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江琪
賀伯昂不在乎的笑笑,素知金四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他不說那一番話,她也是會收留虎兒的。
「四娘,溫壺酒,我要慢慢品嚐等阿紫下來。」話落,他悠哉的走進酒樓。
事已至今,金四娘就算反悔也不成,她狠瞪賀伯昂的背影一眼後,進樓為他溫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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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莊因常年門戶不開而讓世人覺得神秘,所以每年只要一開莊,不但愛好花草入士會進入,連帶也吸引大批好奇的人想探探莊內的神秘。
閣樓上花窗前站著兩位男人,他們的眼光往外望去。」這棟閣樓是特別設計的,能將百花莊內所有動靜盡收眼底。
「那位就是你常提起的阿紫姑娘嗎?長得清新可人,像是不染纖塵的女子。」說話的是百花莊莊主花無缺。
「她像是不染纖塵的女子嗎?我倒覺得她畏畏縮縮的,瞧,躲在角落像什麼?她要不說話,還真沒有人會注意到有她這個人。」賀伯昂不悅的批評?以前的阿紫像是光,耀眼亮麗,現在卻像是光的影子,縮在陰暗的角落裡。
「是嗎?我左看右瞧的,就只覺得她在賞花。」花無缺打量著,一點也不覺得阿紫有畏縮的動作。
賀伯昂哼了一聲,頓覺心煩氣躁,乾脆轉過身去不去看令他心煩的來源。
花無缺對好友的反應只是挑挑眉。「不介意我和她談談話吧?。
「隨你。」賀伯昂不悅的應答。
花無缺淡淡一笑,負手走出閣樓,走在迴廊上,也不理會參觀者的側目,踏上小徑,步上爬山廊,拐個彎進入假山後,走到阿紫身旁,低柔笑問:「這些花還喜歡吧?」
聞聲,阿紫抬起頭,見是主人花無缺,她一笑。剛踏進莊時,賀伯昂曾介紹他們認識,隨後賀伯昂要她自個兒在莊內逛,他要和花無缺敘敘舊。
「花公子,二少爺呢?」
花無缺微撇頭,瞟一眼閣樓方向,從這是見不到那棟閣樓的。他眼光再調回阿紫,輕笑道:「他在休息。」
「喔。」她沒再多問。
「你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告訴我,我讓伯昂帶回去。」
阿紫搖搖頭,「我想它們捨不得離開百花莊,因為花公子是懂得照顧它們的主人。」皇宮內苑也不過如此吧,百花莊像是座私家園,每走一步,每個景觀花草像是陪襯,可沒有它們,又顯現不出假山流水的美。
花無缺滿意的微點頭,要是換做其他人聽他這麼說,早就開心的搬好幾株回去,哪像她不貪不求,這樣的女子很好呀,伯昂為何還對她不滿意?他的要求是否過高?
阿紫見他發愣,輕聲喚道:「花公子。」
花無缺回過神,「對了,我聽伯昂說,你有記寫賀府花草生長的過程?」他巧妙的轉移剛才他失態的尷尬。
「是的。」
「阿紫姑娘,你別看這百花莊佔地廣,花草數目繁不勝數,這裡頭的一草一木,我皆有請花匠記錄它們的來源地、成長情形,更記有培養方法,有無興趣?要不要看看?」他可是不隨便開口邀請的,要不是賀伯昂是他好友,阿紫挺對他的眼,就算是天皇老子開口想瞧,他也不會拿出來。
「可以嗎?」阿紫眼中閃閃發亮,心裡也知道,這些紀錄對花無缺來說是珍貴的東西。
「就只有你可以,我整理的東西是不外露的。」
「可是,二少爺他……」她只是來百花莊瞧瞧,沒要久留。
「你儘管放心的住下來,我聽伯昂說,你們要喝完小駱的喜酒才會回賀府,在小駱準備婚禮這幾天,伯昂會去談幾筆生意,他沒時間顧你的。」
聽到花無缺這麼說,阿紫放下心。「那就打擾花公於。」
「什麼打擾,我樂意至極。」
聞言,阿紫像是發現奇怪的事瞪著花無缺,令他覺得奇怪。
「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花無缺神色不太自然的問。
「沒有,只是想到四娘說的話。」
花無缺不語,金四娘那張嘴吐不出什麼好話來。
「你怎麼不問?」
「有什麼好問的,反正她不是說我個性孤僻,就是說我是死人木頭,我習慣了。」
阿紫掩嘴一笑。「可我不覺得。」
「喔。」他挑挑眉,想聽聽她有何高見。
「我只是覺得你不善表達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所以,只能借助花草來表達,你心中一定是很熱情的。」
花無缺一笑,「說得好,你和伯昂還真配,一眼就看出我心底的感覺。」這也就是為何他和賀伯昂一見如故,進而成為無所不談的好友。
阿紫羞紅了臉,她怎麼配得上二少爺呀。
花無缺不知她心思,邀請道:「我陪你好嗎?」
她點點頭答好,花無缺遂陪著她觀看一處又一處的園景。
※※※※
夜晚,賀伯昂來到阿紫住的客房外,見裡頭燈火通明,他不由得面一沉。
自花無缺邀阿紫住下,她匆忙的用了晚膳後便窩進房裡,看著一本又一本的厚重紀錄。
其實她愛不愛看書有啥關係,只是不知為什麼,他心裡就是不舒服,她太沉迷於花草間。
他不敲門便進了房,見阿紫專注的埋首在書堆裡,他眉皺得更緊,走到她身旁。
「阿紫。」
聞言,她抬起頭,「二少爺?」他什麼時候進房的,她怎麼毫無所覺?
