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淨而
「你拿反了,要這樣看,這是他的頭、手和腳……」她很有耐心的解說,試著讓他明白小baby的形成過程。
「小傢伙現在黑黑的一團,不曉得生出來是像你還是像我?」他打趣道,把照片遞回給她。
她像收藏珍愛的寶貝般,將照片放在一個專屬的盒子裡。
「醫生說孩子會像基因較強烈的一方,大概眼睛會像我,因為我的眼睛比較大;鼻子就像你,你的比較挺。」她傻氣道。
「他要是肯這麼合作就好了。就怕好的沒遺傳到,反而遺傳到不好的。」他歎道:「像允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齊家製造失敗的劣等品,從侏羅紀公園跑出來的肉食性恐龍。小寶貝,乖乖的,不要學你暴龍姑姑啊!」
聞言,她失笑道:「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也這麼說允蓁。」
他愣住,一抹疑問滑過心田,「什麼時候?」
她偏過臉,轉移話題,「算了!那又不重要。」
「很重要,允蓁說你暗戀過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對這一點很好奇,記憶中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粉頰一陣灼燙,支吾半天,「唉,說了你也不記得,那些前塵往事就忘了吧!」
他順著她的意,沒再追問下去。
「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她又從抽屜裡拿出新擬的協議書。
「什麼東西?結婚協議書?你玩協議書玩上癮了?」他邊攤開協議書,邊揶揄道。
她悵然垂下頭,沒搭腔。
齊允拓仔細看著上頭的合約,愈看心情愈亂。
他蹙著眉,念道——
男方齊允拓答應與女方於瑾然履行婚約,並答應給予一年的適應期。
第一:女方願意無條件履行婚後所有義務和行為。
第二:若在一年內,男方依然無法全心全意愛上女方,可以主動協議離婚,女方不得有異議。
第三:男方若在一年內仍舊無法適應婚姻生活,或彼此個性不合,可以主動提出分居要求。
第四:男方如果提出分居或離婚要求,女方必須無條件答應,不得提出贍養費或精神賠償等要求。
第五:雙方若協議離婚,男方有權選擇扶養孩子或放棄孩子的扶養權,並毋需負擔孩子將來的教育基金,女方不得有異議。
愈到後面,合約愈不平等,齊允拓生氣地將它揉成一團。
「為什麼要寫這種東西?」齊允拓生氣地問。
「因為我想保障你的自由,」瑾然彎下身,將地上的紙團撿起。
「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他大動肝火。
一看到他生氣,瑾然慌亂的想解釋,「你在我的眼中就是太完美,我才不想束縛你。如果有一天你對我厭煩了,想離開,你一定不敢告訴我。」美眸因染上水光而顯得更加迷人,細柔的嗓音變得沙啞。
「你的責任感不容許你離棄我們母子,這可能會成為你的枷鎖,我不要一樁變質的婚姻,我不要有一天當愛走了,我們卻還為了面子守著這座牢籠……」瑾然說到激動處,淚水無聲的滑過臉頰。
見著哭得梨花帶淚的她,齊允拓心疼的捧著她的臉。
「我們不會走到那一天的。」他向她保證道。「我不會簽那張不平等合約,那對你太不公平了。」他揩去她臉上的淚。
如此完美、善解人意的女子,他只不過是一個情場上的浪子,何德何能可以娶到她?
