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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瑾鴦

    「那你開門見山的問她就好,何必拐彎抹角?」女人翻個白眼,「由此可知,你的頂級攝影師之路還長得很哩!」

    「你……」男子幾乎惱羞成怒。

    「小黛,別再糗他了。」沉默好一晌的子平終於出聲制止他們針鋒相對,「鯨魚的比賽還有一個月,他還有時間說服那個女人。」

    「笨鯨魚,你還有得學哪!」小黛對著綽號鯨魚的男子扮鬼臉,他則回她一個不雅的手勢。

    子平繼續喝酒,不睬他的攝影助理和化妝師的唇槍舌劍,要制止這兩人鬥嘴只是白費力氣。

    剛退伍又找不到固定工作的鯨魚,憑著對攝影的興趣,懷抱著成為專業攝影師的夢想,一年多前開始擔任子平的攝影助理,最近有個業餘攝影比賽,雖然鯨魚的實力仍有待磨練,子平仍鼓勵他參賽,好借此訓練他承受挫折的能力。

    倒不是說子平認定鯨魚不可能一鳴驚人,他只是相信借由比賽來磨技術有一定成效。

    鯨魚決定的主題是「冷與熱」,想表現在人的內外在性格上。子平回想著他看上的模特兒容貌,她是個高挑漂亮的女人,跳舞時熱情有勁,面對陌生人搭訕時卻又冷淡疏離;鯨魚顯然只注意到她外顯的個性。

    從事攝影多年也算閱人無數,子平感覺那女人的冷漠建築在火爆的怒氣上,她是個活潑的女人,一點小事都能引出她激動的反應,她一點也「冷」不下來。

    「……姐妹倆的感覺完全不同,我考慮說服她們一起入鏡。」

    鯨魚的話讓子平的思緒飄向另一個較為和善的女人,她跟她姐妹是完全不同的型,成熟內斂,生澀笨拙的舞步和奇差無比的酒量顯示她不常涉足這類場所。她的外表雖沒她姐妹那麼亮眼,但也算是個漂亮的女人。

    而且她的笑容很燦爛,放鬆且熱情。

    也許面對面觀察她們會讓感覺較為準確,但他答應鯨魚不干涉,所以他只是坐在位子上遙望,對於她們的外貌也只有一種「應該很上相」之感。

    繼而言之,這對姐妹給他的第一印象與鯨魚的攝影主題格格不入。

    「子平,你跟君涵提過那件case了沒?」小黛似乎厭倦了鯨魚的話題,轉而詢問子平,拉回他的注意力。

    「君涵八成不會答應,她懷孕了。」子平歎口氣答道,「就算她願意接,我老哥肯定持反對票。」

    謝君涵兩年前嫁給子平的哥哥馮子頤,她臉上有一道長約十公分的刀疤,是多年前為阻止姐夫自殺而被誤傷的,儘管如此,她仍是個大美人。兩年前子平用子頤和君涵當模特兒替一家婚紗業者做廣告,意外地使君涵大受廣告界歡迎,但生性樸實的君涵不願再成為眾人注目焦點,兩年來也只當過子平的模特兒兩次,現在她有孕在身,想說服她點頭的機率非常渺茫。

    「君涵懷孕多久了?」小黛若有所思地問道。

    「四個多月。」子平瞟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別急著想怎麼掩飾她的肚子,她這是第一胎,我老哥緊張得要命,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哥還真是老來得子。」小黛被看穿心事,不悅地嘀咕。

    「三十六歲哪裡老?」子平反駁道。

    「師父,那你媽媽不就更緊張?」鯨魚想起有過幾面之緣的馮母。印象中她是個挺重視家庭倫理的傳統女人。

    「當然,抱了三個外孫後才準備要抱內孫,她現在對我大嫂呵護得不得了。」

    一提起母親,子平忍不住想翻白眼。當初全家只有她反對子頤和君涵的婚事,媳婦進門後,婆媳倆難免會有些爭執,但多半都能平和解決,大概她漸漸瞭解君涵的為人且開始喜歡她吧!但她最不諒解的是君涵遲遲沒有懷孕。

    其實晚點生孩子是子頤夫妻倆的共識,因為他們都忙著經營已逝的父親留下的事業,也想多過些兩人生活,因此才會耽擱了生兒育女的事,無奈馮母就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決定。

    另一個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是子平尚不打算結婚。對此,子平總辯說還沒找到好對象,而且哥哥妹妹都已成家,她不愁沒孫子抱,但她認為他應該盡早成家,這樣她才能放心地離開他們,前去陰間陪伴寂寞的父親。