「驚訝?看不出這些死東西能讓你全神貫注。」
「它們不是死東西,它們是有生命的,你只要用心聆聽就能聽得到。」阿紫反駁,無法接受他把花草說成死東西。
賀伯昂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突地,他欺身至她面前,俊顏和她的小臉僅差幾寸而已。
阿紫吃驚他的行為,望著他深邃黑眸瞬也不敢瞬。
賀伯昂深深凝視她好一會兒,突地,他拉起她的右手將她的掌心貼在他跳動有些快速的心口上,低語問道:「那你有用心聆聽我心中的聲音嗎?」他對她已漸漸失去耐心,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心裡是否有他,就如同他的心一直讓她佔據著。
不知為何在碰上他心口時,她全身莫名的起了一陣冷顫,她抽回自己的手,覺得他胸膛肌膚彷彿會燙人似的。
—見她的閃避動作,他眉一揚,挺直身子,下一刻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向他,舉起手將掌心輕靠在她胸口。「在你心中有我的存在嗎?」
阿紫心一震,不敢亂動,眼光飄向其他地方。
賀伯昂不死心,又問:「或者你的心裡只有花草存在,更或者只有大哥而已?」他可看得出兄長非常喜愛阿紫,可阿紫呢?
她訝異的調回眼光望他,不能理解他突如其來的莫名問話。
賀伯昂手離開她,挺起腰桿,退後幾步,眼光似近卻遙的望著她。
阿紫也感到他的問話、行為透露著不對勁,她慌張起身,躲在椅子後面,要是他有更一步的動作,她也好閃避。
他見她躲避,面色更加深沉,心頭頓生煩躁,怒道:「我最討厭你現在這樣子,畏畏縮縮的。」
阿紫小臉登時刷白。「二少爺,你討厭我?」
她眼中閃過的受傷令他心一痛,他的語氣變得稍微緩和,「我不是討厭你,而是氣你。」
「氣我?為什麼?」她不解。
「我剛帶你進府的時候,你熱情、勇敢,爽朗的性子和府內、府外的人打成一片,在我首次出外經商回來後,發現你變靜了,我本以為你是因為失去親人關係,可後來這幾年,你變得愈來愈不愛說話,性子也變得冷淡,同時你也把自己的心門關起,讓我無從進入,為什麼?你怎會變成這樣?」說到後頭,他口氣忍不住激動。
阿紫被賀伯昂一席話震得退了好幾步。他看出來她的變化?!
剛進府時,她是讓二少爺帶著,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鬼點子特別多,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過快樂而且驚奇,直到她十三歲那年,她爹娘及弟弟相繼去世,她傷心欲絕,再加上他出外經商,她的生活頓時變得無依。
爹娘在臨終前曾交代她說,要好好待在賀家,乖乖的聽老爺、夫人的話,不能惹他們傷心,不能因為二少爺疼她就無法無天,要不是她福分厚,又怎麼進得了賀家門,那時她年紀小,聽不懂爹娘交代的話,可也把它記在心裡。
後來,在一次無意中,她到街上替夫人買繡線時,聽到許多閒聊的話題,不是哪家媳婦被虐待至死,要不就是哪戶人家迎娶小妾過門。聽久了,她漸漸的認清自己身份,她雖然是賀家童養媳,可是她無父無母、無家也無背景的,憑什麼做賀家媳婦,當名婢女還差不多。
今日是老夫人疼地,兩位少爺待她甚好,讓她留在賀府,要不然她的下場就會像虎兒一般淪落街頭,沿街乞討,或者被賣到妓院去,哪能在賀家吃好、用好還能使奴喚婢。
也或許是認清自個兒的身份後,她告訴自己,在賀家能做的就是乖順聽話,努力去做位讓賀家人滿意的女子,老夫人或少爺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她不能說出不字。漸漸的她少言少語,再加上終日與花草為伍,她習慣將心事告訴不會說話的花草,久了便和府內的人保持一段距離,而這樣逆來順受的日子久而久之她便習慣了,也遺忘自己以前是怎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