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靳絜
她的唇是鴉片,他早已上癮,而且需要量有增無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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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機是不是delay啦?怎麼那麼久還不見他們出來呢?」戚幼吾在中正機場的入境大廳裡等得心焦,趴在護欄上引領仰望。
「班機沒有delay,可能是等行李吧,我想。」見她一副猴急樣兒,他不由發出會心的微笑。「你可不可以安分一點,別像只長頸鹿似地左顧右盼好不好?」
「我著急嘛!」她的動作收斂了些,但兩隻眼睛依舊找尋獵物似地緊盯著出口不放。
「你可不可恥啊?那是我媽跟我弟耶,怎麼看起來像是我陪你來接機啊?」
「啊?喔,你是我大哥,你媽跟你弟就是我媽跟我弟嘛。」
她的後腦門被他拍了一下。
「我弟比你大好幾歲呢,有沒有搞錯啊?」
「喔。那我等一下見了他該怎麼稱呼?」
他搔了搔頭,道:「你就叫他小哥吧。」
「那我喊你媽什麼?
「當然是喊魏媽媽啦,笨蛋。」他被她弄得快亂了套。「拜託你別再東張西望了,你又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
「也對。」她終於發現自己白費了半天勁。「都是你害的啦,家裡連張他們的照片都沒有。」
又過了十分鐘。
「幼幼,我跟你說,那兩個就是。」他指著螢幕對她說。「看見了嗎?你在這兒等他們出來,然後到外面去等我,我現在就去把車開過來,這裡交給你了。」
「什麼?」她還沒看仔細,他就一溜煙跑了,這下可好,剛才還千盼萬盼地,現在卻裹足不前,她深呼吸一口,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徐慧蘭和魏曜華推著車走了出來,四隻眼睛四下找尋著魏欥華的身影。
「魏媽媽。」戚幼晤輕喊一聲未得到回答,於是鼓足了勇氣高聲再喊:「魏媽媽!」
兩人循聲回頭,見到她了。
「你是──」徐慧蘭朝她一問,納悶著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女孩。
「我是幼幼,大哥要我留在這裡等你們,他開車去了,馬上就過來。」帶著三分靦腆,她清楚地解釋,說完還偷瞄了魏曜華一眼。
「你說的大哥是我哥對吧。」魏曜華很感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亮麗極品。
「對。魏欥華。」她的舉止已恢復正常。「我們走吧。」
徐慧蘭依舊一頭霧水,不過還是客氣地向她道聲謝,然後跟小兒子交換了一個問號。
三人面面相覷,站在路邊等魏欥華現身。
「來了,來了!」戚幼吾大喊。
車一停妥,魏欥華立刻下了來。
「媽,曜華。」他神情愉悅,立刻動手搬行李箱。
「快幫你哥忙。」徐慧蘭交代小兒子一聲便坐進駕駛副座。
「幼幼,你也上車吧。」
魏欥華不要她幫忙搬東西,於是她也乖乖上車。
兄弟倆三兩下就完成搬運的工作。
「誰啊?新任女友?」弟弟在車尾巴問他,饒富興味。
「她現在跟我住。」
說罷魏欥華就上車,發動車輛前,他從後視鏡裡看了戚幼吾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劫數!
車裡安靜的氣氛教他忘了打開音響,氣氛於是更添三分詭異。
「欥華,你身上這件開襟毛衣是手織的,織得挺好的,哪兒買的?」
徐慧蘭劃破沉默,她觀察入微,一方面是因為她自己是箇中高手,另一方面她是想聽見兒子能說出個什麼令她高興的結果,比如說那件毛衣是哪個女孩為他織的。
「幼幼織的,穿兩個冬天了。」他為這件毛衣付出的代價是替她買了一份保險。
「真的啊?幼幼真能幹哪。」她回頭看了戚幼吾一眼,由衷地讚美道。
車裡很暗,沒有人注意到被稱讚的那個人紅了臉蛋。
"媽,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不一定,看情況吧。"
「什麼情況?」魏欥華又問。
「不告訴你。」徐慧蘭模仿年輕人的口吻說話,為車廂內帶來一陣笑聲。
「大哥,介紹一下幼幼吧。」老弟終於開口。
「想知道什麼,你自己問她。」
「什麼都能問嗎?」
「嗯哼,你還可以用英語跟她交談。」
「是嗎?台灣女孩的英語能力都這麼強嗎?」
「那要看是誰調教的。」
於是,魏曜華便瞅著身旁的戚幼吾開問:「幼幼,你的全名是?」
她用中文介紹自己的名字。
「對不起,這個我必須使用中文才能解釋。」她用英語說抱歉。
「幾歲啦?」
「二十一,還在讀大二。」
「你跟我哥是什麼關係?」
「我無家可歸,他收留我。」
魏曜華挑了挑眉,不再問了。
「幼幼,我怎麼覺得你的名字聽起來好熟啊?」徐慧蘭突然有此一問。
「會嗎?」
「嗯。你住過左營嗎?」
「住過,不過三歲那年就搬來台北了。」
"你爸是軍人嗎?"
