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靳嵐
杜飛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意。虎父無犬女,若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有他姊姊這般氣魄,他又何須擔憂後繼無人?
就不知這消息的可信度如何,還有寄信來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走到書房,桌案上已備妥文房四寶。
他提起筆,準備寫信告知韓相國這個消息,然後會同他一塊兒去殷家堡找人。然而,毛筆在空中停頓了半天,始終沒有下筆。
歎口氣,他又把筆放回筆架上。
罷了!嫣兒的個性太像他,只要認定了某件事,無論用軟用硬都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不如就隨她去吧!
否則,她當初能夠不顧性命地跳河逃婚,難保他強押她回來之後,她不會有更激烈的反應。
況且,她與殷家堡堡主米已成炊,相國府絕對不可能再接受她為少夫人。
杜飛有些懊惱地搖頭。
嫣兒,這回就算你贏了。不過,他這個做爹的至少得親自跑趙殷家堡瞧瞧,讓這丫頭知道誰才是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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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杜綾嫣清醒地躺在床榻上,傾聽著身旁殷放宸均勻的呼吸聲。
今夜,他無比熱情地與她纏綿,直至前一刻才沈沈睡去。可她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眠。
明天他就要啟程前往洛陽,她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鮮明。
輕輕翻個身,她往他溫暖的胸膛縮了縮,汲取專屬於他的清爽氣味。
"綾嫣,怎麼了?"殷放宸被她驚醒,睡眼惺忪地問道,伸手一攬,讓她的頭枕在他肩窩。"睡不著嗎?"
"嗯。"杜綾嫣點點頭,輕聲應道。"你明天就要離開了。"
"別想太多好不好?乖乖睡覺,我保證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我也捨不得離開我心愛的女人那麼久。"殷放宸用臉頰摩挲她的髮絲,含糊地說道。
他說什麼?杜綾嫣心兒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說她是他"心愛的女人"?
她看向他,想問個清楚,卻發覺他又睡著了。
杜綾嫣凝視著他熟睡的俊臉,心口緊得發熱,難以形容的激動在心中流竄。
成親以來,他一直對她很好,卻從沒親口說過愛她。這人,竟選在睡意朦朧時表達情意,到底是在說夢話,還是認真的?
就算是說夢話吧!也足夠她甜蜜許久了。杜綾嫣抬起俏臉,輕輕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我愛你,好愛好愛……"她的聲音輕得像─聲歎息。
閉上雙眸,她帶著幸福的笑,枕著他的肩頭恍恍惚惚地進入夢鄉。
隔日,當杜綾嫣再度睜開雙眸,她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她很快地起身,匆匆下榻。
"翠衣?"她輕喊。
翠衣很快地推門而入,朝她福了一福,說道:"夫人,您醒啦!我去給您拿洗臉水來。"
"你知不知道堡主在哪兒呢?"她問。
"堡主一早便啟程往洛陽出發,特別交代我們別吵醒您,讓您多睡一會兒。"翠衣回答。
"是嗎?"杜綾嫣難掩失望。他怎麼連送行都不讓她送?
"夫人,照我瞧,堡主定是捨不得與您道別,才故意不叫醒您。"翠衣看見主人失落的神色,安慰地說道。
"你又曉得了!"杜綾嫣忍不住失笑。想起昨夜他在睡意朦朧時對她說的話,心中一甜。
他才出門呢!她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去幫我準備準備,梳洗之後,我想去書房看點書。"敘起眸中的甜蜜,杜綾嫣決定去找些事做做,才不會在他離開的第一天,就想他想到發狂。
很快地,翠衣端來一臉盆的水,手腳俐落地協助杜綾嫣梳洗更衣完畢。
杜綾嫣在房內用完早餐之後,與翠衣主僕倆結伴行至書房,正要推門,卻瞧見殷婉婉一臉不善地往她們這兒走來。
杜綾嫣停下動作,翠衣則有點害怕地躲到她身後。
"婉婉,難得見你到這邊來。"她撐起微笑,招呼道。
事實上,從殷婉婉那天到環秀園撒野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今天。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就等著瞧她又有什麼把戲。
殷婉婉的視線冷冷地掃過她,開口說道:"本小姐的名字是你喊的嗎?你心知肚明,你根本不是我的嫂嫂。"
"你這是什麼意思?"杜綾嫣蹙起秀眉。
放宸前腳才離開,她後腳便來找她挑釁,這顯然是計劃過的。
"什麼意思,等過幾天就知道了。"殷婉婉冷笑道。"如果你還有點羞恥心,我勸你立刻滾出殷家堡,省得讓大家難堪。"
杜綾嫣美眸一寒,正要發怒,卻見殷婉婉彷彿沒事般地轉身往回頭走,還冷冷拋下一句。"我把要說的都說完了,沒空理你。"
杜綾嫣抿著唇,看她越走越遠,心中又疑又怒。
婉婉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一直生活在殷家堡內,沒道理會知道她的身份啊!
