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采威
書緣這才發現又被騙了,她是在生氣,而且是「現在進行式」;不過若在一個秤子上,一邊放「生氣」,一邊是「玫瑰紅塔」。
她可沒有笨到和蛋糕過不去。
「哪!本姑娘大人大量,不同你一般見識,我決定不計前嫌……不過……」
「不過什麼?」芷柔早猜到了,但還是想留個面子給書緣。
「雙份「綠色希望」,雙份「玫瑰紅塔」。」不趁機「預約」的話,她不知還要等到何時,才可以飽口福之欲。
「成交。」芷柔爽快的答應。
區區四份蛋糕,何難之有!芷柔輕笑著。
「好了,進去做蛋糕吧!否則時間一到,客人就會拿叉子敲盤子了。」書緣推芷柔進烹飪室,順手替她關上門,再走回吧檯繼續煮咖啡。
若說二個人在竊竊私語,那就另當別論,不過全「雙江」的人都在交頭接耳,就值得書緣注意了。
放下手中的咖啡壺,書緣探向門口,看見一個男子朝自己走來。
等他站定在吧檯前時,書緣露出親切的笑容。
「這位帥哥,你很不簡單哦,可以驚動全館客人。」
宮夜晨聽到這調侃的話,非但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還她一笑。
「有我能為你服務的地方嗎?」書緣如此問,是因為她看出他並不是來喝咖啡或吃甜點的。
「請問月……芷柔在嗎?」想到沒有人知道芷柔原本的名字,宮夜晨連忙改口。
芷柔?「你是誰?」她不記得芷柔有這麼一個帥哥朋友。
「我是她哥哥。」宮夜晨直接的回答書緣。
書緣先是一愣,然後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如果你是芷柔的哥哥,那全「雙江」的男客人就是芷柔的兒子、男朋友、爸爸與爺爺。」哥哥!哈,笑死人了。
「這話怎麼說?」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對,不過自己的一句話竟使眼前的女人笑言以對,令他很好奇。
「曾經有十歲的小男孩叫芷柔媽媽,青少年說芷柔是他們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中年男子稱芷柔是失散多年的女兒,老一輩的則勸芷柔回去認祖歸宗。」書緣替他解答疑問。
「哦!」宮夜晨笑了出來。
的確很好笑;想不到月凌竟有如此身價。
「不過,我倒沒聽過有人自稱芷柔的哥哥!喂,你怎麼會想「噹」芷柔的哥哥?」書緣加重了「噹」字的語氣,明顯的說明她依然沒把宮夜晨的話當一回事。
「我不是「想當」,我真的是芷柔的親哥哥。」他耐心的又說了一次,反正習慣了,先是格琳院長,然後是柯奕神父,接著是月凌,現在是眼前的這位明顯是月凌的合夥人的女人。
「別再開玩笑,芷柔沒有哥哥,別以為你裝的一臉正經,我就會相信你。」如果她相信他,那芷柔現在不知有多少個兒子、男朋友、爹地和爺爺了;她又不是「肖耶」,隨便一個人說說,她就信以為真。
宮夜晨乾脆直截了當的問:「怎樣你才肯相信我?」
他的堅持與執著使書緣稍稍動搖了原先的認知。
書緣正眼地注視著他,像要看穿他眼裡所藏的,是謊言亦或……事實。
片刻後,書緣收回審視的目光,遞給他一杯曼特寧。
「你等一下。」丟下這句話,書緣留下宮夜晨在吧檯,自己轉身進烹飪室。
宮夜晨端起曼特寧找了個位置坐下,欣賞著這間格調溫馨浪漫的咖啡館。
柔色系的粉藍牆壁,銀光四射的水晶吊燈,圓形、方形、角形的小型餐桌隨意卻不雜亂的分佈在左右兩邊,串有風鈴的玻璃手推門,若有客人上門,只消一聲輕脆的風鈴樂音便可知道;通往吧檯的長廊兩邊,各鑲上一排螢光燈管,即使在被漆黑籠罩的夜裡,依舊可以很正確地找到吧檯,玻璃窗上有秩序的貝殼吊飾,更突顯「雙江」不同於其它咖啡館的清麗風情。
一個移動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宮夜晨的注意。他朝那方向看去,隨即露出興奮的表情。
放下手裡裝著剛完成的「玫瑰紅塔」的淡藍色花紋磁盤,芷柔一臉平靜地坐下,面對著宮夜晨。
「月……不,在你還沒相信我之前,我叫你芷柔好了。」他不希望他們為此再有爭執。
「你想解釋些什麼?」芷柔冷淡地問。
此刻,她的腦海裡,不停地重複著那個一再出現的惡夢。
她承認自己有點相信宮夜晨的話,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成為聖母瑪莉亞學院的孤兒?
