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簡丹
她近乎精神失常地大聲哭叫,在林家人聞聲而來之前,范成淵協助抱著李依瞳的倪傲恆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離開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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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倪傲恆單獨地陪在李依瞳的病床旁。
李依瞳的父母既擔心她的情況,又懷疑倪傲恆和自己女兒的關係,醫生以他們太過激動妨礙病人歇息為由,請他們離開病房,開了鎮靜劑要他們回家休息。
他沒想到當她的父親質疑他如何救出她時,她的母親馬上說他有可能就是歹徒——即使在那之前他已主動表明身份。
原來她是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成長的呀,做事勇往直前、坦率,勇敢地表達所思所想、固執得可愛。
已經吊了第三瓶點滴了,她仍然面無血色。
坐在病床旁,他愛憐地輕撫她蒼白的臉龐,無意間竟接到自她眼角滑落的溫熱的淚水。
她在眼夢中哭泣。
倪傲恆心疼得好想緊緊擁抱她、安慰她。
李依瞳緩緩地睜開眼,一開始有些畏光,但適應了病房內溫和的光線後,她看見她心儀的人,擔憂的表情幾乎要為她哭泣似的。
見她醒來,倪傲恆緊鎖的眉宇才略微舒展開來。
李依瞳淚眼朦朧,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的聲音微弱且哽咽,倪傲恆對著她微笑,輕撫她的臉龐、她的髮鬢,要她好好休息。
她卻搖頭哭著說:「我再也不要談戀愛了,再也不要喜歡上任何人了,再也不……」
倪傲恆輕捂著她的嘴苦笑著說:「那我怎麼辦?」
李依瞳面露疑惑地看著他,像在反問什麼怎麼辦?
他彎身低頭親吻她乾澀的唇瓣。
「我喜歡你。還記得我們的打賭嗎?這是我唯一最不想被人發現的秘密,現在卻被你知道了。」
李依瞳怔著沒有反應。
「還不懂?」倪傲恆溫柔地笑了笑,低頭貼近她耳邊一次又一次的告白。
尾聲
十年後
一名身穿套裝、手提公事包、腳蹬高跟鞋,看似女強人的年輕女子步出電梯,快步地穿過商業大樓一樓大廳。來到大廳門口,看見停在路邊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時,臉上露出可愛而孩子氣的笑容,瓦解了她刻意以打扮塑造出的專業感。
她小跑步的下了階梯,來到車旁,看見慢條斯理地從車內出來的並非她期待中的人時,可人的笑顏馬上垮下,有些不耐地說:「又是你?」
「沒錯。」范成淵背靠著車門,兩手淺插在褲袋內,皮皮地笑著說:「你的倪學長有點事,托我來接你。」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李依瞳馬上別過頭走開,不想搭理他。這個討人厭的范成淵,一定又耍了什麼手段拿了學長的車想來騙她。今天她和學長有重要的事要辦,學長說過一定會親自來接她。
「你好無聊!」李依瞳才走兩步,手長腳長的范成淵便竄出來擋在她面前。「你不要擋住我的路好不好?」路人以看情侶吵架的眼光瞄著他們,真是討厭,她真想大喊——我真正的男朋友比他好一千倍以上!
「你當真要嫁他?」范成淵蹙眉裝模作樣地說。他曉得他們今天下午要拍婚紗照。
「我嫁不嫁他關你什麼事?」李依瞳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不過,這個人自制力很差,常常動不動就想抱她、親她,毋需學長叮囑,她也曉得必須對這人有強烈的警戒心。
「我心痛。」范成淵握住她的手擱在胸口,要她感受他的心痛。「你明明知道我心裡只有你……」
「你神經病。」李依瞳不客氣地捏了他胸口一把。她難道不知道他這人女朋友多得如過江之鯽嗎?根本就是個風流鬼,詛咒他下輩子當和尚!相對於范成淵的惡名,學長另一個好友陶煒岸則是完全不近女色。真是的,學長怎麼會和這兩個怪胎在一起這麼久?
范成淵和陶煒岸若知道李依瞳心裡一直這麼想的話,肯定也會告訴她,真正的怪胎其實是倪傲恆,不只和他們當一輩子的好友,還能和她交往這麼久!
范成淵伸手扶住車門,將她鎖在自己與車子之間。
「你們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范成淵曖昧地問。一定有事,不管怎麼會突然積極地籌辦起婚禮來?
