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一起去戀愛

第13頁 文 / 簡鈺

    「男孩子都不喜歡整理雜務,我讓他先回去了。」捆著書報,她隨口答。

    「哦。」那不就只有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嘍……唔,他又在想什麼?

    以前,他們也曾經一起到過海邊看夕陽、到山間看瀑布、到畫廊看畫展、到麵店吃乾麵,獨處過幾十幾百回,都胸懷坦蕩蕩,現在幹麼沒事蠢動?

    為了平衡詭異的心態,並向自己證明,他們一直都是好哥兒們,沒改變過,他拍打歡歡的肩膀一記,十足率性地說道:「好傢伙,你可真打拚!別那麼操勞了,你不做事,事情也不會長腿跑掉,還是先吃過飯再做吧。」

    沒有防備的歡晨差點趴到地上去,烙威的如來神掌差點把她的肩膀拍塌了。她仰起身,奇怪地睨他一眼。

    「對了,剛才去買便當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很正點的女人。」放下便當袋,他的雙手在半空中畫了個葫蘆形狀。「身材辣得很,一頭長髮烏溜溜,玉腿也很長。誰知道我超車過去,回頭一看,媽呀,原來只有背影還可以,她是個標準的「雙面嬌娃」,害我差點嚇得開車撞牆……」

    他愈說愈小聲,因為他注意到,歡歡的表情很沉靜,讓他無法口沫橫飛地像以前一樣,大肆對女人的身材容貌評頭論足。

    「這個話題很冷啊?」他笑得很尷尬,真不曉得自己在幹麼。又不是真的遇到背影美女,幹麼掰得這麼辛苦,他以為自己很愛講故事啊?

    「我懷疑你已經被國王企鵝同化了。」歡歡撥了撥頭髮,站起身,將資料送到檔案櫃存檔。「也許你下次該到南極取景,效果會很好。」

    「呵呵,是嗎?」他乾笑著,也覺得這個提議可以考慮。

    歡晨一面將資料夾按年次順序排列,一面暗忖,烙威最近很奇怪,老是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做些不明所以的事。

    第五章

    有時候她望著他。他就避開眼神;有時候刻意不理會他,他反而像牛皮糖似的一路黏上來,然後又說一些明顯是瞎掰的話,讓人一頭霧水。

    這些不對勁,都是因為那晚她無意中露出餘情未了、以他為戀的口風,而造成的後遺症吧?她早有心理準備,所以能夠以極度冷靜的姿態面對。

    目前這種尷尬的情形,就是她不願意寄住在葉家的原因。

    她隱約明白,葉家人知道她對烙威的感情,烙晴姊就曾經跟她說過:「你一個人在台灣,乾脆到家裡住吧。不但有得照應,而且……近水樓台先得月。」

    那時,她心領了這份好意,只怕近水樓台非但沒撈到月亮,反而摔下水去,弄得狼狽兮兮,那多不幸。

    現在這種情形,印證了她最不願的猜測。跟烙威在一起,已經不再自在;她的無心之言,讓兩人就像站在冰原上,「友誼」脆弱得隨時會破裂。

    「那……我先開動了哦。」無話可說,烙威只好動口吃飯,好過說笨話。

    就在他夾起了美味大排骨的時候,歡晨看著那即使經過整理,還是空空落落的檔案櫃,突然想起一件事。「欸,問你一個問題。」

    「問哪,我隨時為你解答。」他以嘻皮笑臉閃避尷尬。

    「為什麼底片和照片被搶走了,你一點都不介意?」難道他真的吊兒郎當到不惜輕賤自己的作品嗎?

    烙威聳聳肩。

    「還有,之前的助手剽竊你的作品,你不但不追究,還祝他好運。」縱使他們無話不談,但烙威的性格依舊不像她的掌紋,隨時攤開、隨時看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她想不通。

    也許是愛戀太深吧?他隨手記下的隻字片語、突如其來的靈感速寫,乃至於用心的鏡頭紀實,她都視若珍寶。被搶、被盜,雖然他依然笑口常開,但她卻好不捨,每一想起就又氣又想流淚。

    「我的確是不介意,一點點都不。」烙威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說到鍾愛的攝影,他就變身為火球,那麼燦爛耀眼,將人融化。「他們偷的是我的過去,不是我的未來。」

    「不懂。」

    他微微一哂,唇際噙著自信篤定。這一刻的他,沒有孩子心性的嘻皮笑臉,只有出色男人的雍容氣度,足以折服任何人。

    「助手以他的名義發表我的作品,偷走的是成品,偷不走的是實力。」他眼中奪目的神采,令任何寶石都相形失色。「靠我的作品成氣候,是他一輩子最大的成就,也是最大的陰影,這是他為自己銬上枷鎖。對創意人來說,沒有比這個更悲慘的了,所以我只能祝他好運,除此之外無話可說。」

