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江流水
一對小情人待在瀚宇的房間內互訴情話，不時纏綿的親吻，突然腳邊傳來一陣毛茸茸的觸感，兩人低頭一望，原來是毛毛跑來充當電燈泡。他們頓時興起一股童心，互相追逐著小狗嬉戲。
昨兒個是週末晚上，墨依收到托福成績單，硬是要拗到瀚宇陪伴才敢拆信；而瀚宇恰巧昨晚才自國外賽球回來，所以墨依才會於今日一大早就殺到劉家，將正在閱讀電子信件的瀚宇挖離計算機前，雙雙拆閱成績單。
兩人正和毛毛玩得不亦樂乎，突然聽見電話鈴響，瀚宇跑去客廳接電話，墨依和毛毛便繼續在房裡玩耍。
毛毛小小的身子在房內橫衝直撞，一不小心扯到計算機的接線，移動了書桌上的鼠標，連帶開啟計算機屏幕的畫面。
畫面上是專屬如風高中的網站，上頭有校務佈告、師生交流室以及每位學生的地址公告。
墨依一直知道這個網址，卻從來未曾上去過，這會兒見到了，忍不住便坐到計算機前，隨手打開了「學生聊天室」的畫面。
「聊天室」的進行時間是昨晚的八點到十點，上頭還列著交談紀錄，只見一堆學生以奇特的代號各自在聊天室的畫面上留下訊息——
小葉：上回不是有人提過，要賭賭劉翰宇學長和蘇墨依的戀情能持續多久嗎？現在「賭徒」累積多少人了？
鼕鼕：賭徒已經超過一千五百人了，一到三年級都有人下注，每個人都押蘇墨依和學長的戀情不會超過一年。
帽子：我也是賭他們不會超過一年，可現在學長和蘇墨依已保持幾個月的熱戀，為求保險，我又加賭他們的戀情不會超過兩年。
瀚宇：謝謝各位的關愛，我和墨依的戀情準備持贖天長地久，大伙死心吧。
小葉：學長，你又來了。
鼕鼕：學長，你是不是在和我們賭氣啊？該不會學長和蘇墨依約好，故意裝成一對戀人，好騙是咱們的賭金……
帽子：學長，你可不要為了小額的賭金，白白喪失一生的幸福啊！蘇墨依那小鬼一副長不大的樣子，你不怕將來你四十歲時，她還是那副孩子氣的模樣；你帶她上街，別人還會以為你帶女兒出門呢。
瀚宇：不要胡說，我很喜歡墨依，她有她的優點。
小葉：學長，你一定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鼕鼕：學長正在戀愛中嘛，所以看到什麼都是好的，哈哈哈，等哪一天他「清醒」的時候，說不定就不是這麼想了……
看到這兒，墨依已沒有繼續往下看的勇氣了。近日學校裡說閒話的人少了，卻沒想到暗地裡大家仍把她和瀚宇的戀情當笑話看，大伙甚至訂下賭約，賭她和瀚宇何時分手……
太過分了。
墨依的淚水滑落，好不容易靠英文建立起來的些微自信，又被幾句話給輕易打散。她真的不懂為何這份愛情不能得到旁人的認同，難道就因為她的娃娃臉配不上瀚宇的帥氣、她仍在成長的身高也追不上瀚宇嗎？
耳邊聽見瀚宇的腳步聲，墨依連忙拭去淚水，撐起一抹淡笑迎向來人。
「電話是找你的嗎？」她問。
「你哭了？」墨依雖找了淚，可瀚宇還是從她紅通通的鼻頭察覺出她的異狀。
「沒有，是毛毛它……掉毛了，我抱著它的時候，不小心被它身上的毛給搔到鼻子，害我覺得好癢，打了幾個噴嚏。」她趕忙把錯誤推到毛毛身上，所幸狗兒聽不懂人話，不然肯定出聲抗議。
瀚宇接受了墨依的說法；小狗掉毛是常有的事，這很正常。
「走吧，午餐我請你，就當慶祝你考了好成績。」瀚宇笑擁墨依，親暱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一想到又要出外面對外人的眼光，墨依卻步了。「不要出去好嗎？我們……看看你家冰箱有沒有材料，我……煮給你吃。」
這是個甜蜜的建議，瀚宇當然點頭說好。
兩人到廚房一陣翻找，墨依炒了個不太成功、微帶焦黑的蛋炒飯，再配上現成的濃湯料理包和鮪魚罐頭，草草打發了這一頓。
飯後，劉瀚宇邊洗碗邊開墨依的玩笑。
「小騙子，說什麼要煮飯給我吃，結果只有一盤不及格的炒飯和罐頭。」
墨依聞言臉紅了紅，「有得吃還抱怨，想想非洲的難民吧。」
「問題是這裡是中華民國，不是非洲。」他戲謔地回了一句，害墨依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埋了自己。「早知道我來煮。」
「你會煮飯？」這可奇了，她沒想到瀚宇如此全能。