「你走開啦!」
李依瞳懊惱地伸手想打他,卻被他扣住手腕。
「做了吧?」他的臉湊近她,逕自猜測道:「在兩個月前你生日那天,再不然,上個月你們去合裡島度假時,也應該……」
「你又跟陶煒岸打賭了?」李依瞳努力掙開他的鉗制,不屑地橫他一眼,「幼稚!」
「不會吧?還沒有?」該死,他又賭輸了,剛買的遊艇將歸於陶煒岸的名下了!不行,他得再下下功夫,刺激這兩個在用舊世紀純情方式談新世紀戀愛的情人。
「嘖嘖嘖!」他故意搖頭咋舌。
「嘖什麼?」李依瞳叉腰說道:「我們的事不要你管!」
「我是嘖我又輸了,不行嗎?」
「你活該。」李依瞳一點都不同情他。
「問題在誰身上?倪看起來的是個再正常也不過的男人,我看,每次他想要時,都是你狠心拒絕他吧?我就知道,其實你心裡真正愛的不是倪,而是……」
「你少胡說八道!」不要臉!竟敢反手指著他自己,暗示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他!
「還不承認其實你沒有那麼愛你的倪學長?這十年來哪一次不是你這邊出問題?哪一次不是倪癡癡地等你回頭?」
范成淵無心脫口而出的話直指李依瞳的內心深處。他說得沒錯,十年前,雖是她辛辛苦苦地追上學長,但這十年來,全靠學長的包容才能繼續在一起。兩人之間的風風雨雨不少,甚至連正式的分手也提出過,每一次都因為她的任性傷了學長的心。
單是那位何老口中的小小姐,也就是她當初她因為太過在意而偷看他們往來書信的那位天才美女,便多次成為李依瞳無理取鬧的原因。那名女子太過完美,讓她非常沒有安全感。有一回對方難得回國,想與倪傲恆見面,李依瞳得知後演出失蹤記,害得擔心她又遭危險的倪傲恆急急忙忙地尋找她,錯過與對方好好敘舊的機會。
大學畢業後,李依瞳與倪傲恆一起出國進修,自此反而是她開始艷遇不斷,追求者一個又一個上門。在這方面她又遲鈍得誇張,三番兩次愣怔地接受追求者的邀約與告白,完全不瞭解倪傲恆牽掛的心情。
甚至有一次,她傻傻地到飯店赴某位追求者的約,慘遭對方當眾熱吻,還被學長看到……結果,回到家後,學長以更火熱的吻懲罰她,她沒看過那麼失控的學長,當時她以為兩人會……但……
「哦,你想到什麼?」范成淵敏感地發覺她的異樣,「幹嘛臉紅啊?」
李依瞳回過神,直覺兩頰發燙。都是范成淵啦,這些年老是在她身旁起哄、挑撥,害她有陣子真的以為學長不愛她。
「你煩死了!馬路這麼大,為什麼非要靠得這麼近?」
范成淵邪邪一笑,兩手輕抱著她的腰,「誰教你這麼吸引我,讓我每次都情不自禁要貼近你。」
「喂!你——」
他本想整個人貼上她,但未能得逞,及時趕到的倪傲恆伸手身橫在他們之間,阻斷了他的遐想。
「人家都說你煩了,你還這麼不識趣?」倪傲恆盡量以無所謂的口吻說。他曉得范成淵不是當真,所以他也不能當真,否則他和陶煒岸又有舌根可以嚼了。
「你不是有緊急會議要開嗎?」范成淵乾脆地後退一步。
「我的車被偷了,我還有心情開會嗎?」
「偷了你的車總比偷了你的人好嗎?」
他仍然討打地自在回話,不料慘遭面前兩人狠瞪。要知道,太過不識趣的電燈泡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好,我走,我走。」他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表示將車子還給他們。轉身走開時,還故意誇張地哀歎道:「唉,寂寞啊!」
就算他真寂寞也是自找的,誰教他女朋友那麼多,卻從不真心待人。
「上車吧!」
倪傲恆體貼地幫李依瞳開車門,上車後又極為溫柔地問:「要先吃點東西嗎?」
李依瞳搖搖頭,摸了肚子一下。她怕現在吃東西,待會兒穿起婚紗時小腹會凸出來。
「怎麼了?」倪傲恆問。若非心中有事,她很少沉默這麼久的。
李依瞳依然搖頭。拍婚紗、選場地、寄喜帖……婚事的籌辦已如火如荼的展開,為什麼她反而沒有真實感?
身旁這個人是她全心全意戀慕著的人,不久之後,兩人便將舉行攜手共度一生的莊嚴儀式,她突然覺得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夠獲得這麼好的人的青睞?
「感冒了嗎?」趁紅燈車子暫停時,倪傲恆伸手探探她額上的溫度。
「沒。」她的表情有些奇怪,而且還別開頭冷淡地迴避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