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變調的浪子情歌

第2頁 文 / 瑾鴦

    夏煒宸無言以對,俊美的五官因痛苦而糾結,但已不再試圖掙扎,簡瑞琛緩緩的放開手後,抓住煒宸的三個男人也慢慢的放開他。他跪倒在他們之間,將臉埋在自己的大手裡,發出一聲痛楚的嘶吼,全身也顫抖著。

    數秒過後,他仍沒有抬起頭,但感覺得到有個女人來到他面前蹲下,伸出雙手抱住他,試著將他帶進她溫暖的懷抱中,不必看他就知道是誰:他一向視為姊姊的黎景鴦。他沒有反抗,反而像撒嬌的孩子般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吸進她身上的香味,失聲啜泣起來。

    『全部哭出來,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失去自己在乎的人,我們都知道。』她的聲音哽咽,一手輕拍他厚實的背,另一手輕撫他柔順的發尾。

    夏煒宸真的哭了,懂事以來頭一次因悲傷而痛哭,活了二十九年,他首次嘗到失去白己在乎的人的滋味,潛意識裡,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是以前那個開朗、樂天的夏煒宸了。另一雙女人的手也環抱住他,接著有更多的手臂搭上他們,陪著他一起哭泣。

    這個令人傷痛的日子,是他最好的朋友們陪他度過的。

    第一章

    他沒來。

    藺剴毓強自忍著內心的焦躁與不安,挺直背脊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她穿了一襲黑色針織晚禮服,長直的黑髮技在身後,一對烏黑的美眸透過隱形眼鏡的幫助,迅速而仔細的掃視過鬧烘烘的大廳,當她發現找不到那個曾經、也是唯一深受她信賴的身影時,恐慌蔓延全身,血液也彷彿結成冰。

    他怎麼能不來呢?在她父母發出邀請函的同時,她亦誠摯的寫了一張短箴給他,請他務必來參加她的二十五歲生日暨訂婚宴。他怎能漠視她那慌亂、求助的筆跡?

    無助感焚燒著她的冷靜,她再次祈檮發軟的雙腿不會背叛她,讓她從鋪著紅色絨毯的旋轉梯上摔下來。她緊握著扶梯的手幾乎泛白,力道之大令她指關節疼痛,當她發現未婚夫站在底下仰望著她時,那燦爛但嗯心的微笑令她僵在樓梯上,久久不能動彈。

    她無法說服自己嫁給那個叫江樹威的男人,他三十五歲,長相不難看,身材中等、頭頂微禿。聽說他一直積極的尋找妻子人選——能生兒子、上得了大場面、背景優秀、安分守己的好女人上頂樣才能確保他在七十高齡父親心中的地位,藉以風光、傲人的接下一筆為數不小的遺產,這顯然是身為江家長子的職責,而他選擇了藺剴毓成為『受害者』。

    頸背上的汗毛也豎立起來了,剴毓希望它們夠尖、夠硬,能使她看起來像只刺蝟,讓這些愚蠢、自大的人類離她遠一點。

    江樹威的眉毛已蹙在一起,似乎等得不耐煩,當剴毓冰冷的手終於放在他汗濕的手掌上時,他咧開了個虛偽的微笑,而後惱怒的發現她抿緊嘴唇、臉色蒼白得像鬼,彷彿他隨時會出手打她似的,那一身黑色禮服好像說明了她正在為她所剩不多的自由哀悼。

    『剴毓,』她的繼母夏翠嵐笑臉盈盈的走向她,剴毓迫不及待的縮回她的手,迎向自十歲起便待她如己出的繼母。『你今天好漂亮,但應該披件衣服再下樓來,手好冰呢!』夏翠嵐握著剴毓的雙手,試圖給她勇氣、讓她放鬆。

    『我並不覺得冷。』剴毓的嘴角微微上揚,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得在賓客間流連,滿屋子的人都是衝著她父母的面子來的,有一部分的人甚至讓她驕傲的父親像條哈巴狗似的,圍繞在他們身邊吐舌頭、搖尾巴。

    『樹威,我要帶剴毓去認識一些人,你先招呼自己吧!』夏翠嵐對江樹威禮貌的笑笑,不待他反應,便拉著剴毓鑽進入群裡。

    『媽媽,我想上樓去。』剴毓有些抗拒的拉扯翠嵐的手,她們在大廳中央停下來。

    『剴毓,今晚你爸爸會宣佈你和江樹威訂婚的消息,你不能溜上樓,否則你爸爸會很生氣的。』翠嵐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擔心,她的丈夫在不遠處招呼著他的貴客、金主,她不能讓他發現剴毓又在反抗他的安排,否則剴毓難逃藺敏添憤怒的拳頭。

