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簡鈺
「咦,難道葉小姐轉性了?」大使夫婦的兒子David,一臉嘲弄地看著她。「我記得以前葉小姐是不要護花使者的。」
他之所以口氣酸溜溜,是因為曾經吃過閉門羹,所以瞭如指掌。
烙晴笑著反將一軍。「以前不要護花使者,是因為人選不對。」
換言之,現在身邊這個瀟灑男人,她可愛著呢,哪能跟他相提並論?
「你們在哪兒認識?」聞出火藥味,大使夫婦連忙打圓場。
江默痕與烙晴相視一笑,率先解釋道:「我本來是烙晴的護衛。」
「Oh﹐MyGod!」David誇張地做了個驚嚇的表情。「我記得葉小姐說過,絕對不讓護衛近身,怎麼現在規矩都不同了?」
烙晴皮笑肉不笑。這個死阿豆仔,追不到她就淨說些風涼話!他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什麼呀?這麼會多嘴,怎麼就不見他記得她最討厭嘴碎的男人?
「我也記得David你說過,要娶前任港姊譚美美為妻,怎麼現在的女朋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她?」David和譚美美的風流韻事眾人皆知,她借來幽他一默,讓他知道,沒得老年癡呆症的可不只他一個。「你還『記得』什麼事嗎,David?」
David聳聳肩,摸摸鼻子滾到一邊去當壁草。
賓客全都進場得差不多,一番香檳開瓶、慶賀乾杯後,司儀宣佈開舞了。
所有燈光暗下,就只剩下幾簇聚光燈打在江默痕與烙晴身上。他行了個優雅的禮,就握著她的柔夷,在眾目睽睽之下優雅地開舞。
滑開舞步,深深淺淺的紫艷裙擺綴著花飾,漾出萬種風情;當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這一曲輕快的華爾茲就像王子與公主的初遇,充滿了浪漫情懷。
在此同時,烙晴地想到了中國詩經有句話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唉,她也知道胡思亂想不對,但在他既溫柔又熾烈的目光下,怎能鎮定如常?
他帥得那麼罪過、酷得讓人想犯罪,望著望著,她當然會想入非非嘛!「非非」想久了,作作未來的白日夢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所以,她才會想到要「與子偕老」——那將會是她作過最美最美的事。
「烙晴,」他切切凝望著她,低語。「如果有機會,妳想讓『約賽尼兄弟』繩之以法嗎?」
「為什麼在這時提起這個問題?」她有些不解,卻不覺得興頭被掃。「我當然希望他們被制裁。」她毫不考慮地頜首。
雖然史威茲先生以自戕終結此生,但「約賽尼兄弟」必須負上大半責任;若果不是他們興風作浪,他又怎麼會走上不歸路?
與其說她一味害怕,倒不如說是義憤填膺;烙晴心裡自有一套公理正義等待發作,怎麼也不願讓「約賽尼兄弟」逍遙法外。
「希望『親手』將他們送進牢房嗎?」他的嘴角擒著奇異的笑容,問話裡有著某種特殊涵義,但她猜不出。
「當然。」她答得英氣十足。「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將他們踢進牢房。」這種人,可不能再留在世上害人了。
「那就好。」他條然放鬆的表情,像是得到某種諒解,可以大刀闊斧去做一些事。
腳下的舞步沒有停止,依然轉著弧度美麗的圈圈;雖然覺得他的問話有絲怪異,情況卻不允許她問個仔細。
不打緊,她決定等會兒離開舞池小歇片刻時,再深入問問他。
這時,突然有一道銀光在江默痕身後閃耀——那是什麼?她正想看仔細,卻被他以一個利落的旋轉舞步帶開。
「等等。」銀光又一閃,這次她看清楚了,那是鋒利的刀刃!「江默痕,有人拿刀……」
他置若罔聞,又一個回轉舞步,將她帶開,巧合得讓人起疑。
她急個半死,真的有人持刀在他身後伺機而動耶!他在搞什麼鬼?一點都沒發現嗎?為什麼突如其來的每個舞步都像要阻斷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得太清楚?
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抑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真是急死人啦!
