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靳嵐
薩克羅也不廢話,安靜地跟在慕容軒身後。
他們在黑暗的巷弄中疾奔,最後闖進一座雄偉豪宅的後門裡。
慕容軒帶路,來到一口水井的旁邊。
他解下衣裳的繫帶,交給薩克羅,說道:「把你家小姐縛在我背上,我們得下去。」
「下去?」薩克羅雙目圓瞠,看著水井中的月光倒影。
他該不是要帶他們集體自盡吧?
「快點!我們沒有時間了。」慕容軒用力一踏井邊的某顆石塊,突然之間,井中的水全部流乾。
這下,薩克羅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好神奇的機關啊!
他不敢遲疑,趕緊把淳於薇牢牢綁在慕容軒的背上。
公主,我知道你討厭接近男子,但眼前是迫不得已,你就忍忍吧!他一邊綁,一邊在心裡喃喃道。
慕容軒率先跨入井口,一躍而下。
井底並不深,不過潮濕的地面卻讓人不舒服。
「這邊走。」等薩克羅也跳下井後,慕容軒往井壁用力一推,出現一條秘道。
他們在黑暗的秘道中摸索著前進,約莫兩刻鐘後,他們便身處於一座竹林裡。
「這是哪裡?」薩克羅不分東西地問。
「這裡是城外東北方的竹林,再往前走一點,是我的住處。你們可以暫時躲在那裡,一時半刻不會有人發現。」慕容軒說道。
薩克羅點頭表示明白,可是當他看見慕容軒所謂的「住處」時,卻忍不住停下腳步。
因為,在他的想像中,那應該是一間位於竹林裡的清靜小屋。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幢佔地廣大的宅院。雖不若方纔他們進入秘道的那間宅子豪華,但也夠驚人的了。
「這是你家?」薩克羅跟著他推門而入,問道。
「勉強算是吧!我並不常住在這裡。」慕容軒沒有驚動任何人,逕自把淳於薇抱進一間雅致的房間內。
這裡就是他的別宮,也是室韋族酋長被軟禁的地方。
由於此處佔地廣大,而慕容軒又甚少回來,因此所有的守衛都集中於室韋族酋長起居的地方,大門反而沒有什麼戒備。
慕容軒輕柔地把淳於薇安置在床榻上,替她拉上被子。
站在一旁的薩克羅看見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一直都知道公主的身份,對不對?你到底是誰?」
慕容軒回頭面對薩克羅,揭下蒙在臉上的布巾,露出他英俊尊貴的面容。
「薩兄在室韋族遭難前,並不在族裡,對吧?」在他的記憶之中,他從沒見過薩克羅。
「你果然知道我們的身份。沒錯,我的確不在族裡。」薩克羅盯著他說道。
「我的身份可否晚些再告知薩兄?等時機到來時,就算薩兄不想知道也不成。」慕容軒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哀傷。「夜深了,我帶薩兄到客房休息。」
***
室內,一個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佇立在床榻邊,靜靜凝視倒在床上的嬌小人影。
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慕容軒瞥一眼窗外的天色,暗忖道。
這裡實在不宜久留,免得讓人撞見不好。
可是,他的雙腳卻像有自己的意識地,硬是不肯移動。
先前帶薩克羅到客房時,他問起他們這三年以來的生活。知道那不會是一段好過的日子,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地艱辛。
戀戀不捨地再度瞧一眼床上的人兒,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當時的她,是如此地熱情可人,信賴地把她的身心全都給他沒有一絲遲疑。
而他到底幹了什麼好事?慕容軒自責地想道。
他把他的大漠薔薇,變成一個憤世嫉俗、冷漠疏離的女人。
雖然率兵攻擊室韋族的人不是他,但他也難辭其咎。畢竟,一切的資料都是他提供的。
薇薇……他心疼地伸手撫摸她粉嫩的臉頰。
此時,淳於薇翻了個身,惺忪的睡眼在瞧見他時倏地清醒。
當她欲從榻上坐起時,慕容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拂過她數處穴道,使她動彈不得。
淳於微看看陌生的房間,想起是慕容軒從太子寢宮內把她給救出來的。
當她以為自己難逃受辱時,他就像聽見她的呼喚似地出現。
「薇薇,先聽我回答你上回的問題。」他輕柔地扶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床頭,然後直視著她說道:「我很抱歉,是因為當年我沒有及時趕回去,阻止那場浩劫。無論你怎麼想,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妻。除你之外,不會有別的女人。」
淳於薇苦於發不出聲音,只能咬著下唇,嚥下一聲又一聲的圇泣,清澈的眸子水氣瀰漫,原本充斥其中的恨意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迷們與矛盾。
「這裡是否曾孕育咱們的孩子?」他愛憐地撫過她的小腹,輕聲呢哺。然後,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抹去你眼中的傷痛?」
她沒說話,慕容軒這才想起她方才被他點了穴,手掌在她身上輕輕一拍,解開了啞穴。
「無論什麼事你都肯做?」她輕聲問。
「對。」他斬釘截鐵地說。
「賠我一個孩子!」淳於薇小聲但語氣激動地說道,蒼白的臉頰染上嫣紅色彩。
「什麼?」慕容軒失聲道,萬萬料想不到她竟會這麼回答。
「因為你,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我現在要你還我一個!」仍然潮濕的眸中有一絲不顧一切的絕望。
自從再度見到他,她苦苦壓抑的情感又絕望地淹沒了她,將她的心硬生生地扯成兩半。
一半的她渴望重回他的懷抱,另一半則不斷提醒她滅族之恨。
雖然帶兵前來的不是慕容軒,但他也難辭其咎。
可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深夜,她充滿感情的那一半壓過了理智。他們終是無法結合,那麼,至少讓她保留他的骨血吧!