    他停了一會兒,繼續認真說道:「至於黑西裝客,我不知道他們為何而來。但搶走的作品只代表過去的我。如果喜歡,不妨統統帶走。」他的光與熱持續散發,把天際熾陽都比下去了。「在攝影國度裡,「葉烙威」代表不斷求新的精神、雅俗共賞的實力。只要我對攝影狂衷不改,就一定會有更令人驚艷的作品面世!」

    他從容語畢,豪情萬千,燦爛的金光灑在他身上,將他襯得更加懾人。

    歡晨無法懷疑,世上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他的理想崇高,信心與期許超越常人。女人戀戀不捨的男人,將徹底反映女人的眼光;她以愛上這個男人為榮,雖然他眼中一直沒有她,但她還是為烙威、為真心愛上他的自己感到驕傲。

    激越的情緒在空氣中激盪,兩人沉默好半晌。

    「怎麼了?」一鼓作氣將自己剖析完畢,他反而有些困窘。「我講得很噁心啊?」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怕她把真當作假。

    「不。」歡晨用力搖頭。「雖然和我的想法很不同,但是我覺得你這樣想很對。」她報以崇信的溫柔一笑。「雖然你不是在耍帥,但我覺得此時的你比任何時候都帥。」

    「歡歡是我的最佳支持者,都是因為有你當後盾,我才能拚命往前衝啊。」他朝她走去,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在真情相對的一刻,渾然忘卻了之前的尷尬。「人要向前看,不能頻頻往後回顧。」

    聽著他說話,歡晨沉淪於他眼中的奪目神采。

    這一刻,她深切地知道,她絕不可能往前看或往後看;她的目光只會追隨著最燦爛、最耀眼的光點。

    葉烙威。

    人仰馬翻地忙了一陣子,攝影集的延誤總算在歡晨、烙威、阿忠的補救之下,順利發稿了。

    工作完畢,大夥兒也幾乎累癱了,尤其是心理壓力最沉重的烙晴,眉上的死結終於得以舒展,她要所有家人都推掉今晚的應酬,提前回家,由榮伯掌廚,做一桌好酒好菜慰勞辛苦的大家。

    沐浴過後,烙威輕佻地吹著口哨,低頭整理領帶,從樓上走了下來。

    「小哥,在家裡吃飯要穿得這麼正式嗎?」和烙晴、歡晨坐在大廳裡看娛樂新聞的琤兒,狐疑地問著。

    她知道今晚將在游泳池畔晚餐,到時鮮花、薰香蠟燭、銀製餐具一應俱全,氣氛將很不錯。但是看看小哥的打扮:三件式西裝、真絲領帶、珍珠領夾,她總覺得為了配得上他,游泳池裡好像應該塞滿香檳色玫瑰才夠看。

    「我很帥吧?」他來到三位lady面前,輕飄飄地轉了個圈。

    看著他顧盼得意的模樣,歡晨心裡有一點點不祥的預感。

    「像一隻驕傲過了頭的孔雀。」烙晴哼道。

    「總之就是很帥,對吧?」沒有人會用孔雀來形容邋遢醜男,大姊拐了個彎來讚他帥,真是用心良苦啊。「那我出門了。」

    他挺直背脊,左手插在口袋裡,學皮爾斯布洛南的瀟灑走姿,邁向大門口。

    「站住!」烙晴喝道,兩眼噴出火花。

    「大姊,別告訴我,你也是好萊塢帥哥皮爾斯布洛南的fans!」他轉過身,邪肆一笑,自以為帥翻了天。

    烙晴才懶得理他的白日夢,她質問道:「就快開飯了,你上哪去?」

    「我今晚約了悠悠吃飯。」他輕佻地笑著,吹了一聲口哨。「之前許她一個晚餐約會,一直沒兌現,好不容易現在有空了,當然要履行諾言。」

    他呀,每次都要刻意提醒自己,阮悠悠是他的女朋友,他才不會把她忘得一乾二淨。嘖嘖嘖,有男朋友當得像他這麼失職的嗎?

    「不准去!」烙晴跳腳了。她是葉家的大當家,無法忍受有人抗旨不遵。

    「為什麼?」他大為不滿地蹙起眉。

    「你走了,歡歡姊姊怎麼辦?」琤兒也跳起來,跟大姊站在同一陣線。

    琤兒半挑明的語意,使歡晨沒有勇氣站出來為烙威說話。早在他說要去見阮悠悠時,她的心已經跌落谷底,只能瞪著陶主播的百變造形,假裝看得很入迷。

    她幾乎可以聽得到葉氏手足即將開戰的隆隆炮聲,但她祈願自己不是導火線,否則她無顏再見烙威。

    烙威的表情痙攣了一下。琤兒這妮子呀,哪兒是痛腳就往哪兒踩,真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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