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簡鈺
不過,歡歡是例外,他才不要偷取她的感情,也不要騙她淚潸潸,他只要她永遠當個快樂女孩;只有她會讓他牽腸掛肚,這也難怪,他們是好哥兒們嘛。
太陽愈升愈高,他開始有點擔心,歡歡怎麼還沒到?
「把手機拿來。」她再沒半點消息,他就要改行去當憂鬱小生了。
「你要打電話?」阮悠悠別有居心地觀察他。「哇,這樣會不會太不人道了?寒流來襲的早上,誰都巴不得多賴床一下耶。」
今天寒流來襲?怪不得特別冷!
他想了一下。昨天到PUB去玩,老姊打手機過來,劈頭就把他痛罵一頓;內容是單純的咆哮,但從河東獅吼中大抵可以聽出他不關心歡歡、他不在乎歡歡的指控。
怎麼會呢?歡歡是他的好哥兒們耶。那頓罵,讓他整晚心情都沉甸甸的,「什麼」也沒做,阮悠悠倒也知情識趣,沒強要些「什麼」,只是靜靜陪著他。
好吧,既然老姊認為他不關心歡歡,那今天就發揮體貼精神好了。纖瘦嬌小的歡歡最怕冷了,八成還在被窩裡睡得不省人事,今天他就來個自立自強,放她休一天假日!
他安心地想著:反正這時她不在家裡,能在哪裡?要是她迷路在山間,早就向他求助了,不是嗎?
「烙威,我好冷,可以穿你放在後車座的大夾克嗎?」阮悠悠摩挲雙臂,可憐兮兮地問著。
「可以。」想著想著,安了心,他終於能對佳人略展笑顏。
「我剛剛看你拍得似乎不是很順手,是因為少了重要的幫手吧。」阮悠悠柔媚地施行蠶食鯨吞之計。「我對攝影也略有涉獵,讓我來當你的助手,好嗎?」
你以為歡歡的地位,是誰都能替代的嗎?
這句沖味十足的話差點跳出嘴,烙威趕緊吞下。雖然歡歡的地位很超凡,但他也不能拿這個來傷其他美女的心啊;他的志向是浪子,可不是碎心殺手;他要的是女人的愛,就算分手也要有濃濃的懷念,因愛生恨他可是敬謝不敏。
「隨你。」他隨口拋下浪子必備的口頭禪。
「威少,再過一小時光線就會太強、無法拍照,時間有限,你今天到底還拍不拍?」阿忠看著天文專家給的日出預測表,很有個性不爽地問道。
「當然拍。」他瀟灑地轉過身,接回寶貝相機。
望著他闊步離去的背影,把自己埋在大夾克中的阮悠悠得意地笑了。幸好剛才當機立斷,把手機的來電紀錄消除,否則謊言就有可能穿幫。
早在之前她就發現,紀歡晨對葉烙威的心意似乎不簡單;以女人敏銳的直覺判斷,紀歡晨一定在愛著葉烙威,否則怎會紆尊降貴,甘心做他的助理?
可是,別人的癡情苦戀,她才不在乎;她的名模之路才正要開始,亟需像葉烙威這樣,又英俊又多金的單身貴族來為她打響知名度;當然,如果能假戀成真是最好不過了,因為再也沒有比葉二夫人更響亮的頭銜。
所以嘍,紀歡晨注定是要被她犧牲,誰教她要擋住她的成名之路?
第三章
用銅板決定了方向,歡晨從置物箱裡拿出濃縮咖啡,抖擻著喝掉之後,繼續踩著油門前進。
沿途的花呀樹呀草呀,和之前所見相差無幾,看來,這回命運之神果然引領她走上正確的道路;她持續開進去,發現路的盡頭也是一處斷崖,沒錯沒錯,就是這裡!
小心地將車停好,她走到崖邊,四處觀望,發覺一個人影也沒有。
「這是當然的了,紀歡晨。」她露出自我解嘲的笑容。「他們兩人共處一夜,烙威現在正累著,怎麼可能那麼早就定位?」今天的行程怕是要取消了。
真該在聽到阮悠悠的聲音時就打道回府,免得白跑一趟。她歎了口氣,無法否認心頭那不舒服的感覺。
等等,她怎麼可以放任妒意孳長?她不要付出的感情沾上任何污點呵,再說,是她自己還愛著烙威的,他只是待她如好友;既是如此,何需為了她顧忌男歡女愛?
