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簡丹
倪傲恆起身要走，她卻從後面拉住他的衣袖。
「學長，你不要走嘛！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麼！」
倪傲恆冷冷地回頭，開口同她講的第一句話是——
「我不敢確定你的夢中有沒有我，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在我的夢想中，絕對沒有你。」
乍聽之下有點像繞口令，李依瞳一時無法意會。失神地鬆開了手，差點讓倪傲恆走掉，急忙中兩手抓住他的手臂拉他坐回原位。
倪傲恆有點動怒了，這女孩在做什麼？就算她不曉得什麼叫矜持，也該知道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吧？難道現在已不是傳統的禮教時代，她看起來也不像城市街頭那些放浪任性的少女，但怎麼會這麼主動呢？方纔還以調情的姿勢俯視他！她的言行舉止與她的質質相貌完全不符。
這女孩想必不懂得沉默也是一種拒絕吧，他只得再次開口。
「你曾經在走廊上喊過喜歡我吧？現在我的回答是——很抱歉。」
「學長！」李依瞳聽見前面那句話就很興奮，顧不得下一句在說什麼。「學長！你記得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記得我！」
她興奮地抱著他的手臂猛搖，他忍不住甩開她的雙手。他冷漠的表情終於使她安靜下來，她面露莫名與受傷，像只遭主人責罵的小寵物似的無辜看著他。
倪傲恆的心並未因此而軟化。若他這麼容易受感動，早就沉溺在無數個感情漩渦中了。
「你對我一點都不瞭解，甚至連名字也寫錯，你是真的喜歡我嗎？」他看得出她只是個愛做夢的少女，拿他當做夢的對象無所謂，但若付諸行動打擾到他，就別怪他不留餘地。
他的問題應該可以讓她認真地思考一下，想不到李依瞳只是眨眨眼，便說：「可是學長也不曉得我叫什麼吧？比較起來，佔上風的可是我啊。」
但是他可沒暗戀她啊！
跟這種人抬槓是不會有結果的，倪傲恆決定不理她。
「不然這樣嘛！」李依瞳跳起來，張開兩手擋住他的去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來打賭。」
看出倪傲恆的眉宇流露出一絲興趣，李依瞳接著說：「賭我可以查出你的三個秘密！」
見她信心十足的樣子，倪傲恆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遇過的女生總是致力於挑起他的性衝動，沒想到這女孩倒是輕易地挑起他玩鬥智遊戲的興趣。
「怎麼樣？學長，你怕了嗎？」
她別的不行，倒挺擅長激將法的。
「查出我的三個秘密之後呢？」
「你就不能再說我沒有資格喜歡你了！」她叉著腰說。
他本來就沒有規定哪些人才可以喜歡他。看來這小女生思慮極欠周密，讓他挺好奇她打算如何查出他的三個秘密。
「挺有趣的。」出人預料中，他乾脆地接受她的提案，「不過不用三個，一個即可。」他不以為她查得出什麼東西，而且就算她查出他不為人知的事情，依約定他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因為她只要求可以喜歡他的資格——事實上這資格她早就有了。
「不行。只查出一個太沒誠意了，要三個才行，三個才能抵去我叫錯你名字的醜。」李依瞳固執得很，絲毫不覺這是一個非常不公平的賭注。
「隨便你吧。」倪傲恆迎著微風輕輕甩了下頭，順了順飄揚的髮絲。中午休息時間讓李依瞳這麼一攪和，他已經無心再待在學校了。
他轉身打算直接從後園翻牆走人，沒想到李依瞳竟上前攀住他的雙肩，踮起腳狀似要吻他！
他微怔地後退半步，未讓她得逞；她不死心又湊近過來，以她的鼻子——
她努力地聞他唇間的氣息，然後後退跳開。
「我知道了！你中午吃炸豬排對不對？難不成學長最喜歡吃的就是炸豬排？」她信心滿滿。如果答對了，她就先馳得點，掌握他一個秘密了。
倪傲恆霎時覺得滑稽又誇張。這女孩絕對不是在情場打混、深諳投懷送抱技巧的人，她應該是單純得有些無知，更明確地說，就是智商有點問題。
「聞一聞就知道我中午吃什麼，這不是秘密，而是你的特技吧。」說著，他轉身走開。
