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君君
怎麼搞得?我嘲笑心裡異樣的感覺,拆開了信件。
簡單乾淨的信紙上,只有那麼一首詩詞,他的字跡清秀的如同每個字都花一分鐘去寫。
我會成為你的夢。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我的靈魂與你相伴。
我會成為你的希望。即使在你絕望的眸子中也會永遠有我的存在。
我希望能夠和你站在凜冽的山崖,
感受稀薄的空氣,只剩下你我的呼吸。
我希望能夠和你沉淪在子夜的海洋,
傾聽彼此的心跳,在窒息的液體中溶解,變成透明的氣泡。
我希望能夠和你躺在流動的天的下面,
直到太陽把你我蒸發,交給永遠。
睜開你的眼睛,看著我的臉。
我想告訴你,我在你身邊。
打開你的心靈,體會我的心。
我想告訴你,我心裡盈滿了你的笑容。
敞開你的懷抱,讓我摟緊你。
我想告訴你,有我,你不是一個人。
你看到了嗎?雨。
我在你的眼前,吻你的唇。
子建
我猛地把那張薄薄的紙張貼緊我的胸,我的心臟不規則的震動。
我能夠感覺到——他在我的面前,吻我的唇。
一切就是那麼自然,根本不需要特別。我的課餘時間就是浸沒在他的信件中。雖然我因為忙於爭取獎學金,沒有什麼時間回信給他,他的信件仍然毫不間斷。他的問候,有時僅僅是一句話,就足夠讓我的感情生活充實起來。或許有一個人在身旁真的是不一樣。
時間就是過得飛快,很快的,又一個學期即將結束。每到這個時候,特別是家庭經濟條件一般的學生最忙碌的時刻。需要計算下個學期的學費,爭取獎學金的機會,找工作,安排假期的住房,忙得團團轉。不過我有了兩年大學的經驗,很快就把這些雜事搞定。接近期末,我只是收拾好行李,等待回台北的日子。
「雨!」
聽到背後有人叫我,我轉回頭去,原來是微積分課上的克麗絲汀。
「什麼事?」
她氣喘吁吁的趕上我,「雨,有件事情要麻煩你,我要報下學期的工程系獎學金,可是後天就是截止日期,我還沒有人幫我寫推薦信。」
「行!我可以幫你寫。」
她有些吞吐地又說:「我明天就要寄出去,所以你能不能今天到我宿舍去寫?」
「不是我寫完了,寄出去就好嗎?」
「不是,工程系的東西都很怪,你看!一份不到四千美元的獎學金竟然要求我寫三篇論文!噢!你順便幫我看看論文好嗎?」
我看看表,時間還早,所以我點點頭表示同意,跟她去了宿舍。
普林斯頓是所私立學校,學費貴得令人咋舌,倘若不是高中畢業後我可以收到獎學金的話,我是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這樣的貴族學校讀書的。但是與其學費相反的,這裡的住宿只能算是一般。
我進入克麗絲汀的房間,一個不大的小空間塞滿了行李和課本。凌亂的紙張、衣服、化妝品散在沒有整理好的被褥上。窗戶不知道幾百年沒有擦,再加上綠色的窗簾半遮掩著,整個地方透著霉味似的。我不禁搖搖頭,能把房間折騰成這個樣子,這個女人還真不簡單。
克麗絲汀大概看出我的表情,也尷尬的解釋,「學期末了嘛,我這個人也不太會整理東西。」她一手撥開桌子上的東西,給我找了一把椅子,請我坐下。
「我知道。」我理解的點點頭,第一年上大學的時候,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學期未總是一大堆事情等著做,第一年,我差點兒沒忙出白頭發來。」我誇張的說。
克麗絲汀笑出聲,「雨啊,其實你這個人並不是很悶的,可是為什麼不太見你跟大家一起去玩呢?本來我以為中國人都是這樣的,可是我又認識了很多中國人,他們都能跟大家混得很熟。」
我微微笑了一下,拿起那份推薦書開始仔細的寫起來。「我這個人比較喜歡靜。」
「我還是想了半天才決定找你寫推薦信。」她吐吐舌頭,「怕你會把我罵出門。」
「不會吧!我長得像母老虎嗎?」
這次,我們兩個人同時笑出聲來。
我一眼看到她書桌上的一本《SKARLET》(《飄》的續集),說:「那是《SKARLEI》?」我這本書已經看六遍了,有些情節都能夠背出來。
她瞄了一眼,「嗯,太長了。」她伸出食指搖晃著表示。
「是本好書,水平不比《飄》差,雖然作者是個現代的作家,可是對於當時的時代背景照顧得很周全。」
「怎麼說呢,我一看到這種像字典一樣的書,就頭痛,不過我倒是看過《飄》。裡面瑞德·巴特勒可真帥呢!又有男人味道又是個大富翁。」
我同意地:「那樣的男人還真不容易找。」
