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永結同心

第11頁 文 / 江南

    怕他不高興,她眨眨眼想乖乖躺下,但一移動身子,心又隱隱抽痛,令她頓失力氣,往床欄倒去。尉遲靖眼明手快,在她快要撞上雕花木欄時,趕緊扶穩她的身子。

    「心臟還很痛嗎?」他望著她微微泛白的小臉,伸手搭住她的腕脈。

    「不會呀。」她搖著頭,輕聲地說。

    「哦?」他眉一挑,不發一語地望著她,眼光很深沉。

    她脈象淺緩,身體還很虛弱,震傷的心脈根本還沒痊癒,心臟怎麼可能不痛?這小東西是怕他擔憂嗎?不然為什麼不說實話?

    「你傷得不輕,不可能這麼快就好的,要小心養傷才行。」他蹙著眉,低聲告誡。

    在他眼中發現了擔心的情緒,白瑪覺得很驚訝,她一邊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一邊趕緊點頭。

    他對她照顧有加,她不好意思再拿自己的傷煩他,但說實話,她沒想到他會擔心她耶……應該還是看錯了吧。

    「我以為你出門去了。」……沒想到又回來了,她邊想,邊不自覺地笑著,很高興能看到他。

    她臉上漾開的笑容,讓他的眸光變得深邃溫暖,黑眸的色澤更加深濃。

    「我回來吃午飯。」他淡笑道。

    吃午飯……那來她房裡幹嗎?雖然見到他令她欣喜,但她卻不解他的行為。

    還沒想完,只覺身體一陣輕晃,再來便見到他的深眸靠得好近,就在她的眼前!

    她一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他抱進懷中,正往外廳走去。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結巴地問,臉頰顯得緋紅。

    尉遲靖笑了笑,將她輕放在廳中的椅上,而後在她身旁坐下。

    白瑪一頭霧水,他只是要她到外廳來嗎?

    「我可以自己走出來。」她紅著臉,半是強調、半是抗議。

    雖然他的懷抱很溫暖舒服,但這樣被他抱著走來走去……實在是太親密了,讓她好羞窘。

    「不行,你一動心臟就痛,難道你想讓傷勢加重嗎?在你康復之前,我不准你走一步路。」他撫著下頷,好整以暇地說。

    她的臉更紅了;不准她走路,那豈不表示他將繼續把她抱來抱去,直到她完全好了為止?

    「你不用這麼費心……」她窘迫地說,想要拒絕。

    沒想到尉遲靖手一揚,根本不讓她說下去。

    「不必謝了,你只要好好養傷就行,其餘我會照顧你。」他扭曲了她的意思,直接替她決定一切,唇角還掛著耀眼迷人的笑容,「好了,我們該吃飯了。」

    什麼?她哪有要謝他呀?但還來不及糾正,就見他指一彈,候在門外的婢女們便端進一碟碟的菜餚,整齊地排放在他倆面前的桌上,而後退了出去。

    望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尉遲靖立即端起了碗,「快吃吧!」他對她一笑。

    而後他吃了起來,神情似乎很愉悅,但白瑪只是怔怔看著他,搞不清以然。

    「你不嗎?」他抬起眉,望著一動也不動的她。

    「……還好。」她夾了素菜入口,邊嚼咀邊盯著他的臉,繼續研究他。

    尉遲靖微笑,把臉湊向她。「我看起來很好吃嗎?」他長得很好看,可是跟好吃扯不上關係吧,她當然搖頭。既然如此,你一直看著我幹嘛?你應該看著卓上的菜才對吧!」他輕托住院她小巧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回卓前,要她專心吃飯。只她端起碗,吃了一小口白飯,又斜堵塞頭來看他,「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把飯開到我房來?」住進他家不少天了,他總是在自己房中吃飯,從來沒有和她一起用過餐。「熱鬧一點,胃口比較好,你不覺得嗎?」他一臉輕鬆地說。好像是吧,至少她發現,他吃得又快又多,就多麼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他已經吃完整碗飯了,目前正為自己添第二碗飯。沒想到他平時這麼從容不迫的人,用餐速度快得嚇人……也許因為太忙了,所以連吃飯也分秒必爭。

    「你一向吃這麼多嗎?」她忍不住問,彷彿再添碗。

    尉遲靖笑而不答,反而掃了眼她原封未動的飯碗,裝出一臉驚訝。

    「那你呢?你一向吃這麼少?」他瞪著眼反問她。「我……吃一點點就飽了。」她低語,又送了一小口飯進嘴裡。

    從小她的胃口就不好,囚禁的十年,吃得就更少了……對一個不會死的人來說,吃飯有什麼意義、又有什麼樂趣?