「那不然什麼才算是你的秘密？」李依瞳小跑步地跟在他後面。
「我不想讓人知道，卻被你發現的事就算數。」
「你不會耍賴吧？」李依瞳眼睜睜地看著他像隻貓般，輕靈地攀跳到有兩公尺高的圍牆上。
「想賴也賴不掉吧？」她抵頭俯視著她。
「嗯……」什麼是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呢？「學長你喜歡吃乖乖、喝養樂多？你的偶像是籐原紀香？你喜歡看小丸子？你你你……」她開始胡亂猜測。
倪傲恆忍不住搖頭。她說的該是她自己的秘密吧？
午休結束的鐘聲響起。
「你慢慢想吧，再見。」他往外一跳。
「學長？」
倪傲恆突然消失在眼前，李依瞳緊張了起來。「學長！學長你在哪裡？」她努力地跳，但不論跳得多高，石牆依然擋在她面前。她開始徒手敲打那橫亙在她與學長之間的圍牆。
已走遠的倪傲恆回到牆邊，隔著牆對她說：「快回去上課吧。」
「可是……」她停止敲打，甩著發疼的手，這才明白，「啊，學長你要蹺課？」
倪傲恆聞言啞言失笑，這年頭竟然還有這麼遲鈍的女孩。不想再為她浪費時間，他轉身邁開大步。
「學長，你可別忘了，遊戲只有在我找出三個秘密才能結束哦！」李依瞳圈著嘴大喊。
倪傲恆心想，遊戲是嗎？希望不會太無聊。
「啊，對了。」高高興興要回教室上課的李依瞳又想到一件事，急忙大聲嚷道：「學長——我叫李依瞳——你要記住哦！」
圍牆外早已渺無人跡。
☆☆☆
晃了近一小時的公車，再依照地圖走了將近三十分鐘，當位於半山腰的倪宅出現在眼前時，她不禁呆愣在整理得平坦的坡路中間。
倪傲恆住的地方遠比她想像的還要豪華壯觀！甭提後方的實體建築多麼金碧輝煌，單是住宅前的那一大片庭園，便像是西洋經典戲劇中，王公貴族出入穿梭的高雅場景，其中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水，都經過特別考究設計，整體看起來美得過於精緻，美得讓平凡人自慚沒有資格進入其中。
李依瞳撫去手臂上肅然起敬的雞皮疙瘩，放棄潛入倪宅徹底探查倪傲恆私人秘密的天真想法。
「太難了。」李依瞳無奈地搖搖頭。偷跑進去這種地方若被逮到，下場一定很淒慘。比方說在送警察局之前已被凶狠殘暴的狼犬咬去了一隻手或一條腿——
她很愛學長，但相信學長也不希望她為了他而受傷或是犯法。
「回家吧。」今天是星期六，學校例行的輔導課結束後沒有馬上回家沒什麼關係，她身上沒有半毛錢，所以老爸老媽認定她玩不出什麼把戲。這幾天省儉用留下來的零用錢全都共花在坐公車了，已過了午餐時間一個多小時了，肚子好餓。
她撫著餓扁的肚子，轉過身走了兩步，突然間有點不捨。這是學長的家耶！學長就在那裡成長，在那裡生活，在那裡吃喝拉撒睡……想要瞭解學長唯獨進入那棟豪宅是最直接而且最有效的方法，可是……
雖然她的生活拮据、平庸了點，但好歹她也是個有氣質、懂禮教，好人家出身的女孩，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自己送上門咧？
「好吧，那就以後再來𣶹。」幾番掙扎，她終於決定乖乖回家。但她還是不甘願地碎碎念：「難道沒有正當的理由，可以讓我光明正大地走進去嗎？」
☆☆☆
「來，請用。」
倪家管家兼主廚的何老，端出一盤香噴噴的綜合鬆餅招待剛剛在路上好心幫他忙的李依瞳。
「哇——」李依瞳的口水快滴下來了，不知道該先吃魷魚口味還是薰牛肉口味。差一點同時伸出兩手，幸好她還記得現在是在別人家，才及時住手沒有失態。她嚥了口水，禮貌地問：「真的可以嗎？」
何老慈愛地看著她，「當然，這是特地為你做的。自從小小姐去美國後，就沒有人對我做的甜點有興趣了。」
「不會吧……」她忍不住了，先拿了薰牛肉，咬了一口後問：「小小姐是誰啊？」
兩人認識不到一小時，而且年齡相差一大把，何老就像和熟朋友聊天似的，毫無戒心地同她談起倪家的家務事。
「小小姐是倪家的表親，曾經在這兒住了半年，和少……」
「好……好好吃哦！」李依瞳咀嚼著美食，一副人世間再幸福也不過如此的模樣，對那件什麼小小姐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嗎？」何老好不容易又遇到賞識他廚藝的小姑娘，看著她滿足的表情，他幾乎紅了眼眶。
「嗯！」李依瞳用力點頭，又連咬了兩大口，「太……太……」實在好吃得無法言語。