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傻子也會愛上這個家庭的,萊娜想。但是他們之間的愛顯得那麼深厚,愛的交流是那麼自然,她情不自禁地被感動了。
如果在同樣的情況下換作她的父母,則無非是乾巴巴的飛吻和「你好」之類的客套話。
謝爾比轉過身來,一雙灰眼睛帶著溫存,細長的眉毛好奇地挑起,「你好啊。」
「謝爾比·麥格雷戈,這是我的教女,」邁拉不勝驕傲地說,「萊娜·德雷克。」
「見到你真是太榮幸了,麥格雷戈太太。」
謝爾比握住她的手,這雙手強壯有力讓她高興。「你是唐娜和馬修的女兒?」
「是的。他們現在在邁阿密。」
「你再和他們通話時請代我問他們好。艾倫,這是萊娜·德雷克,唐娜和馬修的女兒,還是邁拉的教女。」
「邁拉經常和我們說到你。」艾倫抓起她的手,熱情地握住。「聽說你回到華盛頓來了?」
「是的,先生。還是回來好。很榮幸又見到了你們。第一次見到你們時,我還是個孩子,那時我真覺得誠惶誠恐。」
他給她拉過一把椅子,笑著說:「我那時是不是挺嚇人的?」
「不,先生。您那時是總統。我剛剛掉了兩顆門牙,傷心得像個小傻瓜。您給我講牙齒仙女的故事。」她笑了,「於是從那時起我就愛上了您。」
「真的嗎?」艾倫對他妻子擠了擠眼睛,謝爾比格格地笑出了聲。
「您是我崇拜的第一個偶像。兩年以後才被丹尼斯·賴利所取代,那只是因為他穿著童子軍軍服看上去特別神氣。」
很有感染力嘛。丹·坎貝爾一邊聽著萊娜和他的父母聊天,一邊想。她怎麼突然間變得熱情、活潑了?其實,冷漠依然存在,但只是存在於表面,她的內心深處卻是溫柔活潑,極富魅力的,如同一枝剛出水的芙蓉惹人喜愛。
她的笑聲宛如雲霧山中淙淙的流水,生動悅耳,令人想入非非。他不得不承認,觀察她——她那活潑可愛的姿態、波浪起伏的秀髮和那曲線分明的朱唇,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她的嗓音深沉圓潤,談吐溫文爾雅,吐字清晰自然。聽她說話也是一種享受,尤其是當她和別人談話時。
「丹·坎貝爾,看在上帝的分上,」邁拉輕輕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聲對他說,「你可還沒有請萊娜跳舞呢?」
「什麼?」
「你還不請萊娜跳個舞,」她耐著性子,壓低聲音說,「你的禮貌都哪兒去了?」
「哦,對不起。」真要命,他想,但卻彬彬有禮地用手碰了一下萊娜的肩膀。
她差點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她全然忘了他在旁邊。她內疚地意識到她忽略了自己的職責。她臉上做出了個笑容,準備把注意力從快樂可愛的父母身上轉移到魯莽愚笨的兒子身上。
「想跳個舞嗎?」
她的心一沉。如果他跳舞也和開車一樣,那麼她的肢體能完好無損地留在舞池中就算她走運。「是的,當然。」
如同一個加入消防隊的女人,她站起來,在他的引導下勇敢地走向舞池。
至少音樂是美麗的。銅管樂隊奏出低沉的、夢幻般的旋律。有幾對舞伴已經翩翩起舞,舞池裡越來越擁擠。萊娜希望她的舞伴不至於因為過分擁擠而不顧一切帶著她在人群裡橫衝直撞,踩到她的腳或把她的胳膊扭得脫了臼。
他停在舞池邊上,一隻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腳步隨著樂曲邁出。
奇怪,簡直讓她難以相信,這個又高又大的人舞居然跳得這麼好?摟在她腰間的大手既不粗糙也不笨拙,極富男性魅力。使她非常難受的是在他的手和她的肌膚之間只有一層薄薄的絲綢。
燈光閃動著黯淡下來,晃在他的臉上,晃在他那變得五顏六色的不馴服的頭髮上。他的肩是那麼寬,眼睛是那麼藍。
她努力要把這些怪異的念頭從頭腦裡驅除並做出視若無睹的樣子。「你的父母人很好。」
「我喜歡他們。」
她真是楊柳細腰,像一株長莖玫瑰。他看著燈光照在她的臉上,不覺把她摟得更近了點,他們的身體配合得如同一個複雜的智力玩具難解難分的兩個部分。
她的心跳加快了。無意中她把手滑過他的肩膀,手指觸到了他的後脖子。「唔……」他們剛才說到哪兒了?「我都忘了華盛頓的春天是什麼樣了。」
