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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嬌安·羅斯

    「這下可好。」梅莉說。

    「什麼意思?」艾蓮沒好氣地問。

    梅莉好奇地看她。「我的意思是,接下來你要忙於感恩節特刊,約拿也有得忙。」

    只要不是忙著跟女人胡搞就好,艾蓮吃醋地自忖。「你說得沒錯。晚上你會去吧?」

    「會。」梅莉似想告訴她什麼,但欲言又止。她看表。「我得打電話去飯店,留言給那該死的崔雷西。」

    廣佈於華盛頓州普吉灣的聖胡安群島,像一顆顆待穿成一串的綠翡翠。約拿立在渡輪圍欄旁,眺望在一艘漁船上空低旋的海鷗,刺耳的鳥鳴聲在清晨的海風中迴響。他深吸一口帶鹹味的空氣,試著專心欣賞四周神秘的美景。可是當他看見奧卡斯島盛產的逆朝鯨,不禁聯想起他在艾蓮臥室拱窗看到的舊金山灣鯨魚,並想起艾蓮。

    渡輪靠岸,約拿與其它乘客魚貫下船。他提醒自己,他是來工作的,如果不阻止自己再去想艾蓮,如何能專心工作?

    晚餐的氣氛很不自然,彷彿分成兩派:大衛是支持約拿的一派,吃飯時不大說話,心不在焉;艾蓮的父親則對待米契如失散多年的兒子,諷刺的是,當年反對他們結婚的,也是他。艾蓮暗自慶幸,幸好梅莉沒來,她姑媽一向口無遮攔。直到艾蓮宣佈她陞遷的消息,氣氛才熱烈起來。

    「恭喜你啊,小妹。」大衛說。可能是為彌補先前冷漠的態度,特別將嘴咧得老大。「當主管的滋味如何?」

    「我忙得沒時間去想。」艾蓮答道。

    「你沒告訴我你陞遷的事。」米契對她說。

    艾蓮吸口咖啡。「哪有時間?才洗完澡,換上衣服,就趕來了。」

    「你如果提早兩小時回家,就有時間把你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你丈夫。」米契小聲道。

    太小聲了吧,艾蓮心想。她一踏進家門,就察覺出他的不悅,使她的心情也受影響。當初他到戰地採訪新聞,把她一人丟在家裡為他擔驚受怕,現在有什麼資格批評她太晚回家?

    餐桌四周籠罩著不安的沉默。她放下湯匙,直視米契。「我打電話回去,但電話占線。」

    「我在跟經紀人談事情。」

    「哦,」艾蓮的父親費法南加入他們的對話。「希望是好消息。」

    「好得不能再好。」米契說。「書商開出的價錢三級跳,好像把我視為普利策獎的明日之星似的。」

    「我希望家裡能有個普利策獎得主。」費法南說道,然後轉向他女兒,「我是不是常這樣說的呀,艾蓮?」

    「你說是就是啦,爸爸。」艾蓮與大衛交換一個眼神,低嚅道。他們都記得;當初他得知她和米契私奔時,是如何臭罵米契的。

    「你和你的經紀人看中哪一家出版商呀?」法南問米契。

    米契提的那家紐約大出版公司,並不令艾蓮意外,她驚訝的是他接下來的那句話。「我的經紀人已安排下星期一和出版商碰面。」

    「你沒告訴我你要去紐約。」艾蓮說。

    「看吧,你匆匆趕回家後,我們根本沒時間交換意見。」

    「你要去多久?」

    「一兩天吧,因為我還要到電視台參觀,要跟經紀人和出版商共進午餐。順利的話,你跟我就可利用晚上到市內慶祝。我們可以多留幾天,看幾場表演,你可以逛逛街——」

    「等等,米契,」艾蓮打岔,「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米契皺眉。「沒有啊。」

    「我的工作,」她指出,「我不能丟下我的工作,跟你去紐約。」

    「艾蓮,這趟旅行對我很重要。」

    「我的工作對我也很重要,」她堅持不讓步。「尤其現在。陞遷後,我的責任更大了。」

    他記得她最大的責任是丈夫才對,什麼時候溫順的艾蓮也受婦女運動的遺毒侵犯了?