宮夜晨沈下臉娓娓地道:「二十年前,我們的父母親亡身於異國,飛機失事,礙於年僅三歲的你經不起飛機的震盪,我和叔叔趕到紐約處理善後事宜,留你在香港的祖屋給女傭和管家照顧。出國前一個晚上,我們一塊兒睡在父母親的大床上,我不停地在你耳畔叮嚀著要你乖,不可以吵鬧,不可以淘氣,更不能亂跑。」說到這兒,他為落下兩行眼淚的芷柔拭去淚水。
「好不容易,在我精疲力盡地回香港後,我最渴望見到的,就是我親愛的妹妹宮月凌甜蜜的笑靨;但,我萬萬沒想到,迎接我的是一床凌亂的被褥與被利刃劃破而散落滿地的枕頭棉絮;空蕩無人的房間令我驚愕不已,更令我生氣的是,竟然沒人發現你失蹤了。」
他啜了口咖啡,意味深長地繼續說:「沒有父親,沒有母親,也沒有我最親愛的妹妹,那麼,留下一屋子與我不相干的傭人也無用,撤了他們,空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牆上掛鐘的擺動聲。我盯著全家福的相片呆坐在客廳裡,偶爾我會打開大門,期盼在門開啟的剎那,會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向我飛奔而來,投進我的懷抱;不在乎夜裡的寒風灌進屋裡侵襲著我的身體,我只怕幼小的你,哪一天回了家,沒有人為你開門。」
芷柔的淚落得愈凶,宮夜晨為她擦掉淚水的次數也愈頻繁。
「我找你足足二十年了,月凌。」不求別的,他只希望能再聽見她喊他一聲「哥哥」。
氾濫的淚水模糊了芷柔的視線,因哭泣而些微抖動的身軀緩緩地偎向宮夜晨。
「哥哥……」芷柔……不,現在起她要稱月凌;月凌輕喚了一聲,帶絲淒涼,不過更多的是無盡的喜悅。
宮夜晨輕柔地撫著月凌的黑亮長髮。
「沒事了,別哭了!別哭了!」
三千多個日子的追尋,終於在今日有了回應,爸媽在天之靈一定感到欣慰。宮夜晨感慨世事的難以預料,他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月凌了。
看懷裡的人兒依舊淚眼撲簌,宮夜晨也慌了起來。
「你不會想在這兒一直哭下去吧!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酸了。」等會兒說不定會有一群人以為他欺負了她,而痛毆他一頓,因為他已發現一雙雙帶有敵意的眼睛,陸陸續續地直向他射來。
離開他的懷裡,月凌試著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
「試試我的手藝。」月凌把蛋糕推到宮夜晨桌前。
蛋糕!甜食!他宮夜晨這輩子,最討厭這類東西了。
他面露難色地說:「大哥不喜歡吃甜食耶!」
「試試嘛!很好吃的,我用我的人格做擔保。」芷柔一雙清澈的丹鳳眼裡,全是期待與盼望。
不忍看見月凌失望的神情,宮夜晨強迫自己在月凌的注視下,把一口蛋糕放進嘴裡……
出乎意料之外,蛋糕的口感讓宮夜晨笑了開來。
不同於一般沾滿奶油的蛋糕一樣令人作嘔,它爽口嫩滑,似入口即化。
第8章(2)
「好不好吃?」月凌迫不及待地問。
「媲美國賓!」也許,在往後的日子裡,他不用佯裝笑意勉強吃月凌所烹製的甜點了。
「謝謝!」月凌綻出一朵絢麗陽光下,最迷人的笑靨。
「有榮幸能請咱們的宮大美人,上街小游一番嗎?」宮夜晨用著紳士般的口氣,泛著極為性感的笑容。
「讓我考慮一下。」月凌假裝一臉認真在思考的樣子。
月兒洋洋灑灑的在室內落下一地的銀白光圈,牆壁的角落邊,立著一個蓋了布幔的畫架,微開的落地窗,吹來徐徐柔和的夜風,時而掀起布幔,時而覆上布幔;在布幔迎風飄起時,顯而易見的,是一張絕美出塵的面貌,與散落肩頭的烏絲。
月凌被震懾在眼前的這一幕,久久不能自己。
輕輕地踩著冰涼的大理石磚,信步地走向畫架,她一伸手拉下布幔,任它飄落至地面。驚愕龐大畫紙上,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這……是我!月凌瞪大了雙眸,瞬也不瞬的盯著畫紙上僅用鉛筆描繪,卻是栩栩如生的自己。
是莫言畫的嗎?但他不是只「略懂皮毛」?
良久,月凌才從神遊的宇宙中回過神;正打算舉步往樓上走去時,冷不防一個轉身,卻被一團黑影嚇了一跳。
「莫言!」月凌喊了一聲。
「你嚇到我了。」她按著胸口,想平順一下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