    『我不要嫁給他或任何人,為什麼爸爸一定要這樣做?』剴毓的眼中充滿不平的淚水,翠嵐立刻掏出散發著玫瑰香味的絲質手帕,小心的拭去她掛在眼角的淚珠。

    『剴毓,別讓人看見你在哭,你爸爸知道的話不會放過你的!』

    『我從二十歲開始就照他的安排不斷相親了,為什麼我不能有選擇權?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啊!』剴毓哽咽的聲音讓翠嵐心疼,她嫁給藺敏添時,剴毓非常活潑、甜美,她一眼就喜歡上這個小女孩,加上自己沒有孩子,於是全心全意的照顧五歲起便失去母親的剴毓,當她長大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時,翠嵐心中的驕傲彷彿自己是剴毓的生母一般。

    但是在剴毓十七歲那年,一個青天霹靂的意外奪走了她的笑容及信心——她在放學途中遭歹徒強暴並懷孕。

    剴毓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小孩,直到藺敏添強逼她唱下墮胎藥。剴毓失去了孩子,也因失血過多臥床一個禮拜,她身心嚴重受傷,儘管翠嵐小心冀翼的照顧,依然喚不回那個有著美麗笑顏的小女孩。她躲避陌生人,總是在睡夢中尖叫、發抖,藺敏添逐漸對女兒失去耐心,他對她吼叫,命令她不准再歇斯底里,只要她再犯,免不了一陣拳打腳踢,翠嵐無力阻止丈夫,只能在事後悉心為剴毓照料傷口,幾個月後,剴毓不再在半夜裡喊出她的恐懼,她換了個方式,以沉默寡言、鬱鬱寡歡來逃避父親的拳腳和醜陋的回憶。

    她的憔悴讓翠嵐得強迫她攝取足夠的營養,儘管她是身體健康、曲線玲瓏的漂亮女人,卻永遠無法排除心中面對陌生人的恐慌。她二十歲那年考上大學,雖不乏追求者,但自閉的剴毓沒上課就躲在家裡,藺敏添擔心她交不到男朋友、找不到好老公,於是積極安排相親,希望她早日嫁出去,好卸下他心頭的重擔,但剴毓一次又一次讓相親失敗,藺敏添忍無可忍,終於在上個月剴毓和江樹威的相親後,私自替她答應了這樁婚事。

    翠嵐跟剴毓一樣不喜歡江樹威,他是個自私的男人,不懂得憐香惜玉,將剴毓交給他無疑會淪為『生產』工具,但藺敏添憎恨被女人支配,翠嵐根本無計可施,況且藺敏添有意合併江家與他的貿易王國。

    『媽媽,煒宸為什麼不來?』藺剴毓再度觀望整個大廳。煒宸是翠嵐唯一的侄子。

    『他人在芝加哥,近幾年很少侍在國內,不知道最近變得如何了?自從妻子死後,他就鮮少出現在公眾場合。』翠嵐歎口氣,她知道剴毓從小喜歡跟在煒宸身邊,他也挺疼愛這唯一的小表妹。

    剴毓聞言渾身僵直,她幾乎忘了夏煒宸結過婚,她十六歲那年,他到外島服兵役後,他們就難得再見到面,偶爾會通通信,但後來他忙於軍中的生活,她則活在那事件帶來的屈辱與煎熬中,幾乎不再書信往來。退伍後,他接手父親的珠寶事業,兩人也少聯絡,直到她二十歲的某一天。突然收到他的結婚喜帖,至今她仍清楚記得心中那股沉痛,當時她沒有細思,只覺得他不再是她的避風港。她藉故沒去出席他的婚禮,而他似乎也沒注意到。

    三年前,修宸把身懷六甲的妻子留在台灣,一個人到法國洽公,結果他的妻子出外購物時意外身亡,孩子胎死腹中,此後烽宸的行蹤飄忽不定,更不會想到他那沒血緣關係的小表妹。

    算一算,他今年應該是三十二歲了。

    『剴毓,』她還在發呆時,藺敏添的聲音已經近在耳邊。『為什麼不和江樹威在一起?你們應該多認識彼此。』他的表情不悅,剴毓的臉色更蒼白了。

    『我想讓剴毓先認識一下我們的客人,』翠嵐替剴毓辯護。『他們以後多的是時間認識彼此,不急於一時嘛!』翠嵐憤著丈夫的手臂,她的嬌笑舒緩了他的些許不悅。

    『待會兒我要宣佈你訂婚的消息,不准溜上樓去,聽到了嗎?』藺敏添嚴厲的看著女兒,剴毓低頭不語,兩手在美麗的禮服裙擺上扭得死緊,企圖吞回已積在眼角的淚水。

    『來吧!我介紹你給我的幾個大客戶認識。』藺敏添示意她跟他走,剴毓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正要跨出一步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迅速的轉過頭去,看見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走進大門,他壯碩高大的身材佔據了三分之一的人口,他的皮膚是接近黝黑的古銅色,五官比剴毓記憶裡的模樣更加剛毅、英俊,散發出的氣質也較成熟、陽剛與……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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