迎著朝陽深呼吸,她期待自己的胸襟能寬闊些。這裡群山環繞,淡淡的風氣包圍了山頭;千山之中,唯有幾許鳥囀,氣氛平和得連她都沉靜下來了。
她緩緩地走回車上,拿出一架單眼相機。這是她不久前買的,只有烙威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把玩。他對攝影狂衷難言,她又戀慕著他,多麼渴望透過鏡頭,和他看到同樣的世界。
以前都只是望著相機怔怔發愣,不曉得為什麼,今天卻突然有按快門的衝動。她打開皮套,回到斷崖邊,回憶烙威每次獵取美景時的靈活身段、瀟灑姿勢,將所見的美景捕捉入鏡。
這樣自得其樂了不知多久,直到一陣電子鈴聲破壞了自然的祥和──
「歡歡,你到底在哪裡?」她打開手機就聽到烙威氣急敗壞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阮悠悠設計仙人跳,所以急呼呼地向她求救?歡晨抬起柳眉。不能怪她這麼想啊,沒有浪子會氣急敗壞的,烙威當然也不屑如此。
「歡晨?」烙威急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他拍攝到一半,決定還是先確認歡歡在哪裡。沒想到電話打到歡歡家,開著的答錄機顯示她早已出門,他這才開始擔心起,她又把自己丟在哪兒了。
「我在預定拍攝的地點。」歡晨很平靜,等待他說出取消工作行程的話。
這已是她預料中之事,只是……他幹麼挑她心情轉佳時跟她說?是存心要她一整天心情都起伏不定嗎?
「相信我,我才在那裡。」烙威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想咆哮,又像無可奈何;對待歡歡時,他永難以「瀟灑浪子」自居,她真是一顆「浪子的絆腳石」啊。「歡歡,你又迷路了!」
咦?一時之間,她吶吶地不知說什麼好。
「……是嗎?又迷路了嗎?可是,這裡真的很像上次來過的地方啊……」她的聲音愈縮愈小,心底的歡唱卻愈來愈響亮。
他已經到了嗎?啦啦啦,那就是意味著,他沒跟阮悠悠荒唐太久嘍?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紀歡晨,人家可是把烙威吃干抹淨了,就算纏綿匆匆,也還是吃完全餐了呀,你有什麼好高興的……可,不爭氣的她就是高興啊!
一無所覺的烙威還在彼端焦頭爛額。「你在第幾個三岔路口往哪裡轉彎?」
「我……」想了想,她連命運之神給的指示都忘光了。「我記不太清楚……」
「算了。」他吐了口氣。「照著原路,把車子連你自己一起送到主要幹道來。」
人哪有完美的?烙威自嘲地撇撇唇。他都幾乎是個如假包換的浪子了,卻還是會為了歡歡盡棄形象,又怎麼能怪罪臨事沉穩的她,有這微不足道的小缺點?
「我叫阿忠過去接你。」他說著,心底掠過了如釋重負的情緒。
樹木奇多、草叢比人高的山區,有自然的掩蔽物,再加上陡坡不斷,在此從事非法交易自然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另座山區,一處坡度較小的空地,矗立了兩組人馬,一方西裝革履黑墨鏡,以黑色Benz代步,就算站在華爾街也會讓人誤以為是股票金童,另一方則是落魄十足的亡命之徒打扮,神色慌張不定,身後杵著的是破破爛爛的吉普車。
「老大,那邊山腰有反光。」黑西裝陣容中,一個男子突然回頭向頭子報告。
「關爺,你們通知條子?」落魄客們個個都抱著看來笨重的大皮箱,手腳卻抖得幾乎撐不住,歇斯底里地問著。「你們想黑吃黑,是不是?怪不得約在這種荒山僻野交易,想要咱們兄弟栽給你,門都沒有……」
「閉嘴!」黑西裝頭子兩鬢微白,體格雄健。他嚴厲地喝了一聲,鎮住這些打算拿槍狠幹一場的白癡。「貨你拿了,錢我收了,銀貨兩訖,囉嗦什麼?怕條子抓,不會快點滾?」他眼明嘴快地制止蠢動的對方。「最好別拿我賣的貨對付我!我還有更強的貨,幹起架來,你們會死得比我更難看。滾!」
更強的貨,是什麼?連髮式烏茲衝鋒鎗還是導航定向火箭筒?落魄客們連滾帶爬地上了吉普車,火速逃離。
「阿南,用望遠鏡看清楚,是誰要壞老子的好事?」頭子下令。
阿南照辦,從口袋中掏出輕薄短小卻倍數極高的望遠鏡。「那是個女人,手裡拿著相機,剛才造成反光的,應該是鏡頭。」
「女人!」頭子哼了一聲。「最近女記者太猖狂,搶新聞搶得凶,不給她們一點教訓不行了。」
阿南盡職地繼續報告。「她回車邊接手機……啊,她要開車走了。」
「去查出那個女人是誰!」頭子冷酷地說道。「我的生意動輒千萬,別讓黃毛丫頭給破壞了!」
「是,老大。」阿南銜命而去。
聽從烙威的指示,歡晨把車開到主要幹道旁;等了約莫一刻鐘,終於看到阿忠在路的那頭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