「只要你愛我,就不會是不平等合約。」她笑著安慰他。「我知道這麼做對你是一種苛求,可是我們是為孩子而結合,我希望至少能多點愛……」
「婚後的生活和談戀愛不一樣,我不能保證自己……」老實說,他根本還沒做好當一個丈夫的心理準備,「別再給未來設限,撕了它吧。」
瑾然堅決的搖頭,「除非你跟我想的一樣,你對我只是一份責任,所以才不願簽這份協議書,如果你愛我,這張協議書便形同廢紙。」
「瑾然,每個人對愛情的要求不同,也許我認為自己付出了,但在你認為是不夠的,認知不同、立場不同,我們不能用兩個天秤去衡量一份愛。」
「但是我們可以用兩顆心,去體會同一份愛情。」她反駁道。
「不要一味的為我想,偶爾站在自己的立場想想,好嗎?」
「那就簽了它。」她執拗地道。
齊允拓妥協了,他簽下這份協議書,就代表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嗎?他十分的懷疑。
「謝謝,我會盡力做好妻子的本分,讓你全心全意愛上我。」她笑著收下協議書。
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努力,絕對的寬容、絕對的真摯、絕對的無怨。
殊不知她現在的寬容卻成了他日後放縱的原因。
那張以愛為名的協讓書,卻成為彼此的藩籬,如同一道無形的牆,將兩顆心隔得愈來愈遠。
第六章
婚假結束的第一天,瑾然一大早便起床,做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礙於學校與住處有一段距離,她必須趕在七點半之前搭捷運,避開上班擁塞的人潮,提早到校督促學生早自習。
「你起來了!」她盡量不發出聲音,可還是將淺眠的他吵醒。
她蹲在床前,微笑道:「今天是我婚後第一天上班。」
「幾點了?」他揉揉愛困的眼。
「六點五十分。」她看了一下手錶,「早餐在桌上,襯衫和領帶掛在衣櫥門上,你等會兒就可以換上。」
他愛憐地撫摸她細緻的小臉,戲謔道:「這麼早出門,要去學校喂蚊子?」
「高雄現在流行登革熱,聽說疫情已擴散到北部來,不曉得衛生署有沒有派人到校消毒……」她的心思全放在學校上。
「嘿!」齊允拓佯裝委屈的提出抗議,「現在是我們溫存的時間,你居然念念不忘那群小毛頭。」
「你少不正經了!」她害羞的別過臉。
「這樣就臉紅,那等會我想這樣怎麼辦?」他起身,一把將她抱坐在大腿上,附在她耳旁低喃。
她愈聽臉愈紅,羞得連耳根都紅了,嬌嗔道:「不行,醫生說等懷孕四個月,胎位正常後才能在一起,你……」
他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令她說不下去。
「我鬧著你玩的,要碰你,前幾日早碰了,還會讓自己的權利睡著嗎?」他捏著她微翹的鼻尖,「這點醫學常識我還有,要是有空不如多做一些……算了,那些留著我替你做技術指導好了。」
她捶著他的胸膛,「人家是有起床氣,你卻是有起床瘋,一早就不正經,不跟你好了。」
「這屋子才我們兩個,你不跟我好,難不成跟柱子好?」
她抬起下巴,「我跟孩子是一國的,我們站在同一線上。」
「真的不跟我好?」他抬起她的下巴,迎視她晶瑩的瞳眸。
「是!」
「那這樣呢?」他俯首吻住她的唇,以示懲罰。
「討厭!我才剛化好妝,唇唇都被你吃掉了。」怨言帶點甜蜜的責備,伸手拭著他嘴巴沾上的唇膏。
「打扮這麼美,該不會是要去給陸家兄弟看吧!」自從齊允蓁告訴他,陸家兄弟雙雙敗倒在瑾然的石榴裙下後,他心裡便有了疙瘩。
「你少無聊了!我跟陸逸軒又沒什麼,反倒是允蓁跟他——」她瞟了他一眼,猶豫該不該說下去,「你知道允蓁喜歡陸逸軒的事嗎?」
「我家那只暴龍將來是要送進侏羅紀公園讓程維看管的,不過,如果陸逸軒願意犧牲在她的血盆大口裡,那又另當別論。」
「人家在跟你說正事,你又扯暴龍、侏羅紀的,小心允蓁找你算帳。」
「對!現在嫂子和小姑一個鼻孔出氣,我這個當大哥的要小心一點了。」
「討厭啦!人家又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只心被他佔據,連口頭上也佔不到便宜,注定一輩子栽在他手裡。
她的眼睛瞄到桌上的鬧鐘,連忙從他懷中掙脫,「好了,我該出門了。」
「等等我,我開車送你去。」齊允拓說著就要下床。
瑾然撥開他額前凌亂的髮絲,體貼道:「不用了,你公司和學校方向相反,這一來一往的會浪費許多時間,再說,你又不用這麼早到公司。」她依戀不捨的抽回手,「你再多睡一會,我自己去搭捷運。」
他無奈的凝視著她,看著她走向房門,「瑾然,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吧!或者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她偏頭想了一會,依然保持笑顏,「準時回來吃晚餐,今晚我做些你愛吃的菜,好不好?」
「還有呢?」
「陪我去醫院做產檢,下星期三我和醫生約好要做檢查,你可以來嗎?」
「沒問題。」
「好,那我走了喔!」她輕輕地掩上門。
她的要求竟是如此簡單,只要他回家吃晚餐,和陪她做產檢。他忍不住暗付。
在她無所求的寬容下,更突顯他的自私。
如果瑾然能再任性一點、再驕縱一些,或許他心裡的罪惡感會減輕一點。
***
下課後,瑾然如往常般搭捷運回家,順道到超市選購一些食材,和以往不同的是,她臉上始終噙著一抹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