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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瑾鴦

    「我只是在想,你真是個矛盾的女人。」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為什麼?」她有點不安地問道。

    「一會兒害羞、一會兒大膽,哪個才是真的你?』」

    聶舷難為情地咬著唇,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你對傳統觀念似乎有異樣的堅持,」子平繼續發表他的觀察心得。「卻又在腰際刺了個想要振翅高飛的刺青,怎麼,你這麼想突破現狀?」

    「你看到了?」聶舷杏眼圓睜地瞪著他。

    「我是看到了。」他點頭承認。「你剛刺上去沒幾天吧?還有點紅腫,但色澤勻稱、手工很細,傳神得讓我覺得那好像就是你心裡所渴望代表的意義。」

    「呃……我……」她因心事被識破而結巴,「你……你好厲害,第一次在PUB遇見你那天,我妹妹才帶我去刺的。」

    天哪!刺在後腰的用意在於不會輕易被人發現,但馮子平才認識她第二天就看到了,還神准地猜中那所代表的含意,而他甚至不是她的情人。

    「那可真巧,刺完後你就對我毛手毛腳。」子平開玩笑的說。

    聶舷聞言臉又紅了,子平見狀,無聲地呻吟一聲,這女人可真容易臉紅。

    「我開玩笑的,別介意。快進辦公室吧,太陽很大,我怕你中暑,更怕你心臟病發作。」

    「你怎麼知道我有……」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這麼瞭解她所有的秘密。

    「我上網查了一下你說的透納氏症。」子平捺著性子解釋,她除了容易臉紅,還容易驚訝。「上面說透納氏患者常帶有心血管異常的疾病,加上那天在我工作室,你昏睡前說了一句『又發作了』,所以我猜你心臟有問題。剛問了一下你乾媽,她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聶舷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他真如聶嫣所說,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嚇呆了?」子平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心裡不由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每次她一出現這種呆滯神情,下一刻便是口出驚人之語或有驚人之舉。

    「我還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她一臉的驚惶。

    幸好,她這次並未有什麼驚人之舉,子平在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

    「別想太多,這些都只是湊巧。」他安撫道。

    「這不公平,我對你一無所知。」她像孩子似的抗議,那股不祥之感再次揪住子平的心臟。

    「呃……不盡然,你知道我是攝影師。」話一出口,他便氣自己提出這麼個薄弱的辯駁。

    「那又怎樣?比起你知道我的事只是九牛一毛。」她現在的臉色可不紅,神情也沒有方纔的嬌羞,這讓他嚴重懷疑她有雙重人格傾向。

    「小姐,你冷靜點好嗎?」子平被激得上火,但仍試圖講理。「我知道你較多的事又怎樣?我又不會把你的秘密登到雜誌上,就算登了,我懷疑會有人想知道一個凡夫俗子的隱私。」

    「我的意思是……朋友間的瞭解該是雙向的。」聶舷的低吼讓他的怒火平息。

    「你是說……你把我當成朋友?」子平問得謹慎,心裡其實也有點納悶,她怎麼會把一個看盡她糗態,又對她少有好臉色的陌生男人當朋友?

    「你不是壞人,我為什麼不能把你當朋友?」她不解地看著她。

    「你評斷得太快了吧?我們才認識幾天。」對她的話,其實他有些受寵若驚。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當你的朋友?」聶舷受傷地問。

    子平開始覺得他們倆有嚴重的溝通問題。

    「你彆扭曲我的意思。」他無力的閉上眼,等他張開眼睛,聶舷的手已經伸到他面前。

    「你是我遇見最講理的男人,撇開前些天的……不愉快,我們交個朋友好嗎?」她誠心誠意的問道。

    子平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認真的表情,這女人長到二十八歲還這麼天真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他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她男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不過看她期待的神情,他仍不忍心打破她對男人還存有的美好遐思,還是別戳破她的期望,讓她慢慢從經驗中學習吧!更何況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在PUB遇到的那麼混蛋。

    於是他伸手與她交握。

    ***

    羅太太的婚紗照訂在禮拜六拍攝,因為也要拍外景,所以他們當天一大早就得開始工作。

    聶舷接到羅太太的電話時,正難得的賴在床上懶得起身,因為她滿腦子想著子平看透她秘密的事。

    羅太太提議聶嫣前去參觀拍攝工作,畢竟她也準備要結婚了。

    聶嫣欣然答應,然後打電話把煜詢找來,硬拉著聶舷一起到高美館參觀拍攝工作。

    「為什麼我也要去?」聶舷聽到妹妹命令她換衣服時,莫名其妙地問,「又不是我要結婚。」

    「你算是去提前預習。」

    「這也提前得太早了吧?連個對象也沒有。」

    「別吵!」聶嫣惡聲地打斷她的嚷叫,「反正攝影師和今天的主角你都認識,預習兼參觀有什麼關係?快去換衣服,不然你就穿這樣去。」

    聶舷瞪大眼睛,低頭看著身上寬鬆的睡衣。

    「穿這樣出門哪能看?」

    「既然如此,你就換套能看的。」聶嫣說完便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聶舷先是瞪著房門好半晌,才悻悻然地打開衣櫃,突然要她出門,她完全拿不定主意該穿什麼衣服好。