"夫人,她實在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跟您說話?"翠衣在一旁忿忿不平。
夫人比大小姐好上千百倍,又不會發脾氣打人,她實在無法容忍大小姐這樣羞辱夫人。
"算了,咱們別與她一般計較。"杜綾嫣推開書房的門,心不在焉地說道。"來,我教你認字。"
"真的嗎?"翠衣聞言,立刻把才才的不高興拋至腦後,興奮地問。
夫人要教她認字耶!以後她就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當然。"杜綾嫣點頭,往書桌走去。
她看書的興致已經完全被殷婉婉破壞,想起殷婉婉離去時那惡意的微笑,她心中發寒。
莫非,她發覺了什麼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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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杜綾嫣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夫人。"任浪站在書房門口,抬起手在門上輕敲幾聲。
杜綾嫣聽出是任浪的聲音,親自前來開門。
"有什麼事嗎?"她微笑地說,但臉上的微笑,隨即在瞧見他凝重的神色時消失。
"大廳有位客人指名找您。"任浪說道。
找我?杜綾嫣心中涼了半截。
是誰指名找她?或者該問,那人要找的是傅家小姐,還是她杜綾嫣?
"他有沒有說他是誰?"她硬著頭皮問道。
"他說……他是杜飛將軍。"任浪回答,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杜綾嫣臉色一白,呆看著任浪,一時之間方寸大亂。
是爹親自來了?他怎會知道她在殷家堡?兩天前殷婉婉那惡意的微笑,再度在她腦海裡浮現。
難道是殷婉婉通知爹的?可殷婉婉又是從何處得知她的身份?
正在思緒混亂的當頭,她聽見任浪的聲音響起。
"請夫人移駕至大廳。"他往後退一步,伸手比向門口。
杜綾嫣看著他半晌,說道:"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傅小姐了,是不是?"
任浪對於她的真實身份似乎沒有太大的驚訝反應,若非早已得知,如何能這般鎮靜?
"不管您是否為傅小姐,現在都是殷家堡的當家主母。"任浪微微一笑。"夫人請放心,即使是令尊,也無法擅自在殷家堡抓人。"
早在幾天前,他就接到來自長安的消息,確定眼前這位夫人是逃婚的杜小姐無疑。令他納悶的是,為何杜飛將軍會在他接到消息的幾天後找上門?到底是他們在長安的人洩漏出去,還是殷家堡中有內鬼?
杜綾嫣聞言,心中一暖,說道:"任浪,謝謝你。"
語罷,她轉身離開書房,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該來的,總是躲不掉。
她必須跟爹說明白,她已經是殷放宸的妻子,決計不可能回去嫁給韓朝岳。
除非殷放宸不要她了,不然,她絕對不會離開殷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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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傅家府邸門口。
"殷堡主,您不多留幾日,讓咱們盡盡地主之誼?"傅員外將殷放宸送至門口,肥嘟嘟的臉上堆滿笑容。
上回任浪前來問東問西,不斷打聽他女兒的事情,本以為東窗事發了,殷放宸會前來解除婚約,沒想到又傳來他們成親的消息。
消息一傳來,他就立即命人送了對玉鐲和布疋前去。雖說明知那女人不是他女兒,但只要能保住和殷家堡的生意,小小的玉鐲又算什麼?
然而沒多久殷放宸竟然親自前來,還以為他終於發覺他娶的女人不是他那自編自演一出遇劫戲碼、任性逃婚的女兒,所以特別前來取消一切生意往來。誰想到,他不但沒有任何不悅,甚至提出解出婚約後,一切生意照舊的條件,教他怎能不笑容滿面?
前些日子,當他女兒帶著另一個男人出現在家門前,跟他說他們兩人已經私訂終身時,他險些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