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江南
「我幫你買了新衣服,等會兒穿穿看是否合身。」他將紙包遞給她。
白瑪一手用被子掩住身體,一手接過東西。
「謝謝你。」想到自己又麻煩他了,她羞澀地垂下頭,不過說實在的,她一點也不記得自己的衣服是怎麼破的。
而且在她昏過去之前,他好像說了一句很令人驚駭的話……嘖!真是的,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想不起他說了什麼。
把紙包擱在腿上,她揭開一角,看見裡面的衣服。是淡藍色的,色澤柔亮迷人,上面還繡了很美麗的花紋。
她忍不住摸了摸料子,當下吃了一驚,「好輕軟呀!這是什麼衣料?」
「是絲。」他有趣地看著她。
「摸起來好舒服……是不是很貴啊?」她驚訝地摸了又摸,突然不放心起來。
「……是不便宜。」他淡笑著,看不出心情。
她不安地看著他,「大哥哥,你以前資給我的棉衣就很好了,這麼貴的衣裳,我反而不敢穿。」
聽見「大哥哥」三個字,尉遲靖的笑突然變得很詭異,讓白瑪心裡一陣古怪。
「你真是個傻瓜,姑娘家要好好打扮才行,怎麼能隨便穿呢?」他壞心地笑著。
姑娘家?白瑪瞪大眼,當場傻住。
「大哥哥,你、你在說什麼……」她結結巴巴,心虛地看著尉遲靖。
「還叫我大哥哥?」他眉一挑,戳穿她長久來的偽裝,「其實你該有十七八歲了吧,別再裝小了。」
白瑪張著小嘴,嚇得說不出話來,腦中轟然作響;他不但知道她是女的,還知道她不是小孩子?!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再一次慌亂打量自己,雖然身體隱蓋在被子下,但這回房中的燭火照出她方才未發現的事實;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胸口有了起伏的曲線?還有她的頭髮怎麼長了?她的手……也不像小孩子那麼短
她驚駭抬起頭,對上尉遲靖的雙眸,他正很有興致地注視著她驚慌失措的舉動。「你長大了,很令人驚喜對不?不,不過最有意思的是,你似乎不明白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她惶恐的表現,使他看出這變化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好整以暇的態度讓她更慌;活佛和法力還在體內,為什麼她竟然長大了?而且這些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難道……他都看在眼裡?!
她終於想起他曾經說過什麼,那時他正在為她運功,卻突然說她是個女的……天吶!他真的都看見於,他看見她像個怪物一樣突然長大,當時的情景一定有若異變一般慘不忍睹!
她的心情既震驚又羞恥,一時間不知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只能把臉埋進臂彎裡,不敢抬頭。
尉遲靖靜靜瞅著她,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笑聲很溫柔。
「當初不知哪根神經錯亂,你明明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孩,為什麼我還會錯以為你是個男孩……」他像是喃喃自語,音量卻剛好讓白瑪聽見。
他的聲音像是柔和的風,拂過她驚慌紛亂的心,帶來微微的悸動。
「現在你長大了,變得更加令人驚艷,我一眼見著你,還以為你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子。」他接著說完,話令白瑪一愕,他沒把她看成怪物,還說她像仙子?
「我……」她終於放下捂著臉的手,鼓起勇氣看著他,「我不恐怖嗎?」
他搖搖頭,眼中帶著笑,「一點也不,你很美。」
白瑪怔住了,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尉遲靖,好一會兒之後,她的眼眶微微泛紅;他不怕她,也不討厭她,他沒有把她看成一個怪胎,更沒有像見了鬼一樣的閃避她!