    「這樣不行,你有傷在身,要多吃一點。」他夾了塊魚肉進她碗裡。

    「這是……」她望著那塊陌生的東西。

    「是魚肉。」

    「尉遲大哥,我不吃肉!」她一聽,立刻猛搖頭,想把魚肉夾還給他。

    他盾一揚,對了,他想起總管抱怨她的怪異時,好像包括了吃素這一項,只是他聽時如過耳輕風,沒放在心裡。

    「為什麼不吃肉?」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他奇怪地問。

    「我父親不吃,所以我跟著養成習慣了。」她解釋。

    「據我所知,密教好像並不限制肉食。」他問道。

    「他這麼做是為了修行的緣故,和戒律無關。」她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

    其實,父親從沒說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卻猜得出答案,對父親這種自小就扳依在活佛門下,受眾人景仰的法王來說,觸犯色戒而且還生下小孩子,是一個終其一生也無法抹滅的污點,所以他願意用任何方法來苦待自己,只求來減輕罪。也因此,她總覺得自己來到世上,根本是個錯誤。不管時間過了多久,她就是無法忘記父親眼中深埋的後悔的痛苦,那表情像烙印一樣,在她心中揮之不去。發覺她神色有異,眼中含著愁緒,尉遲靖蹙著眉,覺得很心疼;她又想到了什麼,為何突然難過起來了。

    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換上一副奸詐的笑臉,趁她沒注意,飛快地夾了許多魚呀雞呀放進她面前的碗中。

    等白瑪發現他的動作,低頭一看時,碗裡的菜已堆的像小山一樣高了。「尉遲大哥,我真得不想吃肉……」她面有難色地看著他。「這些都是我最喜歡菜。」他拋出一句低語,深邃的眸閃動著幽幽的光芒,「你是十八年以來第一個坐要人身邊吃飯的人,難道不肯嘗嘗我喜歡吃的菜嗎?」他的語氣很淡然,像是若有似無的微風,但白瑪聽了心一揪。

    「為什麼是十八年?」她忘了眼前堆滿的食物,只想問清他的心事。

    「我和你一樣;十歲那年我痛失雙親,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陪我吃飯。」

    他一如往昔地笑著,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又驚又痛。

    原本以為他的生活中只有忙碌和偶爾找上門的危險,現在她突然體悟,其實他也很寂寞。但她知道,沒有人肯承認這種令人無力的事實的。

    「這幾道菜都是我娘的拿手絕活,她燒的味兒……當然比我請來的廚子好太多了,但聊勝於無,我也無法挑剔什麼,只要能吃到這些菜,借此懷念她就好了……你真的不試試?」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眼中浸潤著明亮的光澤,期待地凝望著她。

    她心跳極快,為了他令人迷醉的眼神,也為了他的話。

    「為什麼我有這種榮幸,陪你這位十八年沒和別人一起吃飯的公子,品嚐你的最愛呢?」她力持鎮定地說,不想讓他發現她受寵若驚的心情。

    「因為……我開始討厭寂寞的感覺。」他傾身向前,幾乎貼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她的心漏跳了好幾拍,腦中轟然作響;他真的寂寞?這個不可捉摸的男人,居然肯這樣老實地承認心事?而且他為什麼開始討厭寂寞,是因為……她嗎?

    一種奇異的感覺劃過她的心際,勢如千鈞,卻快得難以捕捉,陌生難辨,但也勾起了某些記憶。

    她突然想起父親好像說過一句話,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時候,他曾說過的話,但內容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他專注的眼神喚回了她盪開的心思,她驀地想起他還在等著她的回應;她低頭望著碗裡得菜,覺得這些彷彿不再只是菜餚,而是他最珍貴的回憶。

    「我……」她重新拿起筷子,柔美一笑,「我很想試試,令堂的拿手菜。」

    尉遲靖大喜過望,露出了從未有過的高興笑容,因為他知道,她肯答應像個普通人一樣吃肉,就代表她願意試著拋開她爹對她的影響,揮別那些晦澀的過往,重新在凡塵俗世中展開新的人生。

    這些年來,不管做成多大筆的生意,他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高興過。

    她伸筷,試探性地從柔嫩的雞肉塊上撕了一絲,放人嘴中緩緩咀嚼。

    「這是什麼肉?」把東西吞下肚後,她輕聲問他,神情有點緊張,又有點新鮮。

    「雞肉。」他笑答。

    雞?她納悶地眨眨眼,不知那是什麼動物,但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把整塊雞肉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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