她看我那麼喜歡,便說:「如果你還想看的話,把這本拿去吧,反正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
寫完推薦,幫她又研究完論文之後已經是晚上了,也該回家了,於是我站起來,跟她告別。
「雨,下星期和我們去酒吧慶祝放假吧。」
我笑著搖搖頭,「不行,我下個星期就回台灣了,不過如果等我回來,你們再找我去吧。」
克麗絲汀為我打開門,「好吧,再見。」
我走出宿舍。夜風吹拂在我身上,沁人的舒服,我的髮絲飛舞,融入暗色的背景裡。我低頭看看手中沉甸甸的書,藉著昏暗的路燈,書皮上那個穿著蘇格蘭樣式裙子的女人,站在風中的圖樣讓我再次注目。
郝思嘉,一個堅強的女性,不屈服在男人、艱苦和貧窮之下,有著一身傲骨的女人。這個名字曾經一度成為我的動力,成為我的偶像。而我看這本書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她曾經遭受所有人唾棄的經歷和我竟然有幾分的相似。
風中,我的呼吸有些濃重了……那段日子,永遠是我心中的傷口。
☆☆☆
不知道為什麼,國中二年級開始,有些事情改變了……
「喂!」我背後的石水晶小聲說著,「你怎麼不到前面坐?」
「明知故問!」是宋陽的聲音,他壓抑的聲音絕對能讓每個靠近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當然也包括我。「前面是誰,你也不想想。」
我感覺有什麼冷冷的東西爬上我的背脊,順著我的後背泛上我的小腦、大腦,鑽入我的意識。驚慌、恐懼同時爆發出來!
「她還不至於那麼討厭吧?似乎沒什麼嘛。」一口滿不在乎的口氣,可是這樣平凡的話可是有多麼傷人,沒有人會比我更知道。
漸漸的,離我比較近的人紛紛聚集到我背後,跟宋陽他們說起話來。
「你以前還和她同座位呢!」有人幸災樂禍。
「真是,老師也不想想,那樣的人,誰願意和她一起呢!」
「是啊!聽說老師又要換座位了吧?」
「不會是我了!」宋陽鬆了口氣似的。
「那會不會是你?」
「老師要是把我安排坐在那麼討厭的女孩子旁邊,我就轉班!你看她!根本不在乎的樣子!」為了表示語氣的堅決,那個人故意大聲說,似乎想讓我知道他的威脅。
我咬緊了牙,口中有點腥腥的味道,卻絲毫不感到疼痛。我低著頭,忙著寫我的作業,脖頸低得有些疼。眼眶中眼淚讓我癢得忍不住想去擦,可是我硬是挺著,不讓自己示弱。不能哭!即使是他們當著我的面,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我也會不在乎!對!我不在乎!
可是意識的堅強,似乎在心理上作用不強,我握筆的手輕輕的顫著,仍然急速寫著數學公式,可是具體寫了些什麼卻那麼模糊。
只是那麼一個小小的裂縫,就讓我心酸的想要軟弱。
為什麼?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他們可知道,只是因為他們喜歡結黨成群的目的,他們是在怎樣的傷害我?
太多的問號堆集在一起,我甚至沒有勇氣去想。
我從來沒有把我的想法告訴任何人,朋友、老師、或者是父母。不被人接受的日子裡,沒有人能夠想像到我獨自承受的壓力,那麼重、那麼苛刻,黑暗得讓我幾乎溺斃。可是我仍然狠狠的咬著牙,死撐也要撐過來,我每天臉上都擺著一樣的笑容。對於他們越來越公開的嘲笑辱罵冷漠得如同冰人。慢慢地,我的不在乎終於撲滅了他們的興趣,傳言談了下來。
我真的不在乎嗎?不!我在乎!我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我希望別人喜歡我!如果,如果當初我表現得軟弱些,如果我讓眼淚流出來,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可是我就是不能,我不能忍受別人看到我軟弱的一面!所以我冷淡,所以我不在乎,可是我的心幾乎壓成碎片。
沒有人,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麼不甘心!我有多麼恨!我有多麼苦!
我曾經是那麼憤世嫉俗,越來越撐不下去的那張表皮下面是越來越怨恨的心。如果不是因為那句話,我也許仍然浸沒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