他只說她很美……她強忍住眼淚,終於能夠感到喜悅,其實她想長大想了十年,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意想不到的狀況下實現……
這算是美夢成真了嗎?她不知道,她只是更加真切地體認到,他真的是個很溫柔、很會安慰人的男人……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覺。
「一開始,我並沒有想要騙你我是個小男孩,是……」
「是我自己認錯的,我知道。」他笑了笑。
「而且我若早告訴你我已經二十歲了,你也不會相信。」她吶吶解釋。
「是啊,我……」他倏地臉一僵,接不下話,「你說你二十歲了?」
白瑪點點頭。
「真看不出來……」他訝異低喃,在他眼中,她頂多十八而已。她是他見過最纖細柔美的女子,一身清靈的氣質,還有一雙深幽的眼眸,芳華正盛卻又擔負著許多秘密及哀愁,輕易就能勾動他的同情。
他微驚,突然意識到這些心思來得莫名其妙,也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過於專注的目光引得她臉頰微紅。
「小白實在不好聽,以後不能這樣叫你了。」他輕鬆一笑,化解心頭的尷尬,「你的名字有什麼特殊含意嗎?」既非漢人,名中多少有些意思。
她伸出手指,在床上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也因此他才恍然大悟她名中的瑪字,是瑪瑙的瑪。
「在藏文中,白瑪的意思是『蓮花』。」她輕語。蓮花?尉遲靖微怔,深邃的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
沒錯,她的確像一朵清晨初綻的馨蓮,雪白無瑕,搖曳著輕甜的氣息……
「今後,我就喚你白兒。」他的眼眸深沉依舊,但望著她時卻隱隱發亮。
「白兒……」白瑪唇微啟,念了幾次,臉頰又染紅了。
這兩個字聽起來,好溫柔呀!但最教她在意的,是他喚她時溫和的模樣。
好奇怪,她的心為什麼跳得這麼急?越看著他的眼睛,她心頭越有一種……甜甜的感覺,但又摻著些許慌亂。
她突然摀住胸口,低喘一聲。
「怎麼了?」他傾身向前,擔心地問。
「我的心……突然痛起來了。」她難受地說。
「這是難免的,你的心脈受到重創,要休養一段時間才會痊癒。」他邊說邊起身走向門口,「你等等,我去叫下人把熬好的湯藥端來。」
她點點頭,乖乖地看他離開房間。
等他走後,她閉上眼倚靠著床頭,忍受著陣陣刺痛的感受,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明眸倏然睜開。
她現在是什麼模樣?二十歲的身體,和小孩子不一樣吧?
把絲被敞開了一點,她緊張地瞧了眼自己,立即目瞪口呆;她的胸前豐楹柔軟,腰肢有了窈窕的曲線,雙腿也變得修長了,身上的肌膚映著粉嫩的光澤,一點也不像孩童時那樣毫無血色的蒼白。
在她眼中,這副身體就像是陌生人的,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她瞧了又瞧,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直到一陣開門聲傳來,她才猛然回神,趕緊把自己包好,一抬頭,尉遲靖已端著碗站在床邊。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該不是發燒了吧?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什麼……」她囁嚅,覺得難為情的要命,等他把手收回去,她才在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沒看見她方纔的傻樣,她正暗自慶幸,但一想到長大時他也在場,也許不經意之間還瞥見了她的身體,她的臉又紅透了。
「你真的沒事?」他在床邊坐下,越看越覺得她臉紅的怪異。
「真的,我只是……心臟不太舒服。」她小聲地說,眼神很心虛。
尉遲靖眉微蹙,眼中掠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快點過來喝藥吧!」
白瑪朝他坐近了一些,見他舉著碗,似乎打算餵她,她只好忍著羞怯,低頭啜了口藥。
但這一小口,卻差點讓她吐出來。
「嗚……好苦!」她勉強嚥下,柳眉皺成一線。
「會嗎?應該還好吧,裡面又沒加黃連。」他漫應著,又將碗湊向她。
「這真的好苦,我不要喝了。」白瑪猛搖頭,一口拒絕。
尉遲靖眉微場,唇角露出淡笑,「白兒,你有傷在身,不喝藥怎麼行?你不想讓我擔心你吧?」
白瑪的心怦怦狂跳起來,她覺得好緊張,不知道是因為他和善的微笑、溫柔的語調,還是他竟然會擔心她?
他只是隨口講講的吧?她很清楚,自己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又想偷經書,他沒把她趕出去已經很好了,又怎會為她擔心呢?
但面對他的笑臉,她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我……我喝就是了。」她鼓起勇氣,低頭喝了一大口藥,嚥下後喘了許久,才能再喝一口,好不容易把整碗藥都喝完了,她趕緊摀住嘴,生怕自己會把喝下去的藥全嘔出來。
她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真讓尉遲靖大開眼界,他從不知道喝藥是件這麼「恐怖」的事。
「你還好嗎?」他怕她會喘不過氣來,輕輕拍著她的背。
白瑪勉強點頭,好一會兒才微弱地說:「原來藥這麼難喝……我從來沒喝過。」
也許西藏沒有漢藥吧!尉遲靖理解地想,對她一笑,「這樣好了,下次我幫你準備一些糖,讓你配藥吃。」
她抬起頭,眨了眨猶帶淚光的水眸,眼神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