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靳絜
她盯著手銬般銬住自己的戒指,何家母女卻滿意至極地離去。
十分鐘之後,何釗探頭出房門。
「走了吧?」
何旭敏僵直地站著,滿臉淚水的模樣教他忙竄上前。
「你怎麼了?我沒聽見我老母罵你呀?你……」看見她手上的紅寶石了。
她激動地拔著戒指,卻怎麼也拔不下來,於是衝進浴室裡,狠抹香白皂乳在手上,一出浴室就把剛摘下的戒指朝他扔去。
他沒接住戒指,但也沒立刻去撿,只想攔住欲奪門而出的她。及時抓住她轉動門把的手。
「你不要這樣嘛,我不知道我老母竟會把戒指交給你,我……」
「放手!不許再碰我!」
他立刻鬆開她,高舉雙手,退了兩步。「好好好,不碰,不碰。」
「她不是把戒指『交』給我,是硬套進我的手指頭!」
「那又怎麼樣嘛,你已經扔掉它了。」
「是,我是扔掉它了,不只扔掉它,我還要扔掉工作!何釗,你另請高明吧,我現在就向你辭職,明天起,我不幹了!」
「欽,你千萬別亂來呀!我不會准的……」
「再見!」
翌日,何釗再顧不得自己的傷痕會引起什麼風吹草動,大不了就是驚動老母的大駕而已。打了一上午電話,所有的人都對他證實,何旭敏沒來上班。
他只好西裝筆挺,外帶臉上三塊令人側目的紗布,到辦公室來了。
好容易處理完一部分公事,消息靈通的何母也一探究竟來了。
「媽。」躲不過,他坦然以對。
「你們現在演的是哪一出?你這傷是怎麼來的?」何母難掩心疼,伸手要摸兒子臉上的紗布,見他怕疼一縮,她才放下手。
「被小混混打的,已經沒事了,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被人打?跟何旭敏有沒有關係?」
「沒有沒有!」他不耐煩。「媽,你不要再找她麻煩了,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你一直這樣一廂情願地找她麻煩,已經害慘我了,你知不知道?」
「啊,又想騙我?我把戒指給她套上,你們就開始緊張了對不對?」
「好了啦,媽!我在她面前已經沒什麼尊嚴了,你還一直攪局,你非害得我連工作都出問題不可嗎?我很忙,忙得要死,可是再忙我都得應付你,應付我那些姐妹,我受夠了!」
「我跟你老實講好了,我根本就不想娶太太,對我來說,那是一點都不需要為自己增加的負擔!我的確向她求過婚,可是我也已經向你解釋過,那是個誤會,誤會,好不好?你罵我糊塗就算了,我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一把屎一把尿親手帶大的獨子,我無話可說!可是她一點錯也沒有,你不能像這樣死纏著人家,人家沒想嫁給你兒子,沒想當你的媳婦,好不好?」他扯松領帶,狠吐兩口氣,繼續道:「被人打一頓是很痛,我本來可以趁機休息幾天,連陽光都不見,因為辦公室裡還有她可以代我處理事情;現在,被你搞得我不得不讓每個人都知道我被人打,因為何旭敏被你氣得不幹了!」
兒子憤慨莫名、委屈無比的態度和一番說辭,教何母楞了好久,之後才發作:
「原來你這麼怨恨我這個媽,原來……我一直是你的精神負擔,原來……」老淚縱橫,難過得直發抖。
「媽——你不要這樣啦,我……」他這才發現自己說了重話,這才後悔說出肺腑之言。
「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我現在就回家去,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你翅膀硬了,我根本管不動你!」
「媽——」
何母哭著走了。
兩天後的上午,何釗捧著一大束鮮花上何旭敏家來了。
他本是陪著笑臉隨她進門,見到客廳裡坐著他的老母,笑容立刻僵住。
「媽,你又來幹嘛?我不是已經告訴你……」
「你又跟我凶!」何母瞪他。「我是來向何小姐道歉的。還有順便替你求她不要辭職,她對你很重要,你已經告訴我很多遍了。我凌遲兒子這麼久了,應該做點什麼來補償一下嘛。」
「媽——」
「好了啦,不情不願的就免喊了。」何母依然笑著,這笑容使何釗害怕,只見她又看向何旭敏道,「你放心好了,何釗捧鮮花來絕不是為了向你求婚,他一定是來求你繼續為他工作。」
何釗衝著尷尬不已的何旭敏點點頭,再把花捧到她面前。
「收不收?」
收就收。她剛才已答應何母,繼續為何釗賣命。
「謝謝。」
「喔,對了,何釗,」何母對兒子道:「何小姐剛才已經答應我了,她願意幫我辦個徵媳婦的活動。」不理兒子隨之而起的惶恐之情,她逞道:「你前兩天說的那些內心話,我懂。但是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是獨子,怎麼說我都不能答應讓何家的香煙斷在你手上;所以你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最終還是要娶個老婆的。你把擇偶條件告訴何小姐,我相信她可以從應徵的女孩子裡挑一個最合你意的。至於我,我不會再有意見了,你中意的,我就中意。」
第五章
「快恭喜我吧,我找到全世界最適合作我老婆的女人了!」
兩周之後的一個下午,何釗對甫進辦公室的特助道。
何旭敏不解地皺起眉。自從她受托在網路上公開為何釗徵婚以來,好像沒見他對哪個應徵者滿意過,都是沒見本人之前就打了回票,今天怎麼就突然有了「最合適」的對象呢?
