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江南
她只記得那時她痛得快暈過去了,全身無力地靠在那個男人的懷裡,然後……然後她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
也許,這是他的住處吧!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她就有些得意。
雖然他在客棧櫃檯留下銀子作為補償,但誰希罕錢啊?她要的是經書,只要活著一天,不管天涯海角,她都要纏住他。
身子沒來由的發冷,白瑪裡緊被子,想下床看看環境,但不知是不是虛弱的緣故,她絆了一下,重重跌到地上。
好痛!她皺著眉,眼淚差點掉下來,這時一隻大手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把她持了起來。
「摔疼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人她的耳中。
白瑪嚇了一跳,抬起頭看見尉遲靖和煦的笑臉——房門是開著的,他竟然悄無聲息地進來了!
她搖搖頭,心跳微微快了起來,一個月沒看見他的笑容,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很懷念。
見他裡著厚厚的被子,看起來傻兮兮的,尉遲靖眼一瞇,忍不住取笑。
「小白,你怎麼把自己包的像熊一樣?」
「我……身體很差,總是全身發冷。」她小聲解釋,心裡有些酸楚。
任何人被關在地底深處、寒氣刺骨的密牢十年,都會變得像她一樣怕冷的。
「怕冷還好解決,把身體調養好就行了,但你莫名其妙地全身劇痛,這情形就很不尋常。」他淡淡笑說,雙眼直直望著他。
他的眼神像是探索,又像懷疑,白瑪被這樣瞧著,不禁一陣心虛。
「大哥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難受……可能是一路走來應天太累了吧!」她眨眨眼,露出無辜的模樣。
尉遲靖在心底冷笑,這麼愚蠢的謊話也說得出口,小白以為他很好騙嗎?沒關係,反正時間多的是,慢慢來吧。
「小白,你我結識全是一場意外,相處的時間又很短暫,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不遠千里而來……」他頓了頓,伸出大手拍拍小白的頭,「你真的想待在大哥哥這裡嗎?」
白瑪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他會這麼問,是願意留下她嗎?她還以為她得費上好一番唇舌來打動他!
「大哥哥,我真的好想留在你這裡,你對我好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臉上漾著燦笑,她再認真不過地說,高興的神情掩住了笑裡的心酸。
她說的何嘗不是實話?她的父親是布達拉宮的法王之一,而她是他的私生女,她從來沒有在父親的臉上看見過笑容,有的只是觸犯戒律的後悔。
其實她知道父親是愛她的,否則不會帶她進宮撫養,更不會在事情曝光之後苦求迦羅放過她,但除此之外,她沒有享受過溫暖的父愛,只感覺到自己是他的罪過。
而這個男人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卻用和善的笑容來對待她,就像暖和的冬陽,讓她覺得西藏的風雪離得好遠,她真的好想擁有這樣一位兄長。
見他一臉期盼,尉遲靖又拍了拍他的頭,「只要你喜歡,留下也無妨。」
「真的嗎?大哥哥,你不會突然趕我走?」她又驚又喜,連忙追問。
「當然不會,我一向說話算話。」唇角的笑意隱藏住他的心思,讓他看起來溫煦迷人,連眼中的精明,都深深隱藏。
小白的身上有無數的謎,他直覺地知道,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相逢即是有緣,小白,我很歡迎你住下來,從此以後,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吧!」就算這小子改變主意想走也來不及了,他的興趣已被挑起,一定要讓所有的疑點真相大白才行。
白瑪的不安一掃而空,她根本沒發現尉遲靖根本就不相信她。
「大哥哥,謝謝你。」她欣喜笑道,這下子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尋找經書了。
尉遲靖眉一揚,笑容意味深長,「我要出去辦事,不能陪你了,如果需要什麼,儘管對下人說,不必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大哥哥。」
尉遲靖大步離去,走向戶外燦爛的陽光下,步伐從容悠閒,一身白衣綻放著耀眼的光芒;白瑪的眼光不自主地跟隨著他的背影,直到他遠遠消失,再也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
她關上房門,一時間不知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呆呆地看著他……
唉,不管怎樣,她總算如願留下,希望《八葉真經》真的在這裡,這樣她才能擺脫活佛的法力,找回從未擁有過的自由。
但有了自由以後,她該去哪裡才好?天下之大,她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
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吧?想著尉遲靖的笑臉,她苦澀一笑,不禁有點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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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兩天之後,白瑪發現尉遲靖真的對她很好;他吩咐屋裡的下人要好好招待她,而且親自幫她添了許多衣物,和她聊天時也和藹可親,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他的小兄弟一樣。
他對她越好,她就更加好奇,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什麼會和經書、盜賊扯上關係?她向宅中的下人打聽過後,得知了他的姓名,也才知道他就是那間「玲瓏閣」的老闆,據說生意做得很成功,連一些王公貴族都來向他搜購寶物。
這下她總算明白了,難怪他會到北京去兜售《八葉真經》,一定是那個盜經的賊入托他把經書脫手,於是他就把真經當做古物來賣。
他也真滑頭,幫人銷贓就算了,居然還敢賣假貨,而且欺騙的對象竟是一個王爺,看來他的膽子比天還大,搞不好鋪子裡賣的全是贓物,不然就是仿冒品!