"咦?魏媽媽怎麼知道?"
"你可以告訴我你爸爸的名字嗎?"
"戚蔚然。"
"哎呀,我認識你爸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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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劉立明兄妹倆怨恨他們的母親和繼父是有原因的。他們認定母親在父親重病住院時就已經與戚蔚然有曖昧的男女之情。父親去世後沒多久,母親就改嫁給戚蔚然,拖油瓶的身份更令他們積怨日深。
「事實真如我哥哥姐姐所想的那樣嗎?」戚幼吾在徐慧蘭道出她對整件事的認知狀況後,不勝唏噓地問。
「你爸爸和他們的父親是軍中同袍,感情很好。我想你爸爸多半是念在袍澤之情,於是肩負起照顧他們母子的責任。剛好他那時尚未成家,年紀也比較大了,一切發展其實是很自然的。」
徐慧蘭和緩的語調漸漸安定了戚幼吾的情緒。
「難怪我姐那麼早就擺脫家庭,我哥也一直跟我媽處不好,還連我一塊兒恨了,真教人遺憾。」
"別難過了,幼幼。"徐慧蘭摟著她清瘦的身子,歎了口氣。"如果不是我們兩家失去了聯絡,情況也許就不會這麼糟了,至少還有我們一家人疼你。"
"魏媽媽,你跟魏伯伯是怎麼認識我爸的?"
"你魏伯伯從前在高雄選過一屆民意代表,你爸爸負責左營那個眷村的選務工作,就這樣認識的。"徐慧蘭回想著往事。"他們兩個人都喜歡下棋,以棋會友就成了好朋友呀。"連接著片段的記憶,她忽地想起一件事。"你週歲生日那天,我們全家都到你家去給你過生日呢!"
「真的啊?我怎麼不記得?」
「你是笨了,還是傻了,沒聽我媽說週歲嗎?我那年十三歲,對這件事都沒有印象了,何況你才那麼點大。」魏欥華嗔她。
「喔。」她吐了吐舌頭,一聽他也去給自己過週歲生日不由心花怒放。
「媽,你那天怎麼沒給我過生日,跑到人家家裡去幫別人女兒過生日?」他接著就朝老媽抱怨。
「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的陽曆生日跟幼幼是同一天,真是巧得很,當時我跟你爸還說要認幼幼當乾女兒呢,你爸一直就遺憾自己沒有個女兒。」
「後來呢,認了嗎?」
「口頭上都說好了,就差沒給幼幼一份禮,後來也不知怎麼搞的,一直就沒再提這事兒了。」
「那現在呢?她還算不算你乾女兒?」魏欥華插了進來。
「當然算啦,你們看,事情都經過這麼多年了,本來我幾乎是不可能再見到她的,沒想到就這麼因緣際會地又碰上了,這表示她注定要當我的乾女兒,跑都跑不掉。」徐慧蘭說得興致高昂,連忙轉頭問道:「幼幼,我說的對不對?」
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明天我就帶你上街選一份禮,正式收你當乾女兒。」
「那她就是我乾妹妹嘍?」魏曜華又問。
「沒錯呀。」
「有意思,一來台北就多了個乾妹妹。」
「媽,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那天沒給我過生日?」魏欥華不知惱什麼,翻起舊帳。
「誰說我沒給你過生日了?你們兄弟倆的生日只差幾天,以前我每年都選中間的日子一起給你們過了,省錢又省事,原來你們的記性還沒我老太婆好咧。」
「魏媽媽──」
「叫乾媽。」徐慧蘭立刻打斷戚幼吾並糾正她。
「乾媽,乾爹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過年?」
「他跟曜華不能同時離開,那邊的事總得有人打理嘛。」
「喔。」
「幼幼,你跟我哥怎麼認識的?」魏曜華還很好奇。
「你問大哥吧。」
魏曜華於是把視線轉移至哥哥臉上。
「她跑來撞我的車。」
「不對,是他開車撞到我。」戚幼吾立刻反駁。
「我撞到你?」魏欥華提高了音量。
「你敢說不是?」
他火冒三丈,礙於她現在有了靠山,不便發作。「不跟你一般見識。」
「好了啦,欥華,」徐慧蘭見兩人你來我往地,立刻打著圓場。「幼幼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子,你犯得著跟她生氣嗎?當然是你撞到她了嘛,有什麼好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