「請問,這個不幸的女人是何許人也?」
他吞下「媽的」,這是正在努力養成的習慣。
「我一個客戶的獨生女,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極品『嫩草』。我已經都跟她談妥了,她願意接受我這條『老牛』,說我可以開始籌備婚禮了。」
她聽得瞠目結舌,他的態度像是剛簽了個合約。
望著直楞楞杵立一旁的她,他又得意地搖了搖坐椅。
「不要懷疑,就是她。你拿著這個,」他指了指桌上一張便條,上頭是對方的姓名、地址和電話號碼。「從現在起,你的首要工作就是籌備老闆的婚禮,最急件。」
「得令!」她抓過那張便條,「恭喜你,也恭喜你媽,她終於可以當婆婆了。我會時時不忘先私而後公,老闆結婚是何等大事,你說是嗎?」旋即轉身回自己座位。
他望著她的背影,表情不復得意,倒有點茫然。
「何旭敏——」
「還有什麼吩咐?」她剛坐下,於是又能直視他。
「你幹嘛騙我說趙子揚是你男朋友?」
她一聽就又在心裡埋怨舅舅。昨天舅舅告訴她,說他和何釗不期而遇,聊著聊著就決定告訴何釗真相,說出之後如釋重負。
如釋重負的人是舅舅,她可一點都不這麼覺得,何釗此刻的態度像是逮著她什麼把柄似的,比剛才宣佈找到老婆時還得意幾分。
「我發誓我沒那樣說過!」
「好好好,是我自己生性多疑可以了吧?我錯把『舅』當『Joe』,錯看了你們甥舅的親熱關係,可以了吧?」不甘地,他又一次模仿她那聲:「『舅——』?」
她決定不再搭理他,這就埋首工作中,只是餘光仍能瞟見他還嘲諷地笑著。
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如果娶妻無異宣判何釗的死刑,那麼他選擇李舒蓓為偶之舉,無異是想讓自己的死發揮最大的意義。
何旭敏是這麼認為的:既然母命難違,他乾脆娶個富商之女,好歹有助自己事業的發展。
她剛結束和準新娘的會面,見識了富商、富商之女,和富商氣派豪華的別墅;當然,她也記錄了女方對婚禮相關事宜的種種要求。
令她奇怪的是,何釗對她報告的一切似乎不很感興趣,總是一句「都依他們」就沒了下文。
接下來的幾天裡,準新娘的爸爸經常打電話到何釗辦公室來,不是找何釗,而是找她。
「李老闆是不是想跟你單獨約會呀?」
一見她收線,何釗就問,曖昧的眼盯著她。他相信她已知曉,李老闆是個鰥夫。
「是又如何?你又想提醒我,不可以趁『公務』之便,談男女私情嗎?」
「喔不,我是想提醒你,他才剛甩掉前任女友沒多久。」
「多謝!不過我不需要這種提醒,因為我一點也不想當你岳母。哼,我才不像他女兒呢,對頭老牛感興趣!」
「欽,我對我未來老婆來說可能是老了點,不過對你可就不算老了,你不是二八佳人,是二十八,好不好?」
未來老婆?真刺耳!
「我也許會嫁個小自己十歲的男人,你等著看吧。」
「你少摧殘民族幼苗了,小十歲?」他拍額道。「當心人家爸媽告你誘拐無知少年!」
「我還沒懷疑你誘拐初出校園的少女哩!欽,從沒聽你提起過,你跟你『未來老婆』是怎麼搭上線的,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內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