    但馮家上下沒有人相信她會早早離開人世,她健康得足以活到抱曾孫。

    若子平的祖母尚在人世,也許馮母就不會這麼不可理喻,她最怕思想開明又深具威嚴的婆婆,但祖母已在一年前去世,現在除了反抗,全家再沒有人制得住母親的跋扈。

    唉!子平沒有一天不想念祖母。

    ***

    聶舷的好心情只維持到入睡前。

    聶嫣當晚抱著枕頭來到姐姐房間破妹倆窩在床上聊了許多近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趣事,聶舷這才深刻體會到她們過的生活有多麼截然不同。

    不僅工作性質不同,連休閒活動都大異其趣,聶舷的時間全奉獻給幼教事業,聶嫣則公私分明,能享樂時絕不工作。

    聶嫣總是勇於改變,高中時穿耳洞、染頭髮,明知違反校規卻仍大搖大擺地在校園裡晃,成為師長眼中的問題學生。刺青剛流行時,她便迫不及待地在腳踝處刺上一隻蝴蝶,和腳上的金質腳鏈搭配起來是那麼的性感時髦。

    相較之下,聶舷就顯得中規中矩,一頭及肩的黑髮,除了口紅,她不為其他五官上色,有時她甚至只塗護唇膏;沒穿耳洞、不塗指甲油,全身上下除了項鏈和手錶,不佩戴任何首飾。

    她端詳聶嫣腳裸上的刺青好一會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也去刺青的衝動,見識過妹妹多彩多姿的生活後,她猛然發覺自己的生活單調又乏味,雖然穩定是她追求的目標,但偶爾放縱一下,調劑疲憊的身心有何不可?

    她把想法告訴聶嫣,後者臉上立刻浮現興味盎然的笑容。

    「早知如此,我幾年前就該帶你去PUB了。你想刺在哪個地方?」

    「嗯……不很明顯的部位,我不希望給孩子們帶來不良的影響。」聶舷紅著臉說,她壓根沒考慮到刺青的位置。

    「刺青又不犯法,哪來什麼不良影響?」聶嫣不以為然遺。

    「不是每個家長和老師都會這麼想。」

    「那你就不能刺在手腳和脖子上,乾脆刺在胸口或腰際如何?只有情人看得到的地方,臀部也不錯。」聶嫣賦兮兮地提議。

    「別鬧了!我可沒打算讓別人看我的裸體。」聶舷輕斥道。

    「話別說太早。」聶嫣不客氣地嗤道,「你是個心智成熟的女人,總有一天會有個男人讓你願意為他寬衣解帶,任他在你身上留下痕跡,等著瞧吧!」

    提到痕跡,聶舷便想起羅太太鎖骨上的紅色印記。

    「你是說『種草莓』?」

    「原來你知道『種革莓』這回事。」聶嫣揚起一眉,打趣道。

    「我今天在乾媽身上看到一個。」聶舷忍不住懷疑她全身上下不只有那一個。

    「那她目前肯定是幸福甜蜜羅!」

    聶舷回想著乾媽滿面通紅地辯解時的模樣,「應該是吧。我只是訝異她等這麼久才找到第二春,她一直都很有魅力。」

    「哼!我才訝異你等這麼久卻還不肯初戀哩!」聶嫣又嗤道。

    聞言,聶舷滿心後悔挑起這個話題。

    一天之內聽到兩個人為了同一件事對她訓話可受不了,於是她趕緊將話題扯離自己身上。

    「你被種過草莓嗎?」

    「當然有啦!」聶嫣回答得相當大方。

    「那是什麼感覺?」

    「呃……什麼感覺?」這問題似乎者倒聶嫣了,她沉吟了好半晌才開口:「大概是想證明自己被對方愛過吧!」

    這下換聶舷沉默了,因為她想起自己不曾被人那樣愛過,當然,也因為她從未積極把握被愛的機會。

    「姐,說真的,戀愛的感覺很好。」也許是看出她的心事,聶嫣突然語重心長的說:「人都是怕寂寞的,現在你有工作來填補空虛,但等你老得無法工作時呢?難道你想枯坐著數大限來臨前的日子?」

    「即使我談戀愛也結了婚,萬一不幸另一半比我早逝,我還不是得一個人枯坐著數日子?」聶舷不耐煩地反駁。

    「起碼你會有你們的回憶作陪,你不會希望自己的回憶裡只有工作吧?」

    聶舷又沉默了,雖然聶嫣言之有理,可是她仍害怕面對感情路上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最恐懼的莫過於婚姻,因為屆時已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而是對兩個家族的責任。

    「豐富的回憶讓日子不至於那麼難捱,搞不好還可以把你多彩多姿的一生寫成回憶錄哪!」聶嫣的笑容似乎暗示了未來準備這麼做。

    「即使只有工作可以回憶也不錯啊!園裡的小朋友挺會製造令人印象深刻的回憶。」聶舷想起這些年來接觸的孩童們,忍不住揚起嘴角,現在的小孩古靈精怪往往令大人們啼笑皆非,她很慶幸自己選擇了這份工作。「既然未來無緣擁有,那麼就用另一種方式獲得,這是她當初當幼教老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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