「當然。」課業方面的成就，瀚宇視作本分，唯獨廚藝，他鑽研有成，特別引以為傲，「小魚莧菜、鐵板牛柳、麻婆豆腐、醋燒黃魚我都會做。」
「騙人。」墨依聽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可嘴巴上還是逞強。
「你不信？下回我燒給你吃。」
「學長，你什麼都會，為什麼不留些東西讓別人表現呢？」
「我不是留了英文讓你發揮嗎？」
兩人輕言細語，笑得好甜蜜。
瀚宇忽然福至心靈，「你說，咱們婚後的生活，會不會就是這樣？」
「婚後？！」墨依一怔。話題怎會扯到那麼遙遠的未來？
瀚宇卻點點頭，「像咱們現在這樣，你煮飯，我洗碗，飯後兩人聊聊天，不就像對夫妻？」
墨依為他話裡的溫馨氣氛所感染，腦海裡也浮現朦朧的幻想。
能和學長組成一個小家庭，似乎真是件最幸福的事了。
「想想看，咱們相依相守，再生幾個小蘿蔔頭……」他溫柔地敘述，帶領墨依進入一個美麗的夢想。
孩子啊……
她的思緒忽然飄到方才在計算機裡看見的批評：四十歲的學長帶著墨依上街，好像一對父女一樣！
美麗的夢想倏地破碎，墨依黯然地低下頭，絞玩著手指。
瀚宇未察覺她情緒低落，還道她是害羞，便出言取笑她，「怎麼儘是盯著指頭玩？像個孩子似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墨依倏地抬首，「我……我像小孩？」連學長也這麼認為嗎？
瀚宇笑開了嘴，「像啊，你像粉紅色的草莓娃娃，甜蜜密的，讓人忍不住想親近疼惜。」
墨依聽了這話，心都涼了。她不由得想到上回聽見盛青的話，說瀚宇是出於「戀童癖」才喜歡她……會是這樣嗎？
★★★
星期一的朝會，當司儀念到墨依的名字，說明她因為參加托福考試並得到高分，獲學校頒發獎學金時，墨依驚訝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風高中是有這麼條規定，如果學生參加任何校外檢定，且獲得好成績的話，便可以向學校申請獎學金。可她從來不曾辦理這項申請手續啊！
「請一年二班蘇墨依同學上台領獎。」
司儀語畢，參與朝會的全體同學照例拍手鼓掌。如風高中從未有學生參加托稿考試獲得高分，因此墨依的表現也引起鬧烘烘的討論。
當墨依愣愣地走上司令台，學生們的交談聲浪幾乎影響到頒獎典禮的進行。
「是劉學長的女朋友耶。」
「看不出來那個小毛頭英文這麼厲害！」
「我還以為她一無是處。」
「好歹人家的英文比你拿手。」
墨依呆呆地接過校長頒贈的獎金，下台回到班上時，還得到同學們的誇獎和恭賀。
她沒理會旁人的盛讚，只是傻傻地回想，從最初幫她找資料、說服她報名參加托福考試，一直到她通過測驗，都是瀚宇陪著她走過來的。
都是瀚宇。
想到這兒，墨依倏地望向二年級的方向，只見瀚宇正對她笑得好溫柔。
是他，一直是他的安排，連這獎學金也是他暗中替她申請的。
感動的眼淚迸出目眶，不顧還在朝會，墨依哭得好激動，雙手不住拭淚，可淚水還是不斷湧出。
「蘇墨依怎麼了？」
「為什麼忽然哭了呢？」
「是喜極而泣吧！她那麼努力，終於有一項才能可以追上劉學長了。」
周圍的同學又發出討論的聲浪。瀚宇原是遠遠笑看墨依，以為自己的安排可以教她驚喜，沒想到墨依領獎下台，才和他對望一眼就哭了起來。他不明白墨依是感動得哭了，兀自著急不已，只是礙於仍在朝會，不能隨意奔向墨依，詢問她為什麼傷心。
一旁的晴君笑看這對情侶的癡傻，心裡滿是對他們的祝福與歡喜。
★★★
回到教室，晴君直纏著墨依索惠。
「請客請客，這種好消息居然沒第一個告訴我，虧我還是你的好朋友。」
她笑著賴向墨依，準備狠敲一筆竹槓。
「這獎金不完全屬於我，沒有學長幫忙申請，就沒有這份獎金。」墨依喜孜孜的，心花朵朵開。
「你要是考不好，他想申請也請不到。」晴君就有本事把死的說成活的。「所以別理學長了，你還是該請我才對！快點，我想吃海陸大餐。」
「該請學長才對嘛。」墨依笑得嬌美極了。
「惡，雞皮疙瘩掉滿地了。你提到學長時，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種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