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簡鈺
她的身影一出現在徑道上,男人們粗嘎的吼聲便此起彼落地響起——
「那個姑娘又出現了!大夥兒逮住她,抓她回去領賞錢!」
「仔細點,別傷著了她,爺兒要完好無缺的一個人那!」
一干粗魯的武夫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揪住嵐兒。
嵐兒己然疲憊,而且心如死灰;她的神色冷然,又回復到以往的冰度。然,不同的是,她已沒了功夫,甚至連一點點反抗都無心去做,就這麼被他們帶回去邀功。
星月當空,青史賢惴惴難安地來到了幽篁居。
一想到要面對司將淳,他就膽怯不已,只能合著掌心求老天爺庇佑小命。
前幾日,司將淳要他奪下嵐兒姑娘的「歎情簫」,原來是為了讓她不再將內力源源不絕地輸給司將淳。他不曉得這一層關係,還以為嵐兒姑娘在傷害他的摯友,當下就對她破口大罵,害她傷心欲絕地離去。
唉,現在聽聞她落入司重華手裡的消息,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向司將淳交代才好。聽說司重華已經在進入行咒的緊鑼密鼓階段,他原本全心期待的好戲,現下卻以這種帶罪的難過心情迎接,唉……
「將淳兄。」青史賢知道避無可避,只好硬著頭皮推門而入。「我……我打探到嵐兒姑娘的消息了。」
「說。」司將淳倚在床邊,面無表情地命令著。
「她……她已經去過相思林,而且被司重華的手下抓起來,送入王爺府了。」膽戰心驚地說完,青史賢等待著吼罵劈空而降。
然而,司將淳只是沉重地閉了閉眼睛。
自從那日他莫名地嘔血、清醒之後,已經不見嵐兒的芳蹤,可他依然將嵐兒的淒楚表情記得一清二楚;雖然當時是時勢所迫,讓他不得不在保護嵐兒的前提之下,選擇了傷害她的作法,但是他的心卻仍然飽含著痛楚。
因為嵐兒不敢置信的震驚表情,刷痛了他的心!
司將淳從來不會如此在乎過哪個人的感受,嵐兒是絕無僅有的第一個;她讓他狂放的心,有了無形的拘束。幾乎是立即的,司將淳一醒來之後,馬上讓人去追回嵐兒,但那仍遲了一步。
在他的人馬尚未找到嵐兒之前,青史賢已帶來了嵐兒被帶走的消息。
雖然知道司重華抓走嵐兒,只是為了行使咒術,絕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兒;但……只要一想到嵐兒進了另一個男人的家門,他的心仍像灑了鹽的傷口,狠狠地吃痛著。
「司將淳,你別生我的氣嘛!」青史賢可憐兮兮地巴著摯友,求饒著。他已經很努力懺悔了耶!「我不是故意要把嵐兒姑娘趕走的……這樣吧,我再去把她搶回來,好不好?」
自從嵐兒姑娘離開以後,司將淳的臉色就一天沉過一天;要他堂堂的青史公子鎮日面對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臭臉,他寧可去闖一闖龍潭虎穴!
「不必了。」司將淳斷然拒絕。
「為什麼不必?」青史賢自以為提出了一個很好的交換條件耶。
因為,既然司重華的人馬是蟄伏良久,才終於擒到嵐兒,那她必然會被武林高手們密密實實地看守著。如果他未曾負傷,肯定能救回嵐兒,全身而退;但依現在的情形,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至少司重華會善待她。
一旦青史賢出馬去劫嵐兒,被司重華發現了,不啻是將他與嵐兒的關係明朗化,屆時司重華會怎麼對待嵐兒,那便是不可逆料的。
思緒在腦中兜了兜,司將淳卻沒說出口。
「將淳兄,我真的願意涉險,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青史賢不遺餘力地遊說著。
就在司將淳要再度拒絕之時,突然有個下人跑進幽篁居來,神色緊張地票告道:「主子,有個自稱是南方商號的管事,緊急求見。」
「帶他進來。」司將淳語風一轉,直截了當地下令。
他的命令一落,那求見的管事立即額撲進來。
風塵僕僕的他,一見到司將淳,立即跪地哀求道:「主子,求你救我全家!」
司將淳認出他是被自己安置在最南角的商號管事,平時穩重得體,如今如此倉皇,肯定是事態不妙。「起來再說。」
那管事站也不站起身,立即叩首道:「主子,半個月前,我們的船隻正在南海上航行,與海盜發生衝突。那海盜上陸,挾持我老家三十餘口人,聲明非得要你出面處理才行。」他說得聲淚俱下。「主子,我們一家只有你可以依靠了,求你務必要救我全家的命啊!」
聽著他的敘述,司將淳皺起眉。