「江默痕!」她緊張低叫,試著干擾他的舞步,不讓他繼續跳下去。
「烙晴,華爾茲是男性舞者為領導,不是女人帶舞,別跟我搶主導權。」他一派自若,雍容地笑望她亂了的舞步,似乎對危險渾然末覺。
「江默痕,你……」那抹銀光瞬間消失了。
正當她要睜眼搜尋,沒有多久,就看到銀光被高高舉起,一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殺手舉高了刀柄,往江默痕背後重重一摜——
「小心!」她高聲尖叫,正好看到鋒利的刀刃沒入他肩頭,她震驚得心臟一縮。「江默痕!」
手起刀落,鮮血泉湧。剎那間,烙晴傻了,真的傻住了……
第七章
「啊——」周圍的紳士淑女們見狀,無不尖叫了起來。
血,像拍打巨石的浪花,洶湧衝出,迅速染紅了他的襯衫,鐵灰色的西服也被浸漬成暗褐。
天哪,他受傷了!而且傷勢不輕!
更多更多的賓客聞聲衝了過來,烙海他大力地排開人牆,擠到最核心。
「大姊,怎麼了?」他蹲下去,眼眸閃過一絲異光。
「他……」她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一徑地擁著江默痕。「你看,他……」
那魁梧的身量漸漸顯得無力,重量移到她身上。過多的鮮血紅得太刺眼,反而像一場夢,讓人茫然無措。
「有人受傷了!是被人殺的呀!」
「發生兇殺案了!怎麼會這樣?不是有保全嗎?保全在哪裡?」
許多耳語紛紛傳開來,人群開始騷動。望著江默痕因為疼痛而蹙起的眉峰,烙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放棄地擁著他肩頭;鮮血泊泊而下,將她的手心都染紅了。
像山崩一樣,他昂藏的身子緩緩地倒了下來,跪倒在地上,激出烙晴的淚。
「站起來。」她顫抖著,聲音都變調了。「站起來,你不可以倒下去,江默痕,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他不可以辜負她的信任,不可以!
淚漣漣而下,有太多疑點來不及釐清,淚水洗去了理智,此時她只是一個害怕失去愛人的平凡女子。
「對不起……」他努力睜開雙眼,因為她慘淡的容顏而心痛。「讓妳為我傷心,破壞了今天的宴會,對不起……」他明知今天對她的意義有多重要!
「你說對不起,是因為對我撒手不理!」不該是因為破壞了宴會!她喊著。「醒來!江默痕,我不准你……死!」從小到大,她一直恪守本分,從來沒有下過任何一道荒謬的命令,只除了……這一刻以外。
他露出一個疼痛至極的苦笑,像是對她的天真感到莞爾,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叫救護車!」不管如何,都要親手抱著他的烙晴,失去控制地大喊。「快叫救護車——」
急診室外,烙晴焦急得只能啃咬手指頭。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到底他們是怎麼被送到素負盛名的私立J醫院,最後凌亂的場面又是怎麼處理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手術室外的燈還亮著,顯示那個承諾要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還在性命攸關的當兒與死神搏鬥。
她無法思考任何事,就連江默痕中刀前,掠過腦海的種種疑點也記不起來。她只能祈禱他活得下去!
這時,三、兩個記者突破關卡,衝上前來訪問她,鎂光燈閃得她雙眼發痛。
「葉小姐,請問江默痕先生跟妳是什麼關係?」
「請問他為什麼受雇來保護妳?葉氏航空是否遇到了什麼危機?」
「你們是愛人關係,還是僱傭關係?請問江默痕跟全球護衛組織的神秘首腦Jiang是不是同一個人?」
話沒有流進她的耳朵裡,她一徑的呆愣,像失去愛侶的孤雁。
「各位記者先生,」原本從美國回來與烙威訂婚的歡晨,陪在烙晴身邊。以前替烙威應付慣了媒體的她,落落大方地阻擋道。「關於今天的事件,葉氏航空將會召開記者會向外界說明,到時候一定通知大家出席。」
「紀小姐,」記者們轉移陣地,連跑新聞都想一箭雙鵰。「聽說妳要與葉三少訂婚,請問這是不是一項商業上的決定?紀氏企業與葉氏航空是否會聯……」
這時,手術室燈一滅,主治醫師從手術房裡走了出來,烙晴忙不迭地衝上前去。
還來不及開口問,他便主動說明了。
「我很遺憾要告訴妳。」脫下口罩的主治醫生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俊美得不可思議,卻帶著一臉抱歉。「我們盡力了,但江先生傷勢太重,已經……」他語焉不詳地說著,閃著精光的眼眸不住觀察烙晴,透著絲絲怪異。
瞬間,僅存的血色從她臉上抽離,她頹然地倒坐在椅子上;見狀,記者們又搶拍了數張她呆滯無神的照片,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烙晴姊……」在慘白的醫院背景下、蒼白的臉色映襯中,華麗的禮服就像是最可笑的活動佈景,歡晨甚至找不到話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