    「這件事回家再談。」他以警告的語氣,低聲說。

    她將對米契的失望連同幾乎溜出嘴邊的刻薄話,一起吞下,點個頭。

    「艾蓮,」她父親低沉的聲音,打破僵局。「跟我到書房一下好嗎?」

    艾蓮與大衛對望一眼。這回他的表情是同情的。「爸爸——」。

    「一下就好,」法南看著米契,「你不介意吧,孩子?」

    米契自知他一向不討岳父喜歡,但今晚卻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終於贏得岳父的心,岳父可以給予他需要的一切協助。

    「怎麼會?」米契輕鬆地說。「我正好想問大衛,巨人隊本季的奪標機率有多大。」

    直到關上書房的門,艾蓮才把她心裡的話傾洩出來。

    「當初你反對我嫁給米契,現在怎麼待他比兒子還親?」她質問她父親。

    「當初我是認為他的生活方式不穩定,不是嫌他人不好。」

    「現在呢?你認為他的生活方式夠穩定了?」

    「話不是這麼說,艾蓮。丈夫是你自己選的,如今他回來了,你該回到他身邊才對。」

    「別忘了,米契已經不是我丈夫了。」

    「那是法律細節問題,很容易補救的。」

    「如果我不想補救呢?」她輕聲問。

    他板起臉。「你還是要嫁給那個窩囊廢?」

    「約拿不是窩囊廢。」

    「放著大好前程不走,卻搬到船上住,成天為人整修舊房子,不是窩囊廢是什麼?」

    「我愛他。」艾蓮堅定地說。

    費法南無奈地搖頭。「我實在不瞭解你,艾蓮,你以前是個溫順又聽話的女孩。」

    艾蓮將手放在他手臂上。「你說到重點了,爸爸,」她說,「我以前是女孩,現在是女人,我有權利為自己做選擇。」

    「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為何約拿單獨跑去華盛頓,米契卻住在你的房子裡?」費法南是全美排名在前的頂尖律師,語鋒之銳利,自不在話下。

    問得好。「我自有打算,」她還是那句話,「你等著看好了。」

    法南滿意地笑了笑,給她一個父愛的擁抱。「希望如此啊,艾蓮,你快樂就好。」

    艾蓮和米契一進門,就聽到電話鈴聲。艾蓮以為是約拿打的,跑步去接。「喂?」

    米契站在廚房門口聆聽。

    「是吉米啊,你好。稍等。」她蓋住話筒。「是戴吉米,」她對米契說,「我告訴過你,他是我們公司的資深編輯,記得嗎?」

    就是他和艾蓮從華府回來的第一天,至少打十二個電話來的那個傢伙,他怎會不記得?「我去泡茶。」

    艾蓮對他感激地微笑。「一分鐘就好。」

    五分鐘過後,她還在聽電話,一耳是戴吉米的抱怨聲,一耳是廚房鍋子的碰擊聲。

    「再多找幾個幫手。」她告訴吉米。「我知道時間緊迫。每個人都得加班。好啦,等會兒我會跟其它編輯聯絡,其餘的等明天早上再討論,行嗎?……晚安,吉米,明早八點整在我的辦公室碰面。」

    她掛斷電話,決定在打其它電話之前,先跟米契說清楚。

    「我不能跟你去紐約。」她走進廚房時說道。

    他背對她,正忙著放茶包。「把你的工作表挪一挪,不就得了?」

    「沒那麼簡單。」

    「只要你願意,就辦得到。」

    「米契——」

    他轉過身來。「這對我很重要,艾蓮。」

    「我知道。但是,雜誌也很重要。社裡有突發狀況。」

    「這次又是什麼大災難?」他輕蔑地問。「某個廣告商撤銷唇膏廣告?書評家暴斃?還是封面模特兒懷有八個月身孕?」

    艾蓮看一眼牆上的鐘。她不想跟他爭辯,也沒時間爭辯。「說話不必帶刺,米契。告訴你好了,為感恩節特刊寫專文的作家打電話來,說他改變主意,要寫一篇介紹西藏僧侶生活的文章。」

    米契目不轉睛盯著她。「你拒絕跟我去紐約的原因,只是某個唯利是圖的三流作家要寫一篇關於和尚的文章?」

    艾蓮全身僵直:「你憑什麼說他是三流作家?」

    米契怒不可遏:「他替你們的爛雜誌寫文章,不是嗎?」

    「真不敢相信你會說這種話!」

    他也不敢相信。他承認他對艾蓮因工作而不能跟他在一起,感到很不滿,但無法否認這份雜誌是兼具知識性與娛樂性的刊物。「聽著,那傢伙寫不寫感恩節文章,跟我們無關。」

    「那不僅是一篇文章,而是一年一度的滑雪特輯哪。」

    「那就找另一位作家。」

    「我也想這麼做,可是時間緊迫。」

    「緊迫?感恩節在11月,現在才7月。」

    「問題是前置時間有5個月,所以我們現在就得開始準備感恩節特刊了。」

    「這是我所聽過最荒謬的事,好的作家頂多花幾小時就可寫出一篇文情並茂的文章來,要民眾等6個月才能看到他們的夜間新聞?真是難以想像。」

    「《舊金山趨勢》不同於夜間新聞。」

    米契雙臂交叉胸前:「我也這麼認為。」

    艾蓮咬牙切齒,與他互瞪,二人之間彷彿有道鴻溝。「我要去打電話了。」

    「很好。我去睡覺。」

    「很好。」艾蓮走出廚房。兩分鐘後,樓上傳來轟然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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