「是啊。」一股慾望蛇一般爬進他的脊骨,頑固地盤踞在他的腦子裡。這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我想畫你的臉。」
「當然可以。」他說的是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見,只是在想肯定會有女人心甘情願地淹沒在那對藍藍的眼波裡。「我想明天八成要下雨。」她覺得他的手指在她的背上伸開,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很好。」如果他把頭再向下一點,就會夠到她的櫻唇,就會知道其味道到底會把突然產生的慾望之刃磨平,還是會把它磨得更加鋒利。
就在這時候音樂停止了。不知是誰撞了他們一下,有人把一個薄薄的玻璃杯摔得粉碎,玻璃碴似乎把他倆包圍了。
他們同時退開,並都皺了皺眉。
「謝謝,」萊娜說,她的音調又重新恢復正常。「真是太好了。」
「是的。」他挽著她的胳膊,保持著非常輕盈、非常客氣的接觸。他只想快點兒把她送回桌旁,放下就溜掉,直到頭腦清醒過來。
她的想法與他如出一轍。她只想趕緊跟他回到桌子旁,趁她的腿還未發軟之前快點兒坐下。
第三章
丹·坎貝爾星期天的宏偉計劃是先睡個懶覺,再大吃一頓他特意買來的豐盛早餐,接著在健身房呆上幾個小時。然後就關在屋裡消磨一個下午,或者去逛M大道的音樂節。
可是當太陽剛剛升起,他就發現自己醒了過來,並心煩意亂地再也難以入睡,他的計劃也隨之泡了湯。
他煩躁不安地努力使自己睡著,這種時睡時醒的睡眠攪得他昨晚一夜沒睡踏實,每次當他迷迷糊糊要入睡時,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這真氣人,還不如起床。
他沒有道理去想萊娜·德雷克,就那麼一會兒的接觸和瞭解不過是一個漫長而又平靜的晚上的一段短短的插曲。他們彼此客客氣氣,從見面到認識,無聊地談了幾句,然後好見好散。
他把她送回家。一路上他有意把車速放慢些,注意每一個轉彎並柔和地踩剎車。他們在她家門口冷淡地握手道別。他敢肯定對於分手他們雙方都有如釋重負之感。
所以,她還不斷跑進他的腦海,他還清楚地記得在舞場上怎樣摟著她,怎樣聞著她身上的氣息,怎樣眼看著她的眼睛在與他共舞中變得溫柔、迷濛,就太荒謬了。
就是因為她那張臉,僅此而已。他是被那張臉打動了,當然,是從藝術角度上來說的。
既然如此,他早早地去了健身房,在那兒呆了幾個小時,努力用運動和汗水消除心中的煩躁。他對自己說現在感覺好多了,頭腦更敏捷,思路更清晰了。回到公寓時,他開始準備豐盛的早餐。
他把立體聲音響放得震天響,把黑汗衫袖子擼得高高的,開始煎燻肉。他感覺很輕鬆也很愜意,於是跟著約翰·福格蒂唱了起來並打了幾個雞蛋準備做炒雞蛋。
這時電話鈴響了。他一手把煎得脆脆的燻肉往出鏟,一手接電話。
「這麼說,你起來了並且正在忙乎,」丹尼爾在電話裡笑著說,「把音樂聲擰小點兒,孩子,否則你什麼也聽不見。」
「稍等一下。」
丹·坎貝爾怎麼也找不到遙控器在哪兒。每當他需要這東西時,總是找不著,他不得不走到起居室用手把音量調小。回來路過廚房時順手抓起一片燻肉。
「是的,我起來了並且正在忙乎,」他對著話筒說,「我已經從健身房回來了,正準備喂肚子。」
「燻肉和雞蛋嗎?」丹尼爾無限懷念地歎了口氣。「還記得以前每到星期天早晨我總是吃這些。現在你祖母生怕我膽固醇高,把我管得很嚴,不讓我吃。現在我能夠看看燻肉就算是走大運了。」
「可我現在正吃著呢,」丹·坎貝爾頑皮地笑笑,故意誇張地大聲咀嚼,「真香死了。」
「你這個小虐待狂。」丹尼爾又歎了口氣。「別忘了我一大早給你打電話是為了對你表示感謝。我衷心希望你和那姑娘在一起度過的夜晚沒有使你太痛苦。」
「再苦我也挺過來了。」
「好,那就好。我知道你的時間很寶貴。她不是不迷人,而是她不是你感興趣的那類女孩兒,等我們再給你物色一個更活潑可愛點兒的。」
丹·坎貝爾對剩下的一點燻肉蹙了蹙眉說:「我可以自己物色。」
「好啊,為什麼不可以呢?不要老把自己和油畫和畫布關在一起。哈,應該出去追求適合自己的女人嘛。你知道你祖母老放心不下你。她總說你一天到晚把自己關在那間悶不通氣的公寓裡,挨那些油漆味熏,還不憋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