「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坐在她身側,一手撐在她頭旁邊,形成一個親密的姿勢。
「我確定。」她被他熾烈的眼神瞧得幾乎要退縮。「現在,解開我的穴道,上塌來。」
慕容軒勾起度角,但眼裡卻流露出苦澀。
他解開她的穴道,緩緩低下頭給她一個纏綿的熱吻。
淳於薇嬌軀一震,那一夜的記憶排山倒海地襲來。
她還是愛他的……淳於薇終於對自己承認,不由自主地回應他的吻。
當在太子的寢宮,她想要自盡時,腦中想的也全是他。
「薇薇……我的大漠薔薇……」慕容軒的後輕刷過她的,呢一道。
淳於薇因為這個熟悉的呢稱,心頭泛起陣陣痛楚。
他總是愛喊她「大漠薔薇」,正因如此,在來到京城時,她才會自稱「薔薇姑娘」。
「薇,眼前時間、地點都不對。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等他結束這個吻時,對氣喘吁吁的淳於薇說道。「但不是今夜,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這是否真是你想要的。」
慕容軒說完,靜悄悄地離開房間。
要他做出這個承諾是多麼的不易。
他心底明白,在他答應她的同時,也就是將她自手中放開。她是要跟他斷了一切,所以才會向他要求一個孩子。
然後,等一切事情結束,她會帶著孩子返回大漠。
而他,則繼續流浪。
***
早晨,淳於薇梳洗完畢,正準備出門看看她身處何方時,遇上急急趕來的薩克羅。
「公主。」薩克羅見到淳於薇似乎毫髮無傷的樣子,放下心中大石。「我真是擔心死了!」
淳於薇安撫地對他笑笑,說道:「我沒事,幸好他及時趕到。」
薩克羅欲言又止地想問她關於他的事,但最後還是把問題嚥回腹內。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可否讓我不回答?」淳於薇露出迷惘複雜的眼神。
「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他也可以算是我們的恩人。」薩克羅識相地說道。「對了,公主,昨夜為了方便脫逃,我把舞團給解散了,要大家各自離開。」
「是嗎?」雖然明知那是通不得已的選擇,淳於薇還是感到一絲不捨,那畢竟是她苦心經營的成果。「這樣也好,免得連累大家。」
「公主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我請人替你送來?」薩克羅見她並不怪罪,於是說道。
「不,我沒胃口。」淳於薇搖搖頭。「我想先一個人靜一靜,午膳後再來找我。」
薩克羅識趣地退下,淳於薇則有些心煩意亂地隨意走著,自從慕容軒清晨離開她房間後,她一直未曾入睡。
為什麼會要他賠一個孩子給她?淳於該不斷問自己。
難道是因為差點被太子姦污,所以本能地尋找一個熟悉的胸膛?
那是因為你對他餘情未了!呆子!她心底有個小小聲音說道。當你注定無法與他白頭偕老,至少可以選擇擁有他的孩子。
淳於薇忽地猛搖頭,想甩去那惱人的聲音。
不是這樣的!我和他早已恩斷義絕。
就這樣,她的理性與她的心爭執不休。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穿過數個院落,一座高牆聳立在她面前。
淳於薇停下腳步,心中納悶,為何在宅院之中還有這樣的高牆?難道是宅中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