她真不知該佩服他,還是替他捏把冷汗,但能待在這樣的男人身邊,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就不知如果她能不死,是不是真的可以永遠留下來?
……想歸想,最重要的經書卻不知在何方?
其實她考慮過,要不要試著開口向他借經書?但如果他不肯,而且把她趕出去,她不連最後的希望也沒了?所以算了吧,她還是偷偷找經書,偷偷借用比較好。
東方天邊的曙光漸露,白瑪朝凍僵的手掌呵了口熱氣,從一間花廳溜了出來。
「今晚又白費了。」她咕噥著,神情有些沮喪。
這兩晚她都沒睡,趁著夜深人靜,理了許多空房間,但想也知道一她根本沒發現什麼秘密,看來經書就算藏在宅裡,也一定在尉遲靖的房中。
她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而這時,尉遲靖從迴廊另一頭的暗處走了出來。
這小子連著兩晚不睡,到底想找什麼?他無聲地笑了笑,沒想到以偷為生的自己,也有遇上小賊的一天。
他優閒地踱至書房,總管早已候在裡面,為他沏好了茶。
「爺,您早!」見他進來,總管恭謹地說。
「早。」他舒服地坐進椅中,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總管,你猜昨晚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是不是那個小孩又在東翻西找了?」總管捻著小鬍子,瞭然地問。
宅中的事,他沒一件不知道的,要不是爺要他別管,他早就把那小子抓起來了。
「沒錯,他還真不嫌累,這樣瞎找,能找出什麼?」尉遲靖嘖嘖兩聲,實在服了小白。
白天他要出門的時候,小白總會用散心作借口硬要跟著他,晚上,則在家裡翻箱倒櫃……他該說他精力旺盛嗎?
「爺,這小孩真的很古怪,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昨天還向下人們詢問了您的姓名,好像完全不清楚您的底細。」總管疑惑地說。
尉遲靖瞇起眼;自從相遇以來,他的確從未對小白得過自己的名字,但這個小鬼想要接近他,卻連這麼基本的事都不知道?!
「沒關係,他怪的地方可多了,別管他。」他撫著下頷,露出老好巨猾的微笑,覺得很有意思。「對了,那些西藏喇嘛真的離開了嗎?」
「爺,這個月來,您的眼線每日來向小的回報,都說城裡早就沒有喇嘛的蹤影,想必他們真的離開應天了。」總管很確定地說。
尉遲靖滿意地點點頭,數月之前,那些喇嘛為了奪回《八葉真經》,居然從西藏追來應天,他看苗頭不對,立刻帶著經書去北京避風頭,順便還帶了一些稀有的玩意兒去做生意。
他在京城耐心等待,直到消息傳來說喇嘛們已經放棄離開了,他才讓手下先帶經書回應天,他則慢行一步,然後就在啟程上路的那一天,撞上了小白。
小心謹慎是他處事的原則,特別是對於那些會天眼妖術的喇嘛,更不可大意。
「你告訴眼線們注意一點,那些喇嘛可能只是暫時離開,一定要繼續追查。」交代完,他揮手讓總管下去,但突然又說:「等等,去把小白帶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總管領命而去,不久之後,便領著白瑪來見尉遲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