    結果她挑了十五分鐘才換上一件牛仔褲和透氣的棉質襯衫。

    「這一身衣服要換這麼久?!」當聶嫣看到她走進客廳時,忍不住不耐的脾氣問道。

    「這樣穿哪裡不對?」聶舷無辜地打量自己的穿著,煜詢站在聶嫣身後忍著笑,讓她更加不解。

    「我以為你是因為要見馮子平,所以才花這麼久時間挑一套漂亮衣服穿,沒想到卻是這種輕裝打扮。」聶嫣高聲說出不滿。

    幸好她們的父母都去當義工不在家,不然聶舷又得解釋誰是馮子平。

    「我哪有說要去見他?是你硬要拉我出門的。」她不悅地反駁。

    「別吵了。」煜詢介入兩姐妹間要求停戰。「我們快出門吧,要不然等我們趕到時,他們搞不好已經拍完了。」說完,他把聶嫣拉出大門,聶舷嘟起嘴跟上去,結果兩姐妹還是在車裡爭論直到抵達目的地。

    ***

    子平一行人在高美館的餐廳外取景,這裡有具歐洲風情的戶外座位,常成為拍婚紗照的最佳取景場地,雖然來此用餐或參觀美術館的人對此景已見怪不怪,但仍是會盯著拍照的新人猛瞧。

    週末的高美館湧進不少人,在聶舷他們抵達前,已有許多好奇的人駐足圍觀,但不知是子平哄人工夫一流或主角本身並不怯場,一對新人在眾目睽睽下,pose擺得自然又親暱。

    小黛朝聶舷揮手,示意他們找個位置坐下。三個人小心謹慎地經過子平背後,也許已習慣如此工作,他不受打擾的繼續對新人發出指示。

    「拍多久了?」聶嫣輕聲問道。

    「才剛拍不到十分鐘。」小黛看看表,「化妝和選禮服就花掉不少時間,這次case有點趕。」

    「全部拍好要多久?」聶嫣再度發問。

    「一天。室內景呢,還得換裝、補妝,可累了!」

    聶嫣接著詢問價錢,小黛的回答讓她瞪大眼睛,並和煜詢對望一眼。

    不過聶舷沒有在聽他們的對話,她的注意力全擺在穿著一身雪白婚紗、容光煥發的羅太太上。

    她相信他們兩人此刻一定汗流浹背、燠熱難當,大熱天穿著厚重、看似不透氣的白紗,新郎的純白燕尾服也沒能讓他涼快到哪去,聶舷看見汗水正沿著何先生的額際滴落。

    為什麼他們倆仍一臉甜蜜地相互依偎,任由攝影師使喚?是即將廝守一生的喜悅使然嗎?乾媽曾說到這年紀還穿白紗拍照有點不好意思,但何先生說想看她穿白紗,結果儘管乾媽感覺彆扭,仍為丈夫穿上它,並幸福地在他懷裡微笑。

    這就是愛情?讓人為愛人犧牲、妥協,只為博君一笑,也從對方的笑容中獲得幸福的感覺,彷彿這一生以此為志,夢想實現的那一刻,心裡便得到滿足。

    但現實的部分呢?結婚不可能只是兩個人的事,它讓兩個互不相識的家族從全然陌生,一夕之間變得密不可分,兩人相處還好溝通,一旦扯上家族呢?公婆與岳父母、妯娌姑嫂。叔伯姻親,這些可不是說個三兩句便能解決的問題。

    羅太太說她已年屆半百,何先生也已有一個剛成年的兒子,她不打算再生孩子了,有園裡一群孩子和丈夫陪伴她度過晚年她已心滿意足。聶舷跟她有相似的想法,也許她應該等個二十年再找丈夫。

    但她不想再等二十年才初嘗戀愛的甜蜜。

    小黛被叫去幫新娘補妝,她還沒離開,聶舷便看到乾媽拿起面紙替何先生擦汗,而何先生也替她撫平額際鬆脫的髮絲。

    一陣既溫暖又苦澀的感覺掠過聶舷的心,他們對彼此的感情溢於言表,同時愛著也被愛,先前她一直強烈感受到自己未曾被如此愛過,但現在她更發現自己不曾這樣去愛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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