一日緊過一日,要不然我們先和太子翻臉吧,不管怎樣,您是陛下的兒子,連著七天不能入宮拜謁,肯定有問題,他岳海山憑什麼接管宮內禁防?」
「你以為我不想動手?」他冷冷道,「我鞘中的劍一日比一日還要往外蹺,但是沒有二哥的吩咐,誰敢輕舉妄動?這犯上作亂的叛國罪名你敢背嗎?」
「我敢!」
鏗鏘有力的一句話陡然響起,讓大堂內所有人渾身一震,驚喜地望著從門外昂藏走進的皇甫蒙。
「二哥!」皇甫東一下子撲過去,抓住他的肩膀,「我們都在等你的消息,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
「我走時把兵部交給你打理,可沒想到竟然讓你管成這個樣子,連吏部的人都敢爬到我們頭上去了?」他挑著眉,不屑地質問。
皇甫東臉一紅,低下頭辯白,「不是我怕他們,是父皇一直按著我,不讓我和他們為難。」
「行了,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也忍得很不耐煩,今天就做個了斷。」
皇甫蒙大刺刺地往堂上主椅一坐,隨口指派,「路寰,你帶上三千人,去拿回東南兩方的四個城門,若是有人阻擋,就說這是蒙王的指令,阻擋者,一律格殺勿論。
「肖恆,你帶上三千人,去西北兩方的四個城門,一樣這麼照辦。不要有任何廢話,我不想耽誤時間。秦正,你帶上兩千人,去封了禮部,禮部內的任何人都不許隨意進出。老四,你帶上一千人去皇宮,把岳海山那批狐假虎威的混帳給我轟出皇城,別糟蹋了那塊地方,然後守好父皇,不許任何人驚擾他老人家。」
大室內群情激動,個個歡呼著領命,下去點兵派軍了。
皇甫東走時,問道:「二哥,你要留在這裡等消息嗎?」
「不,我還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眼下他大概也在等著見我。」
「誰?」
皇甫蒙幽幽一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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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靜陽和劉秋泓如今都在太子的身邊。
被人用迷香熏昏之後帶到皇甫善面前,當一盆涼水潑到周靜陽身上時,她打了個寒顫,幾乎是立刻就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就看到坐在對面的太子正臉色難看地緊緊盯著她,再往旁邊一看,劉秋泓也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和她一樣狼狽。
「你們兩個,到底誰是皇甫蒙的女人?」他一字一頓地問。
「是我!」劉秋泓脫口而出,「殿下為何要河這蠢問題?我是蒙王的未婚妻,蒙王的心中只有我。」
「是嗎?」皇甫善冷哼,「若他真的那麼在乎你,為何在成親前帶著你離家,一走就是大半年,連個名份都不給你?」
「兩家老人不在,無人為我們主婚,蒙王因為邊關有事提早去七台,我捨不得他遠離,所以執意跟隨,就這麼簡單。」
「不對。」周靜陽忽然開口。「秋泓姐,別的事情我不和你爭,但是蒙王的事情,我不許別人和我爭。」她坦蕩得如一泓清泉的雙眸直視著皇甫善,「我才是蒙王最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