南海的海盜是出了名的強悍凶狠、殺人不眨眼;就算他們無理在先,只要看人不順眼,依然照砍不誤,因此,這事態只怕頗為嚴重,若置之不理,那三十幾口命,很有可能都會白白斷送。
青史賢見他陷入沉思,連忙阻止。「將淳兄,你別忘了,你身上還負著傷哪!」
之所以會如此提點他,實在是因為司將淳此人雖然邪情放肆、狂傲不羈,視禮教儒學如糞土,可卻獨尊義氣。他可以藐視一切、空視一切,卻從來不會置朋友義氣於不理;只要是他的朋友、手下有難,要他袖手旁觀,絕對比登天還難。
而且,只要他出手相助,定然是全心全力,是以人們都誠心服他。
「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司將淳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
在他眼中看來,滔天惡犯死不足惜,就算是貴為皇親國戚的偽君子、大惡人,一樣早死少作孽;但無辜的人們可不能被視為草芥,就算命底再賤,他都要救。
青史賢慌慌地阻止。「那你的傷怎麼辦?被帶走的嵐兒姑娘怎麼辦?」
聞言,那管事先是一呆,爾後頭磕得更凶了。「主子,求求你、求求你啊……」
「我的傷不要緊,至於嵐兒……」司將淳其實是放心不下的。不過,在要行咒術的節骨眼兒上,司重華絕對不可能傷害嵐兒,司將淳有這層信心。「你替我留心王爺府與嵐兒的任何動靜,但不許你輕舉妄動;一有消息,立即飛鴿傳書給我!」
「喂,司將淳!」青史賢在—旁跺著腳,卻也無力阻止。
一個時辰後、還負著傷的司將淳,已經駕著快馬,往南方去了。
第八章
終於得到了七情不動的奇女子,司重華簡直高興極了。
他將嵐兒關在牢籠裡,派武功上乘的高手們看管著,等待小廝何明將那在雲來茶坊前拉南夕琴乞生的小老頭兒找來。
只要一想到熬過行咒的七日七夜之後,司將淳就將不存在這世上,司重華的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決樂。
「主子,咒術師來了。」何明走進密室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報告道。
「快,快請他進來!」司重華眼中有著瘋狂的興奮。
「小王爺。」老頭兒領首為禮。
「你瞧,我找到了什麼?」司重華高興地指著牢籠裡的嵐兒。「我把你所說的七情不動之女抓回來了。還有,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我也已經找到了,你就快點作法吧!」
「小王爺。」老頭兒提著一個沈甸甸的木箱,裡頭裝的都是以往行咒用的道具。「這事兒只怕還要緩一緩。」
「緩什麼緩?」司重華暴跳如雷。
「這位七情不動的姑娘,之前曾有好一陣子,讓我推算不出她在什麼地方。」老頭兒憂心仲仲地說著他的顧慮。
「算不出來就算不出來,反正她現在已經活生生地在眼前了,不是嗎?」
「我是怕她已被人動了什麼手腳。」找不出她額上的瑞氣,有可能是因為她人在地勢古怪之處,被掩住了額上瑞氣;但也有可能是一個比他更高明的咒術師,封住了她的瑞氣,這要是不詳加查明的話,只怕會招致更大的災厄。
這時,老頭兒的衣襟突然被狠狠地揪住。
「別再給我拖拖拉拉的了!」司重華的耐性已被磨盡。他雙眼充血、形容可怕地吼道:「快給我行咒,現在就開始!否則我馬上叫人斬了你!」
老頭兒的一把老骨頭禁不起他的一陣劇烈搖晃,只好恐懼地點點頭。
小廝何明實在是太害怕了,他悄悄地趁著兩人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去。
老頭兒打開隨身帶來的烏木箱,顫巍巍地捧出他的法衣、法冠,穿戴妥當。
司重華興奮地看著,暗自握著掌,笑得得意不已。
老頭兒拿出一隻沉重的銅指盤,盤上明確地指示著王爺府上的陽四方與陰四方,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立即被一分不差地安了上去。
最後是嵐兒。她被下了些許的藥茶,雖然人是醒著,但毫無反抗能力,而心碎的她,冷然地陷落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也已經不在乎發生什麼事兒了。
老頭兒回到架好的咒壇前,神色肅穆凝定。
「要開始了嗎?」司重華興舊地問著。
「要開始了。」老頭兒歎了口氣,從來沒有過如此不祥的預感。「咒術一開始,如果順利的話,就是七天七夜,有請